“大人,民妇冤枉啊!”明溯第一次坐堂审案,上来告状的就是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

    一见那妇人行了上前,下面侯着的啬夫立马就坐不住了,当场便站了起来,连声呵斥那女子下去。

    明溯奇怪地望了那啬夫一眼,却仍是好言好语地言道:“你有甚么冤情,且如实道来,自有本侯为你做主。”

    “禀大人,民妇本是城西一窑中凤姐……”那女子见明溯愿意受理,便将牙一咬,高声言道。

    “等等,甚么是凤姐?你所居住的又是甚么窑?”才听了半句,明溯就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时代有瓦窑,陶窑,石窑,炭窑,这妇人上来简称一个窑字,明溯哪里知道她究竟是甚么窑出身。至于那凤姐一问,主要还是觉得这女子虽然是半老徐娘,却还能看出当年一丝妖媚的风情犹在眉角之间,与那后世的凤姐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闻言,旁边陪坐的县令紧忙侧头嘀咕了一声,明溯顿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进不了青楼的窑姐儿撒……你继续说吧。”

    那妇人做得本来就是这等营生,小小一个雉县,人口不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就互相熟悉了,所以此时明溯不小心揭了短,她却是没有在意,便继续言道:“本县有一个相好的落魄士子,时常过来找民妇玩耍,当时见他可怜,人又着实长得英俊,民妇便不再收取他的钱银,反而还倒贴了几回,这士子也是感恩,便想尽了千百般主意,创造出无数新颖的姿势与民妇一并分享那男女之欢。大人,这男人的能力与体型无关,你别看那士子身得瘦弱,可折腾起来,却往往能够持久半宿……”

    “长话短说!”见堂外哄笑声不断,明溯的眉头已经倒皱成一座小山。若不是此时正在大堂之上,外面还有百余百姓正在旁听,明溯都会以为这妇人是县令专门找过来做两性普及教育的了。

    “是,大人。”见明溯一副欲要发怒的模样,那妇人也不敢再胡乱扯淡,便直奔主题地言道:“当年那士子当官之前曾与民妇海誓山盟,说发达之后定要赎回民妇的奴籍,纳为正妻,与民妇永结秦晋之好。然而,直到现在,他却是没有应诺,还请大家为民妇做主,罢了如此品行不端之人的官职。”

    “被告何人?”尽管心中已经有所揣测,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明溯还是追问了一声。

    “正是此人。”那妇人回身一指,旁边那早已面色如灰的啬夫紧忙上前拜倒在地。

    大汉的干部与窑姐儿山盟海誓,不知道刘宏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赞言文人雅行呢还是大发雷霆?毕竟此人是雉县县令属下,明溯才收了一大堆好处,却也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绝,于是,便也不管堂下飒飒发抖的啬夫,直接侧头去问了一下县令的意见:“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侯爷,此案另有隐情。”见事已至此,那县令也顾不着遮羞,紧忙将那其中因缘细细叙述了一遍。

    原来这啬夫出仕之前确实与这窑姐儿相好,只不过后来当官了,觉得娶个窑姐儿丢面子,便坚决不肯再提故事。以前那窑姐儿已经来上访无数回了,奈何男方坚决不同意,最多只肯纳了回去做个小妾,女方自然不大满意这个结果,所以最后只好暂且搁置了下来。

    依照县令的意思,床上玩的时候说的闲话,当不得真的。何况这啬夫素有才华政略,虽然品行稍许有些瑕疵,却从没有因私废公,所以不建议因为些许小事就不用此人。

    “既如此,那就继续留任?”明溯纳闷地追问了一句。

    “应该留任。”

    “他也不愿意娶一个窑姐儿做正妻。”

    “此人死活不依……而且,此时他家中已有正妻,三从四德,无一不遵。下官也无计可施,总不能判他休妻重娶吧。”

    “没其他办法了?”

    “没有了。”

    “嗯。”明溯点了点头,也不再询问,直接判决道:“媒妁之言,不足以影响官职,何况本县县令认为此人任职期间并无失职,所以要求罢免官职的申述驳回。至于那些山盟海誓的话儿,关系到一个人的诚信问题,既然你身为朝廷命官,理应带头遵守,这个窑姐儿……这个女子,你就带回去纳个平妻吧。”

    “大人英明。”那妇人本来就是胡搅蛮缠一番的,不曾想一状告了下去,竟然平步青云,直接捞了个官太太的名分,至于是正妻还是平妻,只要不是侍妾,那就都是白捞回来的了。当即,妇人便拜倒在地,好生地叩谢一番。

    明溯却是没有去管那啬夫的意见,既然下面发痒,玩了不该玩的,自然应该有所担当,就让他替无数的男子擦拭一回屁股吧。

    眼见明溯三言两语之间,就化解了一起重复访、越级访的疑难杂症,那县令不禁大为钦佩,在旁边连声恭维不已。

    第二个上来告状的却是一个衣着褴褛的老汉与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

    明溯问了一番案情之后,才知道这老汉家中丢了一头牛崽,却是自行跑去了邻里那中年汉子家中,等到第三年牛崽长成了大牛之后方才无意之中发觉了下落。

    老汉认为那大牛是自家牛崽长大的,自然应该属于自己,可中年汉子却觉得自己捡了条小牛,辛辛苦苦养大了,现在最多也就是归还条牛崽,或者老汉贴补他点饲养费用,他直接归还大牛。

    “你怎么看这件事情?”明溯照例征求了一番那县令的意见。

    那县令却是十分熟悉本地风土人情,见明溯问他,便紧忙应道:“大人,此事另有隐情。”

    原来双方争执的焦点已经超出了原先那条牛。这老汉丢了是条母牛崽,前些日子,那条大母牛一胎就生下了三条小牛崽。按照老汉的意思,既然那牛本来就是他们家的,那三条牛崽自然也都应该属于自己。至于中年汉子索要的饲养费用,老汉是一个子儿也不肯出,理由就是自家的牛为人家耕种了几年,已经出过力了。

    从道义上来说,明溯还是觉得那中年汉子陈述的两点选择比较讲道理,不过那老汉的观点却是更有道理:若不是先有他们家的牛崽,这中年汉子不仅是没有大牛,更连那三头牛崽都不会有。

    想了想,明溯便直接将那牛及三条崽都判决给了老汉,却是让县令再出资购买一条大牛、三条牛崽给中年汉子,如此一来,双方就没有争执了。

    堂下二人欢天喜地离开了,余下堂上县令怔了半响。若是案子都像明溯如此判决,那么所有告状的人都会心情愉悦,不过自己可就惨了。

    第三个案子是老妪养子死了,孤苦伶仃,无人赡养,不过她告状的对象却是县尉。

    “你怎么看这件事情?”一切都是照旧,包括明溯的问话。

    果然不出明溯所料,那县令的回答依然还是:“大人,此事另有隐情。”

    事实上也的确是有隐情。本来这妇人就是个五保户,老来无子,恰好邻家子幼时丧母,便主动承当起了赡养老妪的责任。至于她为甚么会去告县尉,则是因为县里募兵剿贼,那养子踊跃报名,结果却不幸殉职。

    像这种情况,说是县尉的不是,倒也十分勉强,毕竟手下士卒奋勇杀贼,总不能死的净是贼人吧。于是,明溯便亲自裁定,待那县尉从洛阳回来,便奉养此老妪为假母,颐养天年。至于那县尉会不会阳奉阴违,明溯倒是不担心,这个时代对于官吏孝行的考校异常严厉,只要他认下了此事,后面自有相关律法作为约束。

    那县令也甚是乖巧,见明溯随随便便断了三个案子,自己掏出了一大笔钱银不提,属下要紧官吏中,县尉多了个假母,啬夫也添了个窑姐儿做平妻,若是再让明溯亲自坐堂审理下去,估摸着大家伙破财事小,家中多出一堆莫名其妙的人丁长辈出来才是大事情。

    县里的五保户也是不少,若是全部分配到官吏的头上,平均每家多个二三十父母都是有的,当然了,县令心中想得却是另外一回事情。先前那告状的窑姐儿那里,县令也曾经雅兴大发,过去戏耍过几回,相熟的妇人足足七八个,若是明溯再坐半日,估摸着马上就会有人杀过来争着去做县长夫人了。

    哎,这件事情极不好玩!县令额头冒着冷汗,紧忙示意外面几名手下暂且看管住了大门,自己则是趋步上前,小声地请明溯先下去用个早中饭。

    他这个理由寻得却是十分妥当,确实众人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食,滴水未进,虽然是都是人民的公仆,可民以食为天,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去办差吧。

    “你莫要着急,本侯再玩片刻就走。”明溯却是十分清楚这县令的心态。说实在,断案断成自己这般,估摸着此时堂下的官吏早已是惊骇的眼球子都快掉出来了,至于那先前三个抢了进来告状的,就算他们买彩票中了特等奖吧,后面的也就没这么好运了。

    尽管外面此时人潮汹涌,呐喊着、拥挤着欲要递状子进来的已经快要将大门给冲破了,明溯却再也没有胡乱折腾,因为此时三个关键性的人物已经被无情、铁手等四人给揪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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