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更深,偌大的王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境园的小院里,屋檐下宫灯低悬,柔和的火光透过描画着锦绣山水的宫灯照亮了幽暗的小院。



    庭院中央,各色花卉悄悄地绽放,空气中有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新房里,龙凤红烛依然静静燃烧着,桌上放着两只已经空了的酒杯。



    房间的另一侧,纱帐落下,绣帘低垂。



    帘帐之后,骆君摇原本雍容繁复的发髻早已经放下,随意地披散在一边。



    少女美丽的面容红潮未退,面带倦意地靠在谢衍怀中闭目沉睡着。



    将她牢牢圈在怀中的男人此时却并没有跟着一起睡去,他正低头望着怀中沉睡的娇颜。抬手轻触那嫣红水润的唇瓣,仿佛舍不得将她惊醒一般又很快离去。



    “摇摇。”他低声唤道。



    “嗯?”半睡半醒中,骆君摇慢慢睁开眼睛却也是睡眼迷离,她模模糊糊地问道:“天亮了么?”



    谢衍低笑了一声,柔声道:“还没有,你才刚睡下。”



    “哦……”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抬手想要揉一揉眼睛。



    锦被滑落,露出她一只纤细如玉般无瑕的手臂,却很快被谢衍握住了手重新塞了回去。



    初冬夜晚的寒意终于让她清醒了一些,睁开眼便看到眼前男子清醒而深邃的眼眸,还有男人坚实的胸膛和锁骨下明显是被咬了的痕迹。



    “你…怎么还不睡呀。”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不住地往旁边瞟。



    “疼,睡不着。”谢衍低声道。



    骆君摇觉得自己被震惊了,她都没有喊疼他喊什么疼?



    一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地眼眸,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被自己咬的伤口。



    这…这也不能怪她呀。



    “真的…很疼?”骆君摇小声问道。



    “嗯。”



    刚刚半睡半醒其实脑子并不十分清楚的骆君摇想了想,凑上去轻轻吹了吹。



    如羽毛划过皮肤般轻柔,男人眼眸越发深邃。



    “摇摇。”



    “不疼了吧,我没有很用力。那个…我不爱咬人的。”骆君摇小声道,心里有些忐忑。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咬了谢衍了。



    谢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骆君摇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谢衍!”



    谢衍无奈,“本王错了,王妃恕罪。”



    骆君摇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房间里,只剩下摄政王殿下伏低做小赔不是的声音,许久才又有女子清脆的笑声传来。



    初冬清寒,夜深人静,隐隐的笑声却让宁静的小院平添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暖意。



    清晨,明媚的晨光洒满了整个摄政王府。



    花朵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秦药儿蹲在院门口一盆红色的花儿面前,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拨弄着那娇艳的花儿。



    “小药儿。”卫长亭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朝秦药儿招手。



    秦药儿回头瞥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卫长亭也不在意,笑道:“小药儿,乖。我有事情要禀告王爷,快进去帮我通报一声。”



    对此卫世子也很是无奈,若是从前他就直接进去了。但如今王爷娶了王妃,再这么乱闯显然是不合适的。



    若是打扰了什么,谢衍还不扒了他的皮?



    秦药儿道:“王爷还没起来呢。”



    卫长亭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有些怀疑难不成那其实是月亮?



    摄政王殿下作息之规律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堪称噩梦。



    卫长亭认识他这么多年,除了重伤昏迷了前一天不管什么时候睡觉,第二天也是雷打不动的早上卯时二刻起身。



    现在这……



    卫世子再看看天空太阳的位置,已经过了巳时了吧?



    英雄难过美人关,美色误人啊。竟然连摄政王殿下也渡不过这温柔乡,卫世子表示痛心疾首。



    秦药儿有些不耐烦地扭头看他,“你怎么还在这里?真的要我进去禀告吗?”她倒是不介意,反正后果是卫长亭承担。



    卫长亭摸摸鼻子道:“还是算了,也……没有那么重要。我先走。”



    好吧,他其实也是好奇谢衍新婚第一天是什么样子才赶着过来的。不过好奇这种事情,不值得让他惹毛谢衍。



    秦药儿也不在意,点点头往院子里走去。



    新房里,谢衍已经起身了。



    燃了一夜的红烛已经熄灭,谢衍看了端水进来的兰音一眼道:“动静小一些,莫要打扰到摇摇。”



    兰音微微躬身领命,将水端进了一边的洗漱间。



    等到谢衍洗漱出来,换了衣服才漫步走到床边。轻轻掀起厚重的双重帘帐,就看到了依然沉睡着的新婚妻子。



    谢衍眼底掠过一丝温柔,抬手轻抚她微红的脸颊,白净无瑕的面容肌肤娇嫩得仿佛吹弹可破。



    “王爷,卫世子方才在院外求见。”秦药儿进来,小声道。



    谢衍点点头站起身来,吩咐道:“好好照看王妃,不要吵到她。她醒了立刻过来禀告本王。”



    “是,王爷。”秦药儿难得乖巧地点头,一边又伸长了脖子想去看谢衍身后床上的骆君摇。



    谢衍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安静些。”



    秦药儿立刻抬起双手,两根食指在自己嘴上交叉表示我闭嘴,谢衍这才不再理会她往外面走去。



    等他出去了,秦药儿这才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但到底没敢跑到床边去,只是伸着脖子看了看便放轻了手脚溜了出去。



    卫长亭坐在书房里看到从外面进来的人,忍不住开口调侃道:“摄政王殿下,您可终于起来了,看来昨晚……呃,咳咳,我的意思是,祝贺王爷新婚大喜。”



    谢衍懒得理他,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道:“难得你一大早过来,何事?”



    卫世子表示,摄政王殿下这是重新定义了一大早么?



    这次他却没有跟谢衍抬杠,正色道:“蕲族人一大早便往礼鸿胪寺递交了国书。”



    谢衍微微挑眉,卫长亭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蕲族王妃到访,她递上的是蕲族的正式国书,上面有姬遂的印章。”也就是说,白靖容不是以私人身份来大盛的,而是作为蕲族的使者。



    如此一来,白靖容若是在上雍出了什么事情,就会被视为大盛想要与蕲族全面开战。不仅是大盛和蕲族的关系,也会让其他小国质疑大盛的礼节和作风。



    毕竟,哪怕两国交锋也有不斩来使的说法,更何况现在无论大盛还是蕲族其实都已经无力再战了。



    “蕲族王妃”谢衍微微挑眉。



    虽然在蕲族王庭确实有不少人称呼白靖容为王妃,但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好听的称呼而已。



    姬遂的大王妃是蕲族鼎盛大族之后,哪怕白靖容再如何受宠,她一个外来人这些年也未曾真正动摇大王妃的地位。



    卫长亭道:“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白靖容王妃的身份应当没问题,她身上有蕲族王妃的金令。我估计…那位大王妃还有她娘家恐怕是快要不行了。”



    谢衍点头道:“既然如此,按照外族使臣接待即可。另外,提醒白靖容一声,让她最好安分一些。若是因为什么私怨魂断上雍,大盛朝廷概不负责。”



    “这倒是个问题。”卫长亭有些幸灾乐祸,“她的仇人可不少,要是她被人给寻仇…蕲族也怪不到我们吧?”



    谢衍瞥了他一眼,“白靖容敢来上雍,你觉得她是真的相信大盛不斩来使么?”白靖容会不知道大盛人对她是什么态度么?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卫长亭耸耸肩:“好吧。她还说想要入宫拜见太皇太后,另外她刚到上雍昨天没来得上门道贺,就连贺礼都没能送出手,想亲自向你道贺。”



    谢衍思索了一下,道:“太皇太后身体不适,不必见了。本王与她无甚私交,既然想见本王,几日后大朝会宣她觐见便是。”



    卫长亭剑眉微挑,也没有说什么。



    以白靖容的性格,恐怕不会满意这个安排。



    不过,上雍是他们的地盘,谁说一定要按照她的心意安排呢?



    “让顾珏看着崔折玉一些。”谢衍突然道。



    卫长亭一怔,很快他脸上也多了几分肃然,沉声道:“我知道,但是余沉那个……”



    “你放心。”谢衍道:“他既然回来了,想必有走不出上雍的觉悟。”



    卫长亭这才平静下来,点头道:“好,我会转告顾珏的。余沉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他既然敢回来,再让他活着离开本世子就不信卫!”



    谢衍没有说话,他知道卫长亭虽然看似不着调,却不用他提醒他不要冲动。



    当年余沉的事情不仅仅是对崔折玉造成了极大打击,对卫长亭顾珏这些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因为,余沉是镇国军建立以来,身份最高的叛国将领。



    当初,这件事几乎对镇国军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若不是谢衍站出来接手了镇国军,如今大盛恐怕已经没有了镇国军之名。



    这些年,他们也不是没有设法诛杀叛徒。



    但这些年余沉几乎从不离开蕲族王庭,不出席任何大型活动,除了需要的时候跟在白靖容身侧几乎也从不露面。



    这一次,会跟着白靖容来上雍恐怕也是不放心白靖容的安危。



    余沉,还是在谢衍之前的大盛军中第一高手。



    骆君摇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了头顶上精致的百子千孙图一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越发红润起来。



    突然,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糟了,今天还要……哎呀!”



    想起昨晚的事情,那些缠绵的画面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骆君摇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有些无力地倒了回去,她忍不住抱着被子打了个滚,恨不得将直接埋进锦被里。



    纵然她也算是习武之人,此时身上也很有些难受。这还是她时不时就因为自身原因而消耗过度疼一次,这要是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能活着真是命大啊。



    “这是在做什么?”谢衍低沉地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只手轻轻拉开了她捂着脑袋的锦被。



    骆君摇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才抬头去看谢衍。



    谢衍正坐在床边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骆君摇也不害羞,直接扑倒在他身上,伸手搂住他的腰道:“我腰疼。”



    谢衍轻笑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替她轻按着柔软的腰肢。



    他手法轻重合适,又用上了些许内力,还有几分暖暖的感觉让骆君摇觉得十分舒服,忍不住又有几分昏昏欲睡。



    “累了就再多睡一会儿。”谢衍道。



    骆君摇睁开眼睛道:“不行,还要进宫给太皇太后敬茶。”



    谢衍道:“明天去也行,伯母不会介意的。”



    骆君摇道:“那怎么行?我们是晚辈,去晚了就已经很不好了,怎么还能不去?”



    她虽然不大喜欢守规矩,但也不是真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有些规矩可有可无,有些却还是要瑾守的。



    太皇太后一心盼着谢衍成婚,他们只是稍微辛苦一点去给老人家敬一杯茶又怎么了?



    想到此,骆君摇也不惦记腰疼了。



    拉开了谢衍的手径自坐起身来,推了推他道:“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谢衍无奈,将她揽入怀中道:“再休息一会儿,我让人进宫去说一声,咱们下午再去。皇伯母如今每日睡得多醒得少,大多也是下午才有精神。”



    “哦。”骆君摇这才点头同意了。



    谢衍笑问道:“还要按么?”



    “要!”骆君摇又趴了回去,拉起谢衍的手放到自己后腰处。



    谢衍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在她脸侧亲了一下,才重新开始替她按揉疼痛处。



    守在门外的几个侍女面面相觑,听着王妃这是醒了,可是…王爷和王妃又没有召她们进去侍候,那这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啊?



    奉剑看看兰音,兰音看看奉剑,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奉剑才叹了口气对一边捧着洗漱用品和清水的小丫头们道:“先放一放吧,等王爷和王妃召我们了再说。”



    “是,姑娘。”几个小丫头连忙捧着东西去了另一边的耳房候着。



    王妃用的水放久了也会凉了,需要更换成温水。



    奉剑兰音几个依然守着门外,听到里面不时传来骆君摇的笑声。虽然没有听到谢衍的声音,但想必王爷和王妃也相处得十分愉快,眼下新婚夫妻你侬我侬并不需要她们进去打扰。



    几个姑娘相视一笑,有志一同地退得更远了一些。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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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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