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顾锦绣叫了声。

    顾外公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让我说吧,不然我这一辈子都过不去。”

    顾锦绣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涵涵,其实你和你姐姐并不是元富贵的亲生孩子。”

    顾睿涵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顾外公。

    突然,一股从未有过的喜悦袭上了他的心头。

    终于,他不用再因为身体里流动着元富贵恶毒血液而痛苦了。是不是也意味着他能动手杀了元富贵替母亲报仇了?

    “真的么?这是真的么?”

    顾睿涵一把抓住了顾外公的手,满脸的兴奋之色。

    看到顾睿涵这么高兴,顾外公心里又是一阵的悔恨,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是的,这都是我的错。你母亲和你父亲当年都是留学生,两人在国外认识并结婚。后来两人又同时回国,回国后你父亲一腔热血,就去参军了。当时你母亲也想夫唱妇随,哪知道临走之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怀孕后自然是不可能再跟着去了,哪知道,没过多久,形势就紧张了起来。屋漏偏逢连阴雨,你父亲那边的家族终于抵抗不了大环境,选择非正常手段举家出国。

    这一下,咱们顾家就更加艰难了,当时就接受了各种的调查。

    这种情况下,一旦发现你母亲怀的孩子是你父亲的,那你们根本就不可能出生,甚至你们母亲也活不下去了。

    为了让你们顺利出生,保住你们母亲的性命,我不得已,让你们母亲嫁给了元富贵。

    我当时想着元富贵是个一穷二白的乞丐,从成份上来说绝对经得起考验。

    他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太老实的人就算我把你们母亲嫁给他,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所以,元富贵就是那个正好的人。

    长得普通,有点小能力,处事圆滑,成份又好,关键是我觉得还是比较了解他的。

    果然,我一提这个要求,元富贵十分干脆就答应了。

    当然,我们也跟元富贵说清楚了,这只是假结婚,只要一年后,等你们有了一个正当的名份平安出世,元富贵就跟你们母亲离婚。

    为了补偿他,我还给了他十根金条。

    元富贵当时也答应的好好的。

    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元富贵竟然是狼子野心,嘴上答应的很爽快,暗中却在算计咱们顾家的钱财。

    为了能利用你们来控制我,他们竟然在你们母亲生产时,散播你们父亲已经死在战场上的消息。

    你们母亲痛不欲生,瞬间就丧失了活下去的念头,强撑着生下你们后,就大出血去了。

    我又惊又怒,恨不得当时就杀了元富贵和张美凤这两个畜生。

    可是,元富贵拿你们姐弟威胁我,我不得不放弃对他的报复,只能默默的认下了。

    以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元富贵仗着是你们父亲的身份,不断的从我这里要好处,为了你们的安全,我都答应了。

    直到四年前……”

    说到这里,顾外公目光落在了顾锦绣的身上,欲言又止。

    顾锦绣坦然地道:“我来说吧,四年前,爷爷受到了空间的指引,必须远离我们姐弟,所以爷爷将计就计,任元富贵算计远走西北。对么?”

    顾睿涵猛得看向了顾外公:“外公,所以你早知道那个畜生会算计你是不是?”

    顾外公轻叹了声,点了点头。

    顾睿涵一阵的茫然,随后又自嘲一笑。

    是啊,他外公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被元富贵这样的人算计呢?除非是心甘情愿的被算计。

    突然,他身体僵住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外公。

    半晌,才颤声问:“外……外公……那我妈被元富贵算计,你是不是也早……早……”

    后面“知道”这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怕一说出口,他对人性就会怀疑,他更会承受不了最亲的人的背叛。

    “对不起……”

    顾外公泣不成声。

    一声对不起,如雷般重击了顾睿涵的心头。

    他一个晕眩,差点就昏死过去。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妈妈可是外公唯一的女儿啊。

    外公怎么会这么心狠?明知道唯一的女儿可能会死,却还是把她送上了绝路。

    “涵涵……”

    “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外孙!我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外公!”

    顾睿涵再也接受不了这种残酷的现实,一把挥开了顾外公的手,冲了出去。

    顾外公瘫坐在床上,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顾锦绣担忧的递给了他一杯水:“爷爷,你先喝口水,平息一下情绪,我去看看弟弟。”

    顾外公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顾锦绣轻叹一声,将水杯放在了桌上,然后快步追了出去。

    顾锦绣看到顾睿涵时,顾睿涵正抱着腿坐在角落处,那一刻,他就仿佛被抛弃的小奶狗。

    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就是被抛弃的。

    出生时,母亲就抛弃他离开了人世,他以为能一直相依为命的姐姐,却也被换了芯子。而他最信任的外公,却告诉他,他母亲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的人生一下都乱了,信念也坍塌了。

    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可以相信,那他以后还可以相信谁?

    头上,传来温柔的触感。

    他猛得一甩头,闷闷道:“别碰我!”

    看着如刺猬般将自己蜷缩起来的顾睿涵,顾锦绣心中一痛。

    她轻叹了声,坐在了顾睿涵的身边:“你恨爷爷?”

    顾睿涵将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中,一声不吭。

    “那你想怎么报复他?”

    头,猛得抬眼,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顾锦绣。

    “你疯了?那是咱们的外公。”

    顾锦绣歪了歪头,问:“那你既然不恨他,不想报复他,为什么跑出来?”

    顾睿涵眼中一阵的茫然,随后眼圈一红,又将脸埋在了膝盖里了。

    报复?

    那怎么可能?

    就算是外公间接害死了他妈妈,但十几年的祖孙情,让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何况,他知道,外公一定是有苦衷的。

    没有哪个当父亲的会愿意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

    “看来,你其实心中有答案了。”

    顾锦绣伸手又摸了摸顾睿涵毛绒绒的脑袋。

    这次,顾睿涵没有避开。

    “你也知道,爷爷的相术学得不精,他看到的只是元富贵的表相,没有看清他包藏的祸心,所以,他觉得就算元富贵有些小算计,他也能拿捏得住元富贵。

    哪知道元富贵狼子野心,竟然为了钱真敢下杀人。

    他是无心的,所以,你不要怪他。事实上他的心里应该比你更痛苦。

    至于他将计就计来到大西北,这确实是他对不起你那个双胞胎姐姐,但其实他不来这里,也改变不了你姐姐和我神魂合一的命运。

    我与你姐姐之间,受着涅槃的影响,最终都是会神魂合一的。而且一个时空不可能有两个涅槃者,你姐姐离开你那是必然的结局。”

    一个时空不能有两个涅槃者?

    顾睿涵猛得抬起头,一脸的惊惧之色。

    “那你会不会离开我?”

    顾锦绣露出了笑意,用力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没白疼你这小子。知道舍不得我。”

    顾睿涵急得直跺脚,追着问:“你快说,你还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

    顾锦绣想了想,坚定道。

    “真的么?”顾睿涵还是不放心:“你不是说一个时空不可能有两个涅槃者么?”

    “也许……”顾锦绣声音慢悠悠,看顾睿涵紧张焦急的样子,不禁勾唇一笑:“可是那个空间都毁灭了,我还能回哪去?肯定回不去了啊。”

    其实末世来临之时,就意味着那个时空消失了。

    当时空消失,就是魂魄必须归位之时。

    那时的顾锦绣本是应该来到这个时空融合神魂。

    之所以晚了这么多年,应该是顾氏天赋空间感觉到那是可以积大功德的机遇,所以将她强留在了末世。

    因为涅槃之法逆天而行,如果不反馈于上天,必然将由子孙受其反噬。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你从上天那得到多少,必定要还回去多少。

    所以顾氏祖训就要求让子孙后代做力所能及的好事,以偿天赐之福。

    除了积攒功德以弥补逆天而行的罪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的就是替那九十九个童男童女积福,让他们能顺利转世投胎。

    在佛家的说法中,人生下来就是受苦还债的,那九十九个童男童女为了家族的昌盛,心甘情愿献出生命,对于家族来说,他们都是家族的功臣。

    但从上天的视角来看,那却是逃避人间历练的逃兵,是要受到上天的惩罚,最直接的就是这九十九个顾家子孙将永生永世不得转世投胎,历尽地狱之刑。

    所以,顾氏子孙每做一件好事,功德就会转到他们身上,直到功过相抵,他们才能再世为人。

    顾锦绣身为基地创始人,拯救万民于水火,可谓功德无量。

    当功德圆满后,她自然就得功成身退,来到了这个年代。

    顾睿涵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么容易接受顾锦绣,很没面子。

    很孩子气的哼了声,扭过了头。

    顾锦绣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又揉了揉下他的头发。

    不得不说,顾睿涵的头发又软又滑,摸起来手感还真挺舒服的。

    摸着感觉就像摸着一个小宠物。

    顾睿涵偷眼看顾锦绣时,就看到她一脸的坏笑。

    瞬间就炸毛了。

    “不许你再摸我了。”

    顾锦绣毫无被抓包的尴尬,说出一句让所有弟弟都无语的话:“你都是我弟弟,你不让我摸,让谁摸?让别的女孩子么?”

    顾睿涵脸瞬间就红了,恨恨地瞪了眼她:“为老不尊!哼!”

    顾锦绣笑着反驳:“我和你一样大,说我老,你也老了。”

    顾睿涵无语了,只觉他姐怎么突然变得幼稚起来。

    不过经过这么一打岔,两人之间的尴尬似乎烟消云散了,之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氛围又回来了。

    良久,顾睿涵又好奇地问:“姐,你和我姐……呃……和她融合后,有没有什么感觉?”

    顾锦绣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没什么感觉,应该是她本来就是我,我本来就是她,所以没感觉。”

    顾睿涵感觉心头那点堵瞬间就消失了。

    “姐?”

    “嗯?”

    “你为什么叫咱们外公爷爷啊?”

    顾锦绣想了想道:“我觉得我比你更象是顾家的后人。你看,你到现在术法术法不行,相面相面不行,连武功都不如我,我看将来还得我继承顾氏衣钵了。”

    顾睿涵顿时脸就黑了,气冲冲地就跑了。

    顾锦绣微微一笑。

    外公,就是爷爷的前世啊。

    在她心里,这就是爷爷。

    两人来到屋里,看到顾外公面无人色的晕倒在了炕上。

    顾锦绣脸色一变,连忙跑了过去。

    她搭了搭顾外公的脉,脸色一下就沉重起来。

    “忧思不疏,郁结于心,长年劳苦,营养匮乏,身体极需补充营养。”

    她从空间里拿出一支营养液,倒入了顾外公的嘴里。

    空间里没有食物,但这种高能量的营养液却是有许多。

    那可是末世时,所有人类赖以生存的东西。

    顾外公很快就醒了过来,看到围在身边的外孙女,外孙一脸的关切之色,恍若做梦。

    手,伸了出来。

    当触碰到顾睿涵的脸时,腾得一下缩了回去。

    他用忐忑不安的眼神看向了顾睿涵,似担心又期待:“涵涵,你……你……你不怪外公了么?”

    顾睿涵红着眼,低吼:“你要再不好好保重身体,我才会怪你!你不是很会算计么?为什么算计到自己会来这里,却不准备好食物?你的空间都是干什么用的?当摆饰的么?你以为你折磨自己就能让良心好过一点么?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必须活得长长久久,才能弥补对我们的亏欠!”

    顾外公老泪纵横,不停地说:“好,好,好,我努力活,我一定活得长长久久,好好补偿你们。对了,涵涵,既然你得到了那个空间,空间角落里有一百多个大铁箱,不知道你看到没有?那里面都是咱们顾氏历代积攒的好东西,那都是留给你的。对了,其中那个小木箱子里,是咱们顾氏在世界各地的房产证,你哪天整理出来看看,说不定以后有机会用到。”

    顾睿涵哑然地看着顾外公,半晌才道:“不是说都捐上去了么?”

    顾外公眼中闪过一道骄傲之色:“顾氏到了外公手里产业早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了,那些捐上去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产业,九牛一毛而已。当然,钱财是身外之物,真正有价值的只有那些祖传的秘笈,你一定要勤加练习。”

    “知道了。”

    顾睿涵用力的点了点头。

    顾锦绣也不禁骄傲的昂起了头。

    不愧是她爷爷的转世,果然还和前世一样厉害。

    整整一个县三分之二的产业,在他的嘴里居然只是些不值钱的产业!

    顾锦绣把之前从元富贵那里搜到了一盒子珠宝拿了出来。

    顾外公摸了摸盒子,老眼中流露出怀念之色。

    “这个盒子里面,除了下面铺的金条是我给她备用的,珠宝都是你母亲最喜欢的,既然这盒子珠宝兜兜转转又回到你的手中,你就留着吧,也当是一个念想。”

    随后想到其实顾盛男也算不得是顾锦绣的亲妈,又陷入了沉默。

    “爷爷。”顾锦绣蹲在了顾外公的脚边,仰起头问:“你有没有一点好奇,为什么我一直叫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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