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汐先在外头洗了头发,  才到房内沐浴。

    怕头发被弄湿,她拿了绳子简简单单地在后边绑了个高马尾,再以玉簪将马尾盘成了丸子头。

    丸子头原先只擦了个半干,  微湿,有一点水渍顺着她额前滑下,略微俏皮地蜿蜒经过她姣好的脸颊,顺着她精致的脖颈线往下,  氤氲出一幅绝美的沙漠荒野图。

    吴惟安的视线幽暗,  喉间微哑。

    他看了一瞬,  抬眸落在女子的脸上。

    水汽蒸腾下,她一向白皙的脸微微红润,可这点红,  唯独没有染上她那双清明的眼。

    吴惟安指尖轻点,  压下心中燥热,  唇角微扬,  慢条斯理道:“可我手里有书。”

    纪云汐:“???”

    他紧了紧怀中的那摞书,  又似笑非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走了,你慢些出来,  担心脚滑。”

    纪云汐:“…………”

    她定定看着那人脚步闲闲地绕出屏风,  风轻云淡的神色裂了一瞬,  下意识咬牙。

    他很好。

    很不错。

    纪云汐闭了闭双眸,待恢复平静后,  伸手搓了搓起了点鸡皮疙瘩的手臂,  陷在水中的双腿也轻轻甩了甩。

    待缓过劲来,  她才出了浴桶,穿上寝衣,一边系着腰带,  一边从屏风里绕出来。

    吴惟安的书总算理得差不多了,听到动静,他下意识回头。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而后又各自挪开。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吴惟安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忽而道:“今夜你自己睡罢,我到前边衙门处理点公事。”

    纪云汐将玉簪解下,长发掉落,她微微松了口气:“嗯。”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间稍许有些后悔。

    纪云汐两辈子基本从未后悔过,可现在,她有了。

    她上辈子应该谈谈恋爱练练手的。

    知州衙门下分府堂、经历司、照磨所和司狱司,就在前院。

    只是现下时辰已晚,这会前院除了守门的侍卫,无一人在。

    见到吴惟安出来,门口两位昏昏欲睡的侍卫忙向他行礼:“吴大人!”

    吴惟安双手负于身后,嗯了一声,吩咐道:“你们去将经历、照磨、司狱三位唤来。”

    侍卫们愣了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位大着胆子道:“大人,这个点,他们怕是已睡下了。而且今夜……”

    今夜谢家满月宴,这三位也都在席间,均喝了不少酒。

    吴惟安拧眉,神色隐隐有怒容:“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

    两位侍卫忙称不敢,朝吴惟安一躬身,便兵分两路去喊人了。

    凉州知州官吏并不多,经历、照磨、司狱各一人,另有典史四人,剩下的都是听候差遣的侍卫捕快们,共六十人。除此之外,还有在北城门一带驻扎的凉州军一千人,由军中长官千总管辖。

    吴惟安身为文官,对凉州军并没有指使权。若是有要用上军队的地方,他得找千总,再由千总权衡局势调派军队。

    过了近一个时辰,那三位官吏才姗姗来迟。

    他们都是从被窝里刚爬起来的,晚间喝了酒,此刻还有些晕乎乎的。

    钱经历、文照磨、邢司狱三人都是四五十岁的老油条了,大半夜被大人喊过来,任凭谁都不会高兴,可他们面上还是一脸谄媚的行了礼:“大人,这么晚了,可是有何事?”

    吴惟安坐于主位,手边特意拿着杯凉水,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朝堂下三人一看。

    这三人在府衙□□事数十载,彼此间交情很深,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和家人处的还多,真的是长得很亲兄弟似的,脸上讨好的笑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

    吴惟安问:“哪位是钱经历?”

    一名微胖,小眼微眯的男人走了出来:“大人,正是在下。”

    吴惟安点点头:“府衙库房中还有多少银两?”

    钱经历不假思索道:“禀大人,共一百零四两四文。”

    吴惟安颔首,看向中间那胡子刮得挺讲究,戴着书生帽,略微瘦削的男子:“文照磨是罢?把这一月的案卷都给我罢。”

    文照磨和其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吴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案卷一事,在吴惟安来之前,他就已经悉数整理好了,不会有任何马脚。

    他恭恭敬敬去了隔壁的照磨所,搬来了一叠案卷。

    吴惟安坐于桌上,一则一则翻了起来。

    下方的三位大人,站在堂中昏昏欲睡。

    忽而,吴惟安冷不丁问道:“谢斌的卷宗呢?”

    文照磨下意识回道:“谢家大少爷的卷宗——”他忽而神态一凛然,立马恢复清明,“大人,谢家大少爷未曾犯过朝廷律法,自然是没有卷宗的。”

    吴惟安脸色淡淡的:“是么。”他看向一旁的邢司狱,“文照磨所言,可是真的?”

    邢司狱和文照磨对视一眼,瓮声瓮气道:“是的,大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吴惟安将卷宗往旁边轻轻一放,好脾气地笑了笑:“今夜谢家主找我,说是让我帮他处理一下谢斌的案卷,这么看来,三位已经处理好了啊。”

    堂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今夜谢家满月酒上,谢家家主叫吴惟安去书房一事,他们都是知情的。

    见吴惟安这么问,想来吴惟安也收了不少好处,和他们在同一条船上。

    邢司狱当即就道:“确——”

    一旁的文照磨直接踩了他一脚,对着堂上坐着的吴惟安道:“大人,小的不知大人说什么,谢家大少爷向来守律法,怎么可能会有案卷呢。大人想必是听岔了罢。”

    文照磨脑子灵活,向来是三人中的主心骨。

    他觉得今夜这阵仗有些不对。

    吴惟安看了看他,叹了口气。

    在上京城装腔作势,和各位大人周旋也就算了,在这小小的凉州城,吴惟安可不想还和上京城一样与他们周旋。

    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口,对门口被他喊来守门的雪竹道:“不要打脸。”

    雪竹拿着扫帚点点头,非常认真道:“好。”

    吴惟安迈了出去,关上了门。

    下一瞬,里头便闹出了大动静。

    “哎呦!大胆!啊,你你你一个扫地小厮竟也敢,嘶,哎呦哎呦,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心你狗命不,啊——疼疼疼疼——你快住手!!”

    “殴打朝廷官吏,你这是砍头的大罪!!啊,嘶……”

    “哪来的狂徒,看老子的拳头!哎呦!!!”

    “…………哎呦,疼疼疼,别打了别打了!”

    “大人!大人!有话好商量啊!吴大人!!救命啊!!!”

    房间里,胖胖的钱经历,捂着屁股趁着雪竹打另外两人时,死命往门口逃。

    这不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手上的扫帚怎么躲都躲不开,而且左边打一下,下一回必定打右边。

    他捂紧了右边屁股,眼看着手就要摸上门了,结果扫帚从他堂下直直过来,将他整个人抬了起来。

    顿时,杀猪般的嘶吼声回荡在夜晚的府衙之中。

    雪竹的扫把一顿,他皱紧了眉:“吵。”

    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干净净的抹布,直接塞这人嘴里,而后没忘记往他右边狠狠打了一下。

    他做事向来认真。

    不管是扫地,染布,刺绣,扫脑袋,还是揍人。

    旁边两人,缩在角落,浑身上下忍不住抖啊抖。

    文照磨问邢司狱:“你,你打不过他吗?”

    邢司狱是习武之人,虽然身手一般般,但在武功这一件事上,他更能看出好坏,他眼里均是惊恐,喃喃自语:“这人,这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雪竹将他们除了脸外,上上下下都打齐全了,没一处漏下的。

    而且他力道掌握的分外精准,这一套下来,三人也没被打晕过去,而是如死鱼般倒在地上,流了一身的汗,时不时腿还一抽一抽。

    雪竹将自己微乱的衣服扯得平平整整,房间四处看了看,拿着扫帚飞快扫了起来,扫到三人时,他认真道:“让让。”

    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忍着一身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让到了一边。

    雪竹扫完了地,才从里头出来。

    他走到在正堂前阶梯上坐着赏月的吴惟安前头:“公子,好了,没打脸。”

    三人跪在吴惟安面前,龇牙咧嘴地在忏悔。

    钱经历宛若虚脱,就差一点,那小厮要是再用点力,他估计就与宫中太监无异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大人,小的有罪,小的贪、贪了些银钱,上月小的偷偷从库房中支走了一笔十两的银钱……”

    吴惟安喝了口凉水:“这些年,你一共贪了我凉州府衙多少银钱?不要骗我,我上任前特地派人查过你们。”

    吴惟安面色平静,平静得让人心下恐慌。

    钱经历不敢隐瞒:“小的,这些年,一共,一共贪了一千一百两零八文……”他说完后,面上一片悲痛,心仿佛都被挖空。

    吴惟安:“啧,不少啊。我给你三个月,还两千万到库房之中。”

    钱经历声线都在颤抖:“三、三个月??”

    吴惟安一笑:“听说钱经历向来有赚钱的头脑,三个月两千万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那边,文照磨和邢司狱也将自己这些年贪的银钱悉数交代了。吴惟安照例给了一个数目,这个数目,这三人能还得起,但还完后,定然倾家荡产,只能住茅草屋,喝西北风。

    而且吴惟安说了,这几人日后还要在府衙中当差,但月银减去八成。

    官吏的月银本就少,再去八成,只剩下二成,日后三家人都只能紧着裤腰带过日子。

    这还不如按照大瑜律法,给他们判刑呢。

    他们是帮凶,但没害过人,顶多蹲几年牢房,从牢里出来后,家中银两还够他们下半辈子不愁。

    可现在,他们几乎已经预见了此后困苦的日子。

    但他们不敢反驳。

    文照磨面如死灰,哪怕再灵活的脑袋,在绝高的武力值前,也没了用武之地。

    他是真的被打怕了:“大人,谢斌这些年,共犯了九件案子,还有一案在半月前,他害了东门叶家一家人。卷宗小的在家中都有备份,待小的回去拿后,便呈交给大人。”

    外头天已经微微亮,吴惟安道:“邢司狱,带捕快去谢家走一趟。今日巳时升堂,若见不到谢斌,你们三人提头来见。”

    他放下茶盏,起身离去。

    三人战战兢兢,只得领命而去。

    文照磨心机颇深,他家中留的那些案卷,证据确凿。

    吴惟安直接判了斩立决,很快结束了堂会。

    此时升堂,根本没有百姓在堂外观望。

    可到底,还是有人听到了风声。

    “你可听说,新上任的知州今日上午,提了那位到府衙中审讯?”

    “过几日便又放出来了。”

    “可这回,说是判了斩立决,在三日后砍头呢。”

    “三日?”在洗马的人嘲讽一笑,“你看着罢,明日可能就放出来了。”

    “也是。”

    大家谈论了几句,也就没再提过。

    谢家在凉州,向来一手遮天。想来此次,和以前一般无二,次数多了,他们也就麻木了。

    可谢家主和谢夫人却是真的急了。

    谢家主听说自己的儿子被抓走后,便去府衙中找吴惟安,可吴惟安避而不见。

    谢家主没办法,回了家中大发雷霆。

    这吴惟安!居然拿钱不办事!!!

    他气得早膳没吃,午膳也用不下。

    谢夫人匆匆来找谢家主,夫妻两人嘀嘀咕咕半天,最终,谢夫人小心翼翼拿着一卷画,去了知州府衙。

    只是她找的不是吴惟安,而是纪云汐。

    吴惟安昨晚说是去前边办事后,就再也没到后院来。

    纪云汐也乐得清闲,她现在确实不是很想看见他。

    宝福匆匆进来禀报:“小姐,谢夫人在外头,说是想见您。”

    “谢夫人?”纪云汐轻轻挑眉。

    她敛目:“不见。”

    今早升堂一事,她知道。

    吴惟安要对谢斌动手,纪云汐早就猜到了。

    不过就是比她想得快一些,昨夜刚拿了人家的银钱,熬了个通宵,今早就给谢斌判了个斩立决。

    他可不像是会通宵办事的人。

    可他昨夜偏偏通了宵。

    猜测到什么,纪云汐忽而扬了扬唇,笑了。

    眼看宝福已走至门口,就要去回禀那谢夫人,纪云汐改了主意:“等等,让谢夫人进来。”

    她有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谢夫人边走边不动声色的四处张望。

    这府邸,她来过好几回了,很是熟悉。

    只是这回,谢夫人发现,和上任知州大人住时,不太一样了。

    地面干干净净的,连一片落叶都不曾有。

    待客的正厅,也分外宽敞整洁,原先的桌椅都被撤了,只剩下两张。

    谢夫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问一旁的丫鬟:“这是怎么回事?以前放这的桌椅呢?”

    那可是他们谢家给上任知州大人备的,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的,要好些银钱呢。

    纪云汐的丫鬟冷冷扫了她一眼:“抬走了。”

    谢夫人面露不喜。

    这什么丫鬟?居然也敢给她摆脸色?

    从上京城来,有这么了不起?

    她在上京城的姊妹来凉州,不也要对她客客气气的!

    可到底有求于人,谢夫人按捺了下来。

    她等了好一会儿,纪云汐才姗姗来迟。

    见到纪云汐,谢夫人忙站了起来,便是一笑,寒暄道:“云娘,你可总算来了。我刚刚还问呢,你这桌椅怎么只剩下了两张?若是缺桌椅,谢家……”

    纪云汐在主位坐下,神色淡淡的打断:“哦,扔了。”

    当然,听早上宝福说,被吴惟安半道截走了。

    谢夫人瞳孔一下子放大,声音也变大:“扔了?!”

    纪云汐嗯了一声:“怎么?”

    谢夫人望着纪云汐,昨日对方在她家,可不是这副样子。

    就像那吴惟安,昨夜还那么热情地和她家老爷聊各地见闻,还收了银钱!今早却能避而不见!

    他们这是被诓了啊。

    但儿子还在他们手里,谢夫人隐下眼里的狠意,面上乐呵呵道:“怎么给扔了?那可是上好的紫檀啊。”

    纪云汐笑了一下:“我比较喜欢紫光檀,一会儿,紫光檀的桌椅便能送来了。”

    谢夫人:“…………”

    紫檀和紫光檀虽只差了一字,可价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难怪昨日吴惟安收了银钱,今早却避而不见。

    原来确实是嫌他们给的少了啊。

    谢夫人拿着手中的画,有些不舍地让丫鬟递给纪云汐:“这是问安先生的竹石图……”

    纪云汐却看都不看:“谢夫人,昨日安郎回来便与我说,你们家的竹石图是假的。他怕谢家主脸上无光,故而没好意思当场说。”

    她往椅背一靠,喝了口茶,看着一脸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来的谢夫人,道:“夫人若是为谢斌一事来,怕是只能白跑一趟了。夫人可能听过纪家,但想来不知,开泰庄是我纪家的产业罢?”

    上京城的人,基本都知道。

    可在远离上京城,交通又不便利的凉州,怕是没什么人知晓。

    谢家人也不像是消息很灵通的样子。

    总之,在凉州这些地方,‘开泰庄’的招牌比‘纪家’好用多了。

    先是紫光檀,而后竹石图,最后则是开泰庄。

    谢夫人短短时间内,被打击了三回,内心震荡,愣愣看着纪云汐。

    纪云汐对宝福道:“送客。”

    而后起身,就欲转身离开。

    一丝后怕忽而席卷全身,谢夫人拿着画卷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她的宝贝儿子,这次怕是怕是,真的……

    画卷掉落在地面,谢夫人想起自己的宝贝儿子,怒火中烧,失去理智,冲上前就想去抓纪云汐:“你们既然不缺钱,那昨晚你们为何要收那五百两?!为何要装成那样子!!你们是故意的,你们就是想来害我谢家的!!”

    可谢夫人根本没有机会碰到纪云汐,直接被宝福伸手用力一推,推到了地上。

    谢家人向来体型肥硕,胖胖的谢夫人,在地上挣扎半天都起不来。

    宝福冷哼一声,当场就道:“来人!谢夫人妄想加害堂堂知州夫人,还不快压下去依律处置!”

    原来是五百两啊。

    纪云汐就猜到吴惟安这人不可能不留后手。

    她回了房,仔细想了想昨日夜间从谢家回来后,他都在做什么。

    他似乎一直在理书。

    纪云汐走到他的书架前,伸手探了没多久,就摸出了藏在书架后的一个黄花梨木盒。

    木盒异常光滑,看起来像是时常被人把玩,而且有了些年日。

    表面用了七巧锁。

    纪云汐随手试了试,发现这七巧锁还是他特地改良过后的,有些难,她一时之间也解不出。

    越解不出,纪云汐就越想解。

    她拿着那个黄花梨木盒,坐在美人榻上,把自己关在房中关了一个下午,总算把七巧锁解了。

    盒子里头放着几张人皮,自然还有那一百两。

    她看了看,将一百两拿了出来,而后将那黄花梨木盒原模原样地放了回去。

    吴惟安在外忙了一天,晚膳后才回。

    他到卧房中时,纪云汐不在。

    吴惟安一边将外衣解下,一边走到衣架前,可在经过书架时,他脚步猛地一停。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当即毫不犹豫,抽走了一些书,拿出后边的黄花梨木盒。

    吴惟安以最快的速度打开,果然见到里头的一百两不翼而飞。

    他闭了闭眸,以非常缓慢地速度将黄花梨木盒阖上。

    而后他低头,鼻尖在七巧锁周围轻轻嗅了嗅。

    这香味——

    ……

    晚间,吴惟安早早就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下了。

    纪云汐洗漱完后,看了他一眼,迈进了床里头。

    吴惟安忽而出声:“听说谢夫人来找过你。”

    纪云汐:“嗯。”

    吴惟安:“你是不是知道了?”

    纪云汐躺下,翻了个身,背朝着他,语气略微困倦:“知道什么?”

    吴惟安深深望着她的后背:“谢家其实给了我五百两。”

    纪云汐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谢夫人确实说了。”

    吴惟安顿了顿,语气听着稍许犹疑,有些不舍:“那一百两,我还要给你吗?”

    纪云汐阖上双眸,轻飘飘道:“不用,你留着罢。”

    吴惟安气笑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伸出手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而后压住她。

    纪云汐完全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挣扎,脸上带着恼怒之色:“你做什么?”

    吴惟安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一手按上她的心,喘着气咬牙:“三姑娘,你这颗心,比我还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惊!夫妻大打出手!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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