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琉斯的血肉拥有了特别的功效,祂将每一丝肉块割下,分裂成长为新的肉体,然后在夕琉斯神力的催化下,每一个新肉体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夕琉斯创造了新种族,并且祂将其命名为——“女巫”。
起初,那仅仅是一群丑陋的生灵,灰色带有周围的皮肤,不如祂柔顺的黑发,和那笨重的长脖子,看惯了人类的夕琉斯再看向这些被称为怪物的生物,祂皱起眉头。
夕琉斯发现,自己创造的生物依然无法符合自己的审美。
于是,夕琉斯只能将其看做解闷的工具,看它们初次接触秘法,为生存绞尽脑汁。
当年这块大陆的所有生物早已被夕琉斯杀光,祂并未失去那段疯魔时的记忆,不仅如此,那段血红色的记忆反而在祂的脑中占有很大一部分比重。
但当年的夕琉斯并没有摧毁这块大陆的根基,外来物种和后来崛起的新生命填补了这里的空缺,直到现在,除了目睹一切的神明和夕琉斯本人,几乎没有谁还知道那段历史。
新崛起的生物群落凶悍无比,它们拥有比曾经生物更强的攻击性,对比看来,新降生的女巫族群弱小又无助。
夕琉斯不会援助它们,即使祂以失去了一只肉翅的代价创造了女巫,但在祂看来,这也不过是为祂取乐的工具罢了。
好在女巫们继承了夕琉斯的小部分魔力,它们天生便知道如何去使用它。
起初,夕琉斯并没有太多关顾女巫们的发展与进步,但当时隔许久,祂再次注视女巫时,却已经无法移开目光。
女巫学会了信仰。
它们不懂得农耕劳作,不懂得统治与文化,可在不断的学习与摸索中,身体中流淌的血液告知它们何为信仰,侍奉神明的执念与决心唯独教会它们取悦神明。
在女巫不断的努力下,它们唯一的神明终于对这些低下的生物提起兴趣。
在神明的宠爱下,女巫突破了身体的局限,它们不再仅仅是神明眼中的一块碎肉,而是富有智慧的怪物。
怪物仅仅是一个代名词罢了,这是夕琉斯在人类中学到的。
女巫学会了繁衍和秘法,它们的地位一冲直上,仅仅数年时间,就超越了普通生物要花上百年甚至前年的进化过程。
夕琉斯太宠爱祂的信徒了,甚至达到了令其他神明无法忽视的地步。
女巫的高速发展引起了神明的注视,女巫们熟悉的气息很快暴露了夕琉斯的存在,与夕琉斯敌对的神明再次找上门来。
神明之间并不存在憎恨,有的只是牵连世界的职责和意义,正如夕琉斯所说,那是一场无聊的战争。
在神明眼前,无法反抗的女巫与夕琉斯的肉块没有区别,天劫降下,它们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但是,女巫们祈祷了,因此它们的神明挡在了它们面前。
“我创造,我指引,我守护。”
遭受灭顶之灾的夕琉斯冷脸面对,神的笑颜只许信徒一睹芳容。
“是时候退出这场无聊的战争了。”
夕琉斯的躯体破碎在信徒面前,炽热的鲜血泼洒,刀刃般的液体分割大陆。夕琉斯的血液筑成河流融入深海,祂以全部神力创造一块新的大陆。
神明以生命为引,将血液献祭,世界的格局为祂改变,一座小岛凭空出现。夕琉斯倾注魔力,专属的神权形成封禁之锁融入岛屿核心。
女巫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大迁徙,它们从陆地移居至海岛,从此未再出现。
这或许是夕琉斯最后一次为它们庇护,代价是这位神明销声匿迹。
自那以后,幸存的女巫们不约而同隐瞒了这件事实,子孙后代继续诚冕地信奉一个并不存在的神明。
血巫·夕琉斯,这位并不爱好杀戮的神明,女巫们所铭记的,是祂身浴神圣之血的背影。
……
如今,聚集着女巫、人类、以及昔日神明的饭桌上,小男孩模样的夕琉斯正与查理侃侃而谈。
“不过,我觉得你这些食物似乎很特殊。”
夕琉斯拿起叉子,对着盘中的烤鸡戳了一下,疑惑道,“感觉……不怎么真实,就像个没有蛋黄的鸡蛋,很可疑……”
夕琉斯盯了一会儿,忽然醒悟,“这食物的外形是伪造的?”
夕琉斯怎么都没想到,查理特地送上来的佳肴居然是假冒伪劣产品。
查理的尴尬展现得恰到好处,“实际上……这是我的一位人类朋友用心烹饪的,或许是为了自我安慰,她使用了秘法,提升了色香。”
查理表情诚恳地说道,“虽然我没来得及品尝,但既然是她用心制作的,那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呃,确实……无毒。”
查理做了个请的动作,既然查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夕琉斯也不好继续推辞。
本着食物而已,能有多难吃的心态,夕琉斯实意女巫不用客气,很快,他们同时拿起餐具,挑选一样喜好的食物,放进嘴里。
当食物进入口中的一瞬间,整个天空阴沉了下来,就像整个海岛被装进一个磨砂的玻璃瓶,岛外的一切变得模糊。
树叶开始飘落,洁白的魔力光点从天而降,俨然一副下雪般的美景。
夕琉斯周围的几位女巫咚一下倒在桌子上,它们已经晕了过去,仅有国主巫在内的两位女巫还在坚挺,其中国主巫的脸色时紫时青,另一位女巫已经神志不清起来。
查理还能听见那名神智不清的女巫用手指着查理,口中嘟囔着“毒、有毒……”之类的话语。
如果不知道,还以为查理拿出的这一桌食物引发了天地异像,实际上刚才的转变不过是时间不多的迹象罢了。比如,夕琉斯还坐在位置上,只是脸色并不好看。
这口食物可谓入口即化,独具一格的复杂风味瞬间侵袭了祂的味蕾,夕琉斯敢确定,祂从未如此怨恨自己的舌头。
夕琉斯整个人就像被那股味道包裹起来,祂看着倒下的信徒,很难不承认这食物的确有那种杀伤力。
现在,被送上来充数的女巫饮料成了救命稻草,夕琉斯瞬间抓起一杯,咕噜咕噜饮了下去。
查理看着面前的场景,一边心里止不住地偷笑,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在艾薇尔面前动这些食物,如果吃掉这些的是自己……他不禁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同时,他还心有余悸地给了伊宁和优莱克一人一杯。
好一会儿夕琉斯才缓和过来,祂似笑非笑地看着查理,额角青筋暴起,“故意的?”
“……”
查理很想说,他也没想到会这么恐怖。不得不说,艾薇尔的厨艺长进了,某种意义上的。
“其实……我没有骗你。”
查理这句话令夕琉斯愣住了,的确是朋友用心制作,那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人类。
说话间,国主巫和那名神志不清的女巫也深深倒在桌子上,它们并非被食物“毒害”,而是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窗外飘零着的白色光点变得更大了,就像一团团飞絮从天而降,却未积在地上,而是缓缓被土地吞噬。
方才还喧嚣着的祭典闹市已经安静下来,安静得再无半点动静,就连圈养的家禽牲畜都陷入深眠,现在的主国看上去更像一座死城,气氛却如此安详。
屋内所有清醒着的人不约而同望着窗外,在安宁的感染下,他们许久没再弄出声响,就连呼吸都轻了起来。
沉淀很久,查理似乎在这城中读懂了什么,他问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场安睡。”
夕琉斯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女巫们会做一场甘甜的梦,这或许会持续几十年,一百年,或者是更久。”
“然后世界会暂时将我们遗忘,我与女巫,以及被我创造出的海岛都是本不该存在的,但几十年,一百年,或是更久之后,我们也许还能再见面。”
夕琉斯的表情温和,侧头看向窗外,“百年时间对女巫们来说不过是如梦一场,时间与空间将会封禁,当醒来时已不知是何年代……但女巫的种族会延续,它们会重新出现在世界眼前,继续它们的故事。”
紧接着,祂看向查理,“作为苟且偷生的代价,我们已经被世界所遗忘,无论是女巫,亦或是夕琉斯这个名字……”
“感谢你们记得我的名字,客人。”
比起查理,夕琉斯的目光更多停留在两位女孩身上,祂已经很久未曾见到如此美丽的人类,未曾被恐惧与失态侵蚀,这令祂想起许多故人,许多本不该出现的记忆。
“十分感谢你们。”
说罢,夕琉斯为他们打开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那是一个圆弧形状的门洞,通向的是一艘航行中的商船。
“你们该离开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夕琉斯说道,“请务必……记得我。”
最后,夕琉斯亲手送别了人类社会而来的旅客,祂走出建筑,登上一座直通云霄的高塔,由上而下俯瞰着整个主国。
所有的女巫已经沉睡,而作为海岛的创造者,等待夕琉斯的将会是更加浑噩的清醒。
但夕琉斯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洒脱的笑,祂从未如此畅快过。
祂创造,祂指引,祂守护。
祂将成为寒川中的太阳,灾厄中的救赎,祂将永远挡在信徒前,恪尽职守的担当着永远令信徒信服的神明。
祂将两臂张开,闭上眼睛,任由风从指缝中拂过,祂好似脱离了如今的躯体,祂能感受到,赤红的皮肤包裹在黑袍内,阳光下的蛇尾与鳞片夺目闪耀,风吹拂着七只肉翼上灰白的羽毛,祂的黑色长发随风飘扬。
祂能感觉到,一颗心脏有力跳动,流动的血液汇流着满足。
祂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安睡吧,我的信徒,神会……护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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