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漂浮着的嘴巴到奥尔面前便陡然消失,他没有惊慌,立刻站起身,找上没有参与喝酒查理和奇兰克。
他们在甲板一头聚了一桌,看着海上的夜景,也算雅兴。自从与朴哲·巴鄂和梅利朵最终一战后,查理就暗自发誓,绝对不能再让奇兰克醉酒。
奥尔打了声招呼,在他们两人旁坐下,开始说道,“我……我看到了幻觉。”
查理毫不意外,“是么,是什么?”
“一张嘴,熟悉之人的嘴,但闪过得太快,我没来得及分辨。”奥尔摇头说道。
“已经开始了吧。”查理自顾自地说道,抬头抿了口酒。
奇兰克很无奈,凭什么他可以喝,自己却不能?但回想起自己曾做过的冲动之举,戒酒的决心又加重了些,他对查理问道,“卷土重来的意志还会影响水手们吗?”
“我又不认得那个意志,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查理回答道。
“那最近不要再进行这种宴会了,”奇兰克说道,“先就水手们的安全考虑,等回到多罗克斯,我以主教的名义请你们吃饭。”
奥尔笑了,“一言为定。”
“我听到了,您可不能食言!”一名怀抱酒桶的大汉哭囔着说道,查理三人朝他看去,他已经喝的烂醉如泥,不知道想起什么,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我可是把家当都押进去了,我抓不到玩赖的证据,你们也别想捡我便宜……”
“哪有人扔出三张图克牌的啊……”他自言自语。
“……”
奇兰克无奈地转回头,怪就怪他打牌时太放飞自我。
“看来要被狠狠宰一顿了。”他一耸肩。
“哈哈哈哈哈……”一直有些忧郁的奥尔终于爽快地笑了起来。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向想你们道歉,”奥尔站起身,朝两人深鞠一躬,“是关于艾薇尔小姐的事。”
“艾薇尔小姐告诉我,这也许是我唯一一次报答修里斯家恩情的机会,她拜托我在行动时随机应变,帮助她离开。”
奥尔说道,“即使我不帮助她,她也会付出其他筹码离开,我想……既然无法阻止艾薇尔小姐的决心,还是让她节省魔力,用于关键时刻的逃生吧。”
“总而言之,攻击查理·德森先生的那一下,我是抱怀着必死的决心的,所以我由衷感谢您的慷慨,并对趁人之危攻击您这件事表达歉意。”
排除道谢和致歉后,奥尔的话中其实并未蕴藏太多信息,只是奇兰克和查理从中知道,艾薇尔做足了决心。站在奥尔的立场上,他的选择并无错误,竭力进行无谓的阻止和及时止损,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该怎么做,站在奥尔的角度思考,向查理·德森揭发艾薇尔的计划的绝对不可取的,修里斯一家对他有恩,那有悖于他的底线。
可问题是……“不是及时止损的问题,艾薇尔走的根本就不是险棋,”查理叹了口气,“她相信自己的才能,她是打算在必死的局面中强行摸出一条生路。”
“如果不能亲手为父母报仇,她宁愿以现在的姿态死去,也不愿继续做韦博恩·芬克的工具……”查理皱着眉头,抬手揉了揉鼻梁,“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拒绝她的求助了。”
“哈?”奇兰克猛回头,“还有这事?”
查理不希望艾薇尔复仇,或者说,他不希望艾薇尔的心思被她的老师所牵绊,在查理看来,过去的事已成定局,既然已经逃向现在,又怎么能转头回去?
而且说白了,韦博恩·芬克拥有纯白女神的虚幻物,并且至少是纯白教会的信物,这件事无论怎么处理,最终都会撞到维莉温儿身上。
虽然查理不觉得艾薇尔会疯狂到冲进纯白教会,找上纯白女神讨公道。可如果艾薇尔有一天发现他与维莉温儿的关系后,事情就将难以预料。
有道言:防患于未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艾薇尔从未真正走出来过,她所度过的每一天,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终将有一天,将复仇之刃刺进韦博恩·芬克的心脏。
不得不说,查理真的感到后悔,如果早料到她会做这种决定,当初就算倾家荡产,忙个焦头烂额,也一定帮艾薇尔重塑一具身体,满足她晋升复仇的希望。
查理了解人性,但他读不懂人心。
“现在只能盼着她主动联系我,只要她靠近海面,或者默念我的名字,我就能找到她。”
查理说是这么说,但他感觉到艾薇尔屏蔽了外界对她的一切感知,现在深入海底,想要找到她更是难上加难。
奥尔惭愧地脱了帽子,“两位先生,我真的感到抱歉。”
起初艾薇尔找上奥尔时,他很纠结。
艾薇尔决定前往的是极为危险的领域,那片海洋被称为“往魂海”,以地域广阔,海域极深而闻名。
身为海上漂泊了十余年的老船长,奥尔自然知道一个道理:比海上更加危险的,是深海中的一切。
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果对他有恩的修里斯一家最后独女就此葬送,他会是什么感觉。
“艾薇尔小姐,您是您家族最后的幸存,不要……”
艾薇尔将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声,打断后说道,“你觉得现在的我,算是活着吗?”
说罢,她将手轻轻松松穿过船上的管道,同时整个身体都变得半透明起来,尽显幽灵本质。
“这……”奥尔眉头紧锁。
“奥尔船长,你不用为难,我已经下定决心,”艾薇尔将手伸回后说道,“查理和奇兰克不可能放任我离开,但如果付出些代价,我有自信成功离开。”
“奥尔,你还记得我父亲吗?他一直是个行为果断,敢作敢当的人。”
“我希望你也能像他一样。”
奥尔的拳头攥紧,没一会儿又放下。
……
当夜,虽然奥尔在修建白须号时特意改变了船舱的构造,再没有睡房能够透过窗户,观察甲板,但在半夜,所有人仍听到了有人落水的声音。
这次再没有人无动于衷,听到落水的一瞬间几乎将全船的人惊醒,奥尔和乌尔斯来不及套上外套,穿着个露肩背心,几乎第一时间冲上甲板。
海上无法长时间停泊逗留,他立刻要求值夜班的船员停船。
这时奇兰克身影一现来到众人周边,查理也姗姗来迟走出房间。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这一次再无了之前的麻木,奥尔和乌尔斯行动迅速,立刻投下代表希望的小船和救生圈,他和乌尔斯一跃而下,深入冰海,捞起了那个落入海中的船员。
不知为何,那名船员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就像刚从冰层中凿出的尸体一般,就连他身上的海水也冻上冰渣。
正常人到了这样的体温固然已经死了,但这名船员却睡得很安详,乌尔斯担心贸然解冻会破坏身体,一众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恐怕不是一般的寒冻,”奥尔皱着眉头说道,“他的生命体征还很平稳,我们等他自然解冻试试看。”
“乌尔斯,他的生命力如何?”
乌尔斯看了两眼,“也被冻住了。”
生命力自然是温暖的,若用触觉形容,就像指尖流过的温水一般,可这么船员的情况,用乌尔斯的话说就是,温水不仅变成了冰水,还冻成了冰块,粘在手指上。
奥尔看向查理,后者没有说话,意思是,现阶段医不好。
这名水手没有抵抗住那股意志的蛊惑,或许因为恐惧跳入水中,首先查理是绝对不可能给他做“人工呼吸”的,因此这名水手只得自己承受代价。
若不是奥尔等人捞救及时,这名水手将会快速变成冰块,到时候也不要谈医治了,在海里碰到一块石头就会碎成冰渣。
这是水手们第一次正面看到未知意志的危险性,仅过一天就出现减员,奥尔可以想象水手们的心理动摇有多激烈。
“冷静一下,我的船员们,”奥尔让被冰冻的水手躺在甲板上,缓缓站起身,“这就是我们要对抗的敌人,未知意志已经没有分辨对错的思维,它会无条件影响每一个人。”
“仔细想想我们最初时的勇气,我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切,我们打倒了无数有形的敌人,又怎么会被无形的敌人所击垮?”
“是的,船长,我们早就最好了准备,况且这名船员只是暂时睡了,”乌尔斯配合说道,“查理·德森先生不是说过?只要我们战胜这个敌人,战胜我们的恐惧,让我们所恐惧的东西就会消失。”
“接下来,我们会面对各种恐惧的事物,或者会有东西诱惑我们跳进大海,但是……嘿!我们又不是刚会走路的小屁孩,我们都是会赌钱喝酒讨老婆的成年人了,管他是萎了还是吓得失禁,有什么问题不能自己解决?”乌尔斯拍着自己的大腿,声情并茂地说道。
乌尔斯的话引得水手们发笑,奥尔也笑着说道,“如果实在害怕,去找咱们的后厨大哥,他们会一边听你们的悄悄话,一边笑着秀自己的肌肉说,‘嘿,都是这么过来的,多尿几次就好了’!”
说罢,奥尔又向船员高声问道,“有什么好怕的,了解了吗?!”
水手们咆哮着回答,“知道了!船长!”
奥尔失笑摇了摇头,在众人簇拥间,方才还在说笑打气的奥尔船长突然目视远方,在他的视角下,两朵云的形状逐渐变得扭曲,变成两块形状相似的横枣核形,很快,那两抹云逐渐有了色彩,变成一对人的眼睛。
那对眼睛升在天边,眼球迅捷地转了转,当奥尔与他对视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那对眼睛和那张嘴给他一种同样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不来自同一个人。奥尔自问,仅凭一张嘴或两只眼睛,他着实认不出那都是谁。
毫无疑问的是,他的情况加剧了,刚发言的奥尔船长没有为船员们徒增烦恼,他熟练地故作无事,对船员们说道,“把他搬回去吧,注意不要放在太热的地方。”
他拍了拍手,拉回了船员们的注意,“好了!船员们,该回去接着睡了,祝你们明早能有个好心情!”
19623_19623522/66856156.html
。m2.shuyuewu.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