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将颜沧拖下去,他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木偶,一副了无生机的样子。
刘公公带了一批得力的小太监,将晟乾殿外拾掇妥当,地砖都洗了两遍。至于里面,皇上说以后不住晟乾殿了,要将寝宫搬去离御书房最近的清凉殿,一应器物包括衣裳被褥也都要换簇新的来。
在清凉殿收拾妥当前,皇上先住在无瑕宫中。
这一晚上,晟乾殿这边血雨腥风,其它各处却同往常一样。晨起各处打扫宫苑,御膳房的厨子们忙碌着准备早膳,各宫的宫女在御花园中,剪摘插瓶和簪花……
一切似乎都与从前毫无二致。
可是,也有细心的人发现,宫中行走的御林军多了一些新面孔,也有一些老人儿再也不见了踪影。大内总管又换成派去行宫服侍苏贵妃的刘公公……
最让人震惊的是,一直都很勤勉的皇上放了文武百官的鸽子——没有来上早朝。好在刘公公带了圣旨和口谕,也算让大臣们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是苏贵妃薨逝了。皇上忧思过度病倒了,要停朝三日。而那圣旨的内容,则更是让人惊诧不已。皇上追封苏贵妃为皇后,谥号温德。
这圣旨一下,文臣这边简直是炸开了锅。
卞首辅一派的张御史,马上转到晟乾殿的方向跪下:“皇后娘娘温懿端淑,况且凤体康健,此时追封苏贵妃为皇后于理不合,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卞首辅在朝中势力极大,其他党羽看到张御史一马当先如此卖力,也不甘人后。纠集起一帮子文臣,到晟乾殿前去跪着,求皇上收回成命。几个挂着虚职的武将想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那些大人跪了好一会儿,发现刘公公居然没追过来,只觉得奇怪。再看看四周,越发觉得不对劲——从前戒备森严的晟乾殿,现在只有两个小太监守门,连侍卫都看不到一个。
一群人开始还是小声议论,最后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把昨天在晟乾殿侍寝的吴美人给吵醒了。
吴美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还睡在明黄色的床帐里,心中一阵窃喜。这是她第一次在晟乾殿留宿,从前都是半夜就被回自己的宫苑。
吴美人是用锦被裹着来的,衣裙是不可能有的。她从脚踏上捡起自己的寝衣披上:“来人。”
寝殿里静悄悄的,外面倒是比较嘈杂。
吴美人穿上寝衣,在寝殿里走了一圈,发现一个人都没有。透过窗缝往外看,院子里倒是跪了一片穿官服的大臣。
这事情处处都透着古怪,吴美人又爬上床躺平。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在发梦,才会遇到这些怪事,睡醒了估计才能好。
那些文臣,吵嚷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询问那两个小太监,也是一问三不知。最后,还是卞首辅得了消息,说皇上现下住在无瑕宫,根本不在这里。
众人又傻眼了,无瑕宫在后宫,他们是进不去的。这该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跪?一番折腾已经到了晌午,太阳也越来越毒。皇上又不在晟乾殿,鬼知道他们在这里跪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文官的身体本就不如武将抗造,这么跪上一天……几位上了年纪的大人估计,皇上没等来,得把自己给送走。
眼看这几个老匹夫要打退堂鼓,卞首辅心中暗骂,面上却是一脸严肃:“我等不能看着皇上枉顾礼法,诸位且随老夫回议政殿跪着吧。”
众人一想,在议政殿里起码不必被日头毒晒,就都跟着卞首辅回了议政殿。
众人一进议政殿,发现刘公公立在丹墀之上,似是一直在等他们回来。
卞首辅眉头紧蹙,开口询问:“刘公公可是还有旨意要传?”
刘公公笑眯眯地点头:“还真被卞首辅说对了,老奴刚才将张御史的话告诉给了皇上。吾皇圣明,觉得张御史说的也在理,就又下了一道圣旨。”
张御史一听,顿觉自己立了大功,脊背都挺得更直了。
卞首辅气得直磨牙,下了新的旨意你不去宣,让他们白白在晟乾殿跪了大半天,这不是耍着他们玩嘛!
好在皇上回心转意,卞首辅也不计较这些小事,带着一众官员跪下接旨。
刘公公清了清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卞氏桂蓉,得沐天恩,贵为皇后,然其毒害宫嫔,意图灭绝皇嗣,有失妇德,难立中宫。黜其皇后封号,贬为卞妃,谪居思静宫……”
卞首辅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昏厥过去。之后刘公公又说了什么,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这些年,桂蓉在后宫都做了些什么,他也是清楚的。开始时他也规劝过,但是,桂蓉似乎捏住了什么把柄,很是有恃无恐。此番皇上突然发难,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其他大臣心中惊惧,觉得皇上怕是疯了。他们前脚说皇后健在,追封皇后于理不合,后脚皇后就被废黜了。这这这,皇上下手太狠了!
想到此处,众人背后都是冷汗。皇上连皇后都说废就废,罢免个把官员还不是手到擒来!他们跟着卞首辅瞎吵吵啥,卞皇后,不对,现在是卞妃了,又不是他们家闺女。
一众官员接了旨就该干嘛干嘛去,尤其是礼部尚书,被吓得不清。为皇后治丧可是个大工程,他要是办事不力,估计离罢官可不远了。
片刻之后,偌大的议政殿中,只剩卞首辅和张御史还跪在殿中。张御史也想走的,可是,今天这事闹得,自己好像要完,他不敢走。
卞首辅环顾四周,那些老狐狸小狐狸,平时在他周围前呼后拥,现在他还没倒呢,就急忙撇清关系,呵呵。
张御史连忙去扶卞首辅起来,卞首辅站起身,就将张御史挥开,自己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
张御史垂头往外走,自己这下搞得里外不是人,以后官途肯定一片灰暗……
颜渊着人弄了一套玉石打磨的桌凳,安置在无瑕宫的两棵梧桐树下。他无事就坐在那里,恨不得那树长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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