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赵坤出宫,却是已经三年了,依旧没有这位皇子的任何消息。

    这样的一个人,在小时候经常是姚瑞宁心中的一个向往的目标。

    但是现在,他似乎已经消失在了人间,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就是曾经在云篆六十大寿的时候送上了一个无比珍贵的玉蝉。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有多准?”姚彦承压低声问道。

    “武平侯本来就不经常在皇宫出现,而经常在民间游历,可是却恰恰有这么一个老仆人曾经在他小的时候在皇宫服侍过他,而后来云篆建起了宅子之后,这老仆人就随云篆一同去了云府。不久之前,他终于开了口,那个在云篆书房中出现了一年的少年人,正是武平侯没错。”姜家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地说了一下。

    “那么……武平侯是站在云篆的另外一面?”姚彦承沉吟着说。

    “他送的那个玉蝉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只能说他不是和云篆在一条船上。”姜家瑛眉头深锁,“最近我听闻云州有些异动,甚至赵坤也在云州出现过。你盯紧一点,我总觉得赵坤这个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如果我们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孩子,搞不好要吃大亏!”

    “云州么……”姚彦承说,“自从开国以来,云州一直都有纷争,实在是苗人凶悍,仗着自己的一些奇淫巧术,根本就不怎么听朝廷管理,反而自己结寨安邦,隐然有自成一国的趋势,实在是让人忧心啊。”

    “这天下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只能得到,不能丢失,否则就是不孝,”姜家瑛看着姚彦承的眼睛说,“你自己想想吧,皇上可不可能会让你把云州让出去?”

    姚彦承神色一凛,皱紧眉头紧紧地将嘴唇压在一起,“如若真的无法,就只能将他们看成第二个云台山了……”

    “死了多少人?”姜家瑛问道。

    姚彦承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都是乡匪,死不足惜。”

    “皇上向来注重仁德,我劝你还是少些杀戮的好,杀气重了,这社稷的根本都会动摇。”

    “只不过是山上的滥民而已,又能掀起什么波澜来。”姚彦承毫不在乎地说。

    “不过姚瑞宁这孩子能顺利坐上侍郎这一职位,也算是收获不小,好好努力,这今后的天下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姜家瑛对姚瑞宁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谢谢姜伯伯,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姚瑞宁抱拳一礼说道。

    “好好好……只可惜我家你那个哥哥姜志儒远在扬州,不然真的要让他和你把酒言欢,好好庆贺庆贺。”

    “哥哥忙于公务,本来就没有些微休息的时间,为朝廷社稷殚精竭虑。我们二人时日还长,以后肯定有时间相聚的。”姚瑞宁说道。

    姜家瑛看了一眼姚彦承,笑了起来,“好好好,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夫相信今后小侄必有大出息。”

    三人走着说着,已经走出了丽正门,轿夫将轿子的前头低下,等在路边。

    姚彦承抱拳说,“改日小子正式上任的时候我会在家中办几桌酒菜,还请老哥哥到时光临啊。”

    姜家瑛也抱拳说,“一定一定,就此别过。”

    于是三人各自走上自家的轿子,穿过太清门,走过护城河,分别而去。

    意识渐渐地苏醒,可是她的身体却依旧不受控制,毫无生机一般地根本就不听命令。

    尽管已经渐渐地恢复了知觉,感受到了身边周围的响动和声音,可是她似乎还依旧被困在某个梦魇之中无法解脱。

    眼球在轻快地抖动起来,林若依终于大叫了一声从梦魇中逃脱出来,惊醒了。

    “你醒啦?”一个长相清丽的妙龄姑娘吁出一口气,轻轻地说。

    一碗盛着清香米粥的碗端到了林若依的面前,那妙龄姑娘说,“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公子说你身体流血体力透支,外加上惊吓悲伤,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多修养。来,把这碗粥喝了吧。”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林若依虚弱地抬头四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中的大石板上,身上身下都是厚重的棉被。

    蒙蒙隆隆中,能够看到光照亮了不远处曲折反转的洞口,水滴落在石头上面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

    林若依用力地回想,却只是记得她与那些朝廷的狗贼生死相斗,却在最后的时刻丧失了意识。

    “我叫做妙缘,是绯心公子把你救回来的。”妙缘用一个瓷质的勺子把自己手中的粥轻轻地舀出一勺来,放在嘴边吹凉,“来,快喝些东西吧,三天来你一直昏睡,想必一定饿得狠了。”

    “我不喝!”林若依挥手将妙缘递过来的汤勺打翻,却因为身体脱力而一下子栽倒在了石床一边。

    身上的伤口也因为这一下而被拉扯开来。

    林若依绝美的脸疼得抽缩起来。

    “啊……”妙缘轻声叫了一声,却并不以林若依的粗暴而恼火,看到林若依的身上又开始沁出来血水,她赶忙将自己手上的粥碗放下,上前搀扶起林若依,将她轻轻地靠在石床上。

    全身似乎失去了力气一般,林若依任凭妙缘将自己安放在石床上面。

    一滴清泪从林若依的脸上慢慢滑下,“我哥哥……哥哥他……”

    妙缘抿紧了嘴唇,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劝慰林若依,只能再次拿来已经有些凉了的粥碗,“别想那个了,先喝点粥吧,别饿坏了身子。”

    泪水如同泉涌一样从林若依的脸上滚落,她缩进了棉被之中,缩成小小的一团,“谢谢你妙缘,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

    妙缘叹出一口气来,放下碗,轻轻柔柔地说,“粥我就放在这里了,一会你自己要想起来喝。”

    站起身来,妙缘又停住了,沉默了一会,她说,“我是看着我娘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大概我那个时候还小,还不懂事,我都不知道死是什么,所以我娘死的时候我连哭都没有哭。”

    林若依依然躲在被子中,静静地蜷缩在一起,似乎在倾听妙缘的话语。

    妙缘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人的一生,不断长大,不断失去。我先失去了我的母亲,后来父亲也离我而去。所以我在那时就知道了,最后的最后,我们都会失去我们身边的人。但是,我们还是要活下去,很努力很努力地活下去,这才是应该做和一定要做的事情,努力活下去也是逝去的亲人对我们的期望。我想,如果现在我失去亲人了,也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但是我会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狠狠地痛哭一场,然后第二天勇敢地活下去。”

    妙缘静静地站着,直到看到林若依盖着的被子轻轻地颤动起来,幽咽的抽泣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她才放下心来,“我就在洞外……”

    妙缘走出山洞,身后传来了林若依撕心的痛哭声。

    山洞之外,绯心正怀中抱着长刀依靠着山洞的边缘,看着天上的白云飘动。

    “公子……”妙缘声音闷闷地说。

    “嗯……”绯心依然在看着天上的浮云。

    蓝色的天上,几朵云彩像是棉絮一样在空中飘着。

    “你看这天上的云彩,都可以自由自在地飘来飘去,可是人却无法摆脱命运的摆弄。”绯心淡淡地说。

    “公子,林若依小姐她真的能熬过去吗?我担心她伤心过度……”

    “让她静一静吧。”绯心将放在身边的竹篮递到妙缘手中,“这些是我从外面带来的干粮和水,我明日再过来,军营中还有些事情。”

    他明明已经走到了山洞门口,却最终还是退缩了回去。

    默默地接过绯心手中的竹篮,妙缘低声问道,“公子,云台山真的没有了吗?”

    “山上一万多乡民,不论妇人小孩,老人男子消失殆尽。”绯心背对着妙缘说。

    可是妙缘却清晰地看到了绯心那紧紧攥着的双拳和颤抖的肩膀。

    “公子,这真的是对的吗?”妙缘迷茫地问道。

    长叹一声,绯心轻轻挥了挥手说,“斯人已去,天地仍在,又岂是对错两个字就能够说得清楚的?”

    “可是林若依小姐她……”

    “不论那些人如何称颂,云台山一万百姓的血债我记在心中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为了今天无辜之人所流的鲜血付出代价!”

    绯心的声音中透着无比的坚定与决绝。

    “公子……”妙缘担心地说。

    “我明日再来……”绯心已快步走出很远,空气中传来了这句话。

    云台山之后,绯心与汲圆,曲宁三人仍然回到阴山,只不过为了给新一届铁甲卫腾出地方,所以不再在鬼旗营停留,而转到了位于祐京城西北,阴山山脉分支的乌金屯中。

    云台山一役,固然姚瑞宁一战成名,可是众多铁甲卫却都沦为了他的垫脚石。反而因为贻误战机而获罪,因为拼死杀敌,所以功过相抵,反正不欠,依然官在原职。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仕途也就此而止步了,再难以寸进。

    所以鬼面铁甲卫,第一批走出鬼旗营的人,虽然还是号称军中最精锐的力量,可是也只不过是一些为人驱使的卒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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