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家村村民们望着这神来一幕,目光随着罗峻熙和身旁的官差的脚步移动。

    一直随着那脚步,目送那位极为体面的公子到沈秀花的身边。

    村民之中有人反应慢,直到此刻还有些闹不明白呢,用胳膊肘碰旁边人,小声问道:“这两位外面来的能耐人,到底是谁找来的啊?我怎么瞅着,这里面好像有点儿事呢。”

    明明是吉家人乐颠颠地去迎接,结果求来的贵客下了车,却压根儿没理吉家人,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奔吉永祥屋里头的去了。

    吉永祥是去世的吉老头名字。

    屋里的,自然是指秀花。

    吉家村人通常叫谁家的媳妇,不叫对方的姓氏,也极少有人会特意记得女人的姓氏,只称呼男人的姓氏外加一个屋里的。

    “没看明白吗?吉家老大的岳丈,挖门盗洞寻来的贵人,关系却不如和那位年轻人关系近。而那位年轻人,叫吉永祥屋里的外婆。”

    真没想到,吉家屋里的,才离开吉家村半年时间,感觉好像变得和他们不一样了。

    村民们看热闹倒还好,毕竟事不关己。

    可是站在车边的族长,此时脸上表情却精彩极了,变了又变。

    他尴尬不已地望着官差走向秀花的背影,又瞄了瞄罗峻熙外罩里面的长衫一角。

    吉老大的老丈人虽然也反应过来了,感觉得出事情有变,很不容易托关系找来的靠山,好像更给秀花那头面子。

    但是他实在闹不明白,也很委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然凭啥他托关系搭礼钱找来的人,却反过来成了对方的靠山。让他当着许多人面前丢脸。

    这不对劲儿。

    更不应该啊。

    吉老大拧眉指着秀花那面的人,“岳父。”

    他岳父没顾得上他,正在忙着对族长解释说:

    “我得去问问,怎的认识上那头的人了。他小姨子的男人,是俺叔伯四小子的连襟儿。论关系,明明是俺这面的实在亲属啊。上次去吃席,俺叔伯还给介绍了呢,今日也是他那面点了头的,要不然他不能来。”

    绝对要说清,他之前并没有吹牛皮。解释不清楚,他以后在村里说话会没分量的。

    吉老二从罗峻熙下车叫外婆时就慌了,他忽然想起秀花坐在游寒村左家炕头说的那番话。

    她哪个哪个外孙女婿是干啥的。

    当时以为是夸大其词。

    毕竟左家那小破房子实在很破,屋里黑乎乎的,比吉家的房屋差远了。

    而那日继母以及继母闺女孙女们从外面回来,身上的大棉袄也是不咋样的,花色一看就知,全是染花的。

    谁有那好衣裳,出门穿染花的粗布。

    继母还没有在他家时穿的好呢,除了衣裳看起来很厚。

    左家再就实在不打眼,只那不洋不土的小卖铺,没进院就能瞧见幌子稍稍惹他侧目。

    可眼下,再看这一幕,吉老二一边拽着吉老大,嘴中胡乱叫着:“大哥,快近一步说话”,一边心想:完了,那面好像真有本事。想必丢的牛,设想的结果定不会如愿。

    现在最怕的是,搞不好继母翻小肠,和那有出息的外孙女婿说他们磋磨人,往后他们吉家会不会被人穿小鞋啊?

    继母不翻小肠,说实在的,有吉老大和他大舅嫂搞破鞋这事儿,都不敢随意惹继母。

    这再加上有出息的人仗腰……

    吉老二不敢想象秀花会说出什么话。他都有点心颤,怕官差过后找茬,秀花报复使关系抓他。

    明明已将他大哥拽到了一边,吉老二又撒开,转头对自己找来的亲属和媳妇道:“你们快回去,不用那么多人。”

    老二媳妇不干,这关乎她和她男人的财产。

    吉老二压低嗓门,恨声道:“滚回去,你还嫌她看不着,不够恨你是怎的。”

    他爹快要咽气前,他媳妇给继母下过泻药。

    过后虽然找个借口掩饰过去了,他继母也早早发现,没怎么动那碗下药的面条,但是内里都知道,他媳妇惦记给继母拉突突喽,最好起不来身,随他爹一起去。

    此时的族长,更是不好受,这么多村民看着呢,即便有脑子不好使的,想必也反应过来,他给人仗错了腰。

    族长正不是好眼神地瞪人,瞪着吉老大的岳父。

    吉家村的族长最是喜好结交和“官员”有关系的人。

    在他眼中,给县衙扫地的,都比村里实心实意拥护他的庄稼汉要得他高看。

    为此,就因为吉老大的老丈人有这层关系,他今日真没将秀花一行人当回事儿。一丝一毫的面子都没顾着。

    吉家人没让秀花他们天冷进屋说话,他也没让,村里人更是不敢多言语。

    还是秀花吵了起来,威胁说知道吉老三被打了,吉老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去报官,他怕麻烦,这才应了让秀花一行人去吉老三的破窝棚里看看。眼下,族长很后悔没有做人留一线。

    你说他咋就一叶障目了呢,为啥就没将秀花一行人带来的牛车当回事。

    要怪只怪牛在他们这里不稀奇,他早就见习惯了。

    家家户户最困难的人家,也要养两头牛的。

    要不然再少了,真就吃不上饭。没有田地,他们这里的人,纯用牛身上的出息去换米。想吃点粮吃点米,全靠牛呢。

    可他咋就不想想,外面的县城和村庄和他们这里情况完全不同。那叫家家有肥地。在家家都有好多亩田地、不用吃粮去外面买的情况下,在一亩上等田能卖小二十两白银,还能置办得起拉脚干活的牛车,那是很殷实的人家。

    族长此时后悔,却不认为是自己不厚道,族长迁怒地想:他是被吉老大的岳父误导的。

    神特娘的关系近。

    因为吉家这点儿狗屁倒灶的事儿,将他给搭里面。

    “你给我闭嘴,还问问?等会儿,不要在那面说话的时候,随意插嘴。”

    族长说完这话,就急忙整了整脸上的表情,扔下吉家人朝秀花的方向急步走去,快走到秀花那里时,脸上挂着笑。

    而与此同时,罗峻熙在对秀花介绍,说这位是王笔事,王兄,王兄在县衙管着户籍啊耕地啊分家啊,等等事宜。罗峻熙用外婆和岳父能听懂的大白话解释一通。

    也对王笔事正式介绍道:“这是我外婆,那位是我岳父”,又介绍左里正,说那位是他里正爷爷,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亲如一家的表情。似是在对王笔事和周围村民暗示,捧他外婆和岳父的同时,也不可忽略这位里正爷爷。别看爷爷前面加个里正,他很是看重。

    王笔事一一认过人,连忙客气说句:“可不敢当罗公子的一句王兄”,又对秀花夸奖罗峻熙才华过人,事实上,罗峻熙是他们知县家公子的客人。听闻罗峻熙要来这里,他们知县大人家的二少爷,让他随着罗峻熙来一趟。有什么事情,可直接对他讲。

    秀花和左撇子这才知晓,原来朱兴德没空回来,但将事情告诉了罗峻熙。罗峻熙听说后,怕他们吃亏特意回来的。

    巧合的是,这个县里的知县大人家的二公子是罗峻熙的同科。他们俩都在府城参加那些文人诗会,然后就一起来了这个县。

    知县大人家的二公子,那不就是少爷嘛,支使亲爹手下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文员,想必他爹都叫不出名字的那种,那不跟玩似的。而听那王笔事的语气,也正是如此,好像能陪罗峻熙来一趟吉家村感觉很荣幸。

    事实上,秀花和左撇子他们不知道的是,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罗峻熙之前并不认识这个县、知县大人家的二少爷。他是听大姐夫说完事情后,再去参加那些他不乐意参与的诗会时,特意留了心,故意去结交这个县此次中秀才的人。

    他划拉划拉名单,挑了个头派头最大的、知县大人家的二公子,用大家都是同科的名义,专挑对方喜好和人家一番畅谈,然后就成了好友。

    随之就有了这事儿。

    罗峻熙一文钱车费没花,他从府城来都没赶牛车,搭着对方的车,到了这个县里,有吃有喝住在县衙后宅客房,无意间又提了句外婆和岳父应在吉家村。

    罗峻熙说是旧事不公,外婆为给某个亲属重新分家而来。那位二少爷立马拍拍手里的扇子:“罗兄怎不早说,一应具事儿,我作为本地人,理应安排。”

    当时,罗峻熙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一顿道谢,又一番安排选中王笔事,知县家派了车等等,种种细节,略过不提。

    站在一旁的族长,此时此刻旁听完,终于知道是怎么一个关系了。

    面前这位年轻人是新科秀才公,如此年轻,还得到他们县、知县大人夸奖,相当于知县大人和知县夫人喜欢自家孩子和这位年轻人在一起玩。年轻人和知县家的二公子是至交好友。

    而这位年轻人,是吉老头屋子里头的小外孙女婿。

    哎呦我的个天呐。相等于,吉老头以前屋里这位,和他们知县大人家沾着关系、能说得上话。

    “永祥家的……”,族长才起了个头,就被秀花身边的老头瞪了一眼。

    那老头是永祥家的女婿的五叔,叫什么左春生,之前介绍过名字。这是在瞪他之前的不给面子吗?

    不对。

    族长稍稍又一琢磨,反应了过来,这是不让他叫永祥家的。

    “沈妹子,外面天寒地冻,这里不宜说话,咱们这都不是外人,你又难得回来一次,就去我家坐坐。我那婆子早前就念叨,说不知还能不能和你一起老姐妹唠唠嗑。”

    又对左撇子和左里正,以及最重要的罗峻熙和王笔事作出邀请动作,一边引路一边说,粗茶淡饭而已,只望大伙别嫌弃。咱们要说什么事儿,总要有个地方不是?

    族长那笑容,和之前的态度大相径庭。就跟会变脸似的。

    但这人有句话说的对,比起去吉家谈事情,大伙更愿意去族长家里。

    罗峻熙没来之前,双方怎么对峙撕撸都行。关键时刻,到了该拿捏的时候,将吉老大和他大舅嫂搞破鞋的破事宣扬满天飞也无所谓。

    但罗峻熙来了,就不能如此了。

    第一咱有了底气,不需要大小声的咋咋呼呼,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有没有理都不在于声高。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二呢,对方即便和咱喊,秀花已然想好,咱还不能和他们一样了呢,要为了峻熙的面子。

    要不然过后,那知县家的二少爷问起王笔事,吉家村发生什么事没有,人家答,吵起来、挠一起去了,罗公子的外婆,说吉老大吃窝边草,搞大破鞋,骂人家王八头,你想想,多给稀饭儿丢人。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寻思,罗秀才的外婆怎那么二彪子呢。

    进了族长家的门,秀花没打算耽搁功夫。

    她想天黑前就离开。

    秀花打算摆出事实,提出自己的要求,吉家人同意就同意,不同意……那就去县衙。县衙里,有稀饭儿的好同科。

    不过,却没给秀花机会。

    王笔事进了族长家就拉开阵势,摆出纸笔道:“来了路上,我已听完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简明扼要陈述一番后,问吉家两兄弟:“是与不是?”

    “是这么回事儿。”

    “那你这怀疑的实在是强词夺理。只能说是凑巧,人左家凑巧在咱们县为拉坛子买牛时,在贼人手中买了你家丢失的四头牛。四头,还是人家仁义,主动说的,明明你只认出了一头。你不是已经到县衙备案,为何要寻买家的麻烦,你该寻的是贼人。”

    吉老大抱着脑袋憋屈道:“我不是寻不到贼人?”他有句话很想喊出来,却不敢。县衙根本不出力给他寻。甚至都不去见一见买牛的朱兴德,也不带他去见一见那些牛辨认。

    以前,县衙就不用心。让他们动,就要使些辛苦银钱。

    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有了继母家人认识知县公子的这一层关系,更不可能了。

    “可人家花钱了,你不该寻买家的麻烦。”王笔事很强势,直接定性写了记录,让吉老大该找谁就找谁去,再不可纠缠左家人。

    就在这时,在族长都偏向着说:“是啊,这位王官爷,我拦着吉家俩小子,没想到这俩小子好生糊涂,离这么远,非胡乱攀扯沈妹子。沈妹子……”

    给吉家兄弟气的不行,吉老大暴脾气,差些脱口而出骂族长,你个两面三刀的老货。

    吉老大的岳父一家也不敢吱声了,认识知县大人还乱说什么呀,别再搭上自家得罪人。

    秀花忽然冲左撇子点下头。

    左撇子道:“牛很金贵,过日子都不容易。而我家买牛确实花的少了些,我愿意补给丢牛者少许补偿。”

    这一句话,让王笔事意外坏了。看向罗峻熙的眼神有了丁点变化。难怪能有罗公子这样的孙女婿。

    屋里顿时议论纷纷,在外面旁听的都说:秀花这是念着旧情吧,人家官差都不让出一文钱了,明说和秀花无关,可秀花却要给点补偿,咋那么厚道呢,补上几十两的银钱,这是不希望吉家小子们日子过的紧吧。

    吉老大和吉老二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秀花。他们认为里面有猫腻。

    确实有猫腻儿。

    秀花道:“看在我在这里生活多年的份上,看你们死去爹的面子,牛的事情就这样吧,下面说重新分家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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