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出发,只有四个人。杨伟,琉璃,贝尔,还有一个司机。

    这司机五十多岁,矮矮胖胖,和蔼可亲。琉璃这妞不骄纵,不跋扈,可是骨子里有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气。就算见到省长将军,也敢昂着头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对这位司机,却出奇的恭敬。开口前必定先喊六叔,语气神情都是打心眼里钦佩。

    传闻天下有国术十人,这十个人谁排出来的不清楚,不过圈子里最上层的人都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真正的大高手。

    宋家那尖酸刻薄的垂帘在后的孙老太太是一个。吴妈都算不上。而这位司机,也就是琉璃口中的六叔,却在其中。

    天气很冷,虽然是大晴天,可是终究入了隆冬。还有半个来月过年,游客很少。长城上很清净。

    那司机寸步不离跟着贝尔。贝尔趴在城墙上望着外面的崇山峻岭发呆,六叔就蹲在她旁边抽烟。

    十几米外,琉璃忽然笑着对杨伟说:“你胆子真大。”

    杨伟不动声色,问道:“什么意思?”

    琉璃说:“贝尔更亲近莫玄冰。知道为什么孟家为什么让你留下来陪着她吗?”

    杨伟不吭声,摸出一支烟点上,慢慢的抽着。

    琉璃说:“这主意是孟余生出的。圈养的猪狗牛羊,要杀便杀,要刮便刮。”

    杨伟笑了笑,问:“你说我是猪狗牛羊?”

    琉璃没回答他,只是把目光望向远处蹲在贝尔旁边抽烟的六叔,那矮胖男人慈眉善目一说三笑,蹲在地上没半点形象。

    她说:“他姓羊,叫羊老六。听说过国术十人吗?他排第七。能杀得了你吗?”

    杨伟又笑了笑,没说话。

    琉璃转过身,摘下墨镜,那张脸蛋算不上倾国倾城,可是精致无比有着一股特殊的魅力。属于越看就越耐看,看多了就无法自拔的类型。美的很别致,美的很独特,这种美对男人很有诱惑力。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杨伟,半响,又问:“如果两个呢?”

    杨伟还是没说话。

    她又问:“三个呢?”

    杨伟脸上的笑容依旧,心却在震撼。他没和羊老六交过手,不知道对方什么水平。可是身手这东西可以推算啊!

    港岛白起身边有个老太太绰号零一。那老太太一套红拳得了精髓,出神入化。比着杨伟差一筹。

    可是她从黄土高原而来,黄土高原上的第一高手却是宋家老太太身边的吴妈。

    吴妈还排不上国术十人。那么榜上有名的人,有多强悍?更何况羊老六还是第七个。别说有三个这样的高手,就算是三个吴妈那样的高手,杨伟都会有点吃不消。

    帝都的大家族,比如宋家的四合院,比如孟家生态园里的几套普通别墅,比起沿海那些千百万的富商府邸都觉得寒酸。可是荣耀几十年一辈子的大家族,收拢在身边的好手,真不容小觑。

    “为什么还要留在孟家?”琉璃开玩笑问道:“看上我了?想泡我?”

    杨伟却望着趴在斑驳高墙上发呆的贝尔,他说:“我答应过一个人,要保护她。况且如果我逃走了。你们孟家还不是立刻就会对莫玄冰下手。”

    “原来你什么都明白。”

    杨伟望着远方,那方向远隔千里,正是港岛。他自言自语淡淡道:“是啊,我什么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

    杨伟苦笑:“明白的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也明白这世道,这人心,这官场政圈?”

    “我多么想糊涂啊!人知道的太多,真不是什么好事。”

    琉璃不说话了。她安静的打量着杨伟,似乎想从那双深邃的眼中看出来,他到底是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了。

    这一局天大的棋,一黑一白,执子者不是哪一个人,而是江山而是社稷。每一个人都是其中一颗小小的棋子,无论你在的位置重要还是不重要,等棋势一定,宿命便定了下来。

    杨伟用了两个月时间,才悲哀的发现自己进了一个局。而更悲哀的是,他根本躲不掉。

    琉璃忽然说::“你变了。”

    杨伟问:“什么变了?”

    琉璃说:“我在滨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笑得很讨厌,看我的眼神有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色淫,更讨厌!玩世不恭,像一个刁民。可是这两个月来,你越来越安静,宠辱不惊,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明白。你就像是……”

    “像是什么?”

    琉璃皱着眉头好半响,斟词酌句,道:“你就好像是个影院的一个坐客,你在看一部早就知道结局的电影。你宠辱不惊,你恬静安淡……”

    杨伟丢掉烟头,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说:“不!我只是心灰意懒。”

    “心灰意懒?”琉璃越加诧异。

    杨伟说:“你家老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个老狐狸。你孟家余生低调隐忍十几年杀机。老爷子和孟余生在下棋。老爷子和宋家老太太也在下棋。孟余生也同样和两个人勾心斗角。这是一群神仙在打架。我不吹牛,你喊六叔的羊老六,如果我一心要杀他提前准备充足,他撑不过一枪。可是身手好有什么用?我第一次如此深的感受到,你自己就算有杀千人的本事,对上你家老爷子那样手无缚鸡之力却权势彪炳的人物,也是个笑话。这局大棋从梅老爷子去找我就已经开始。他们的胜败我不知道,关于我的胜败,早就定了。”

    琉璃问:“你是胜了还是败了?”

    “胜了是败了,败了也是败了。”

    琉璃彻底愣住。她压了压帽檐,重新把墨镜戴上,只留下精致的嘴唇涂着火红的色彩,在羊脂一般雪白娇嫩的脸蛋映衬下,越发显的妖艳。

    她抬头望着朝贝尔走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个比她还要小好几岁的男人有着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这感觉就好像她面对宋家的孙老太太,又好像是面对自己醉酒十几年,却被杨伟一语道破天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子。

    她有点不敢置信,那个几乎被孟余生架空的老头,当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那么如果杨伟说的是真的,宋家和孟家和孟余生,在不动声色暗中到底下着什么棋?

    杨伟已经来到贝尔身边,抚摸着她的脑袋,问道:“想你阿骨哥哥没?”

    贝尔红着小脸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杨伟遥望着长城外,微微笑着,道:“我答应了你阿爸,会保护好你。这一次我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但一定能改变你的命运。总有一天,我会把你送回草原。你在那里,才是公主。”

    贝尔使劲的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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