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不是最好的结果,也不是最坏的结果。

    他找到了希里斯,但看起来还是有些晚了。希里斯已经开始由不死人向活尸转化,但所幸的是,这个转化并非一蹴而就,希里斯应该还能继续坚持一段时间。虽说她仍然不能向泽林说出多少完整的句子,不过她既然能明白狩魔猎人的意思,也就是说她还保有着一定程度的理性。但这还能维持多久,泽林不知道,他也不敢去赌希里斯能否坚持到灰烬传火的时候。这种没有任何把握的赌博他从来不会去做。

    “希里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上一次使用你的召唤符,但是你没有回应,所以我就亲自来找你了。上一次,我在战地医院召唤你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把自己要遇到的困难当做留言告诉我,不只是你帮助我,我也应该帮助你,互相帮助才能让我们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得更顺利。”

    泽林轻轻碰触着希里斯的脸颊,那凹陷下去的一部分,粗糙的触感让他仿佛以为碰到了枯树皮,也许这两者快没什么区别了。不过只要希里斯还没有完全变成活尸,那就还有希望。

    “啊……”希里斯微微张嘴,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她低下头,手指在地面上比划着。

    ‘我感觉,很好。让你看到我这幅失败丑陋的模样……’

    泽林抓住了希里斯的手腕。

    “实际上,你现在也很漂亮。而且你还没有失败,别忘了,这个世界还没有结束,灰烬正在攻击大书库顶端的两位王子,只要击败他们,火焰就能重新燃烧起来了。现在要做的,是保证活下去,坚持下去,而不是因为失败的打击变成活尸。”

    狩魔猎人不知道心理变化是否会加快变成活尸的进度,不过就算是的话,估计也不会是主要因素。这让泽林想到了当时他第一次见到芙莉德的时候,给予火焰,她就能得到灵魂重新复活。这的确很奇怪,但这个世界的灵魂和泽林在其他世界见过的都不一样,它很特殊,特殊到泽林有些难以理解。

    希里斯抿着嘴,犹豫了一会,她挣开了手腕,继续在地上写到。

    ‘将你扯进我的麻烦,让我于心不安。我不可以继续与你前行,我随时可能会变成活尸,骑士应该为主人分忧,而非令主人不安。我正在遗忘,忘记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忘记我是谁,忘记这里是哪里。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愿你的道路有……’希里斯的动作顿了顿。‘愿你的道路一路平安,我会在死前一直为你祈祷的。’

    “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在想着如何活下去,而不是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去。不管你将要变成什么,至少你现在还是希里斯,还是我认识的那位骑士。”泽林扬起头,看着昏暗的阳光透过游魂穴屋的顶部洒落。“我们该走了,希里斯,这里可不是适合过夜的地方。我们要找到一处篝火,据我所知,附近就有一处篝火常燃的地方。而那里说不定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希里斯沉默着,她在地上写着。

    ‘这世上还有没熄灭的火焰吗?’

    “没熄灭的火焰?当然有。”泽林捡起身边的一根树枝,打了个响指,火苗冒了出来。“看,我这里还有一团火焰,我们做个火把怎么样?”

    一直低沉着脸的希里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接着她又捂住了嘴,近乎活尸化的声音无论何时都显得很嘶哑可怖。

    “没什么,多笑一笑挺好的,反正笑两声又不会损失什么。”泽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的身上已经粘上了不少泥尘,希里斯身上也一样,银白盔甲暗淡了许多。希里斯同样站起身,望着身旁积水自己的倒影,搓了搓脸颊。似乎想挡住脸上那块坏死的皮肤,不过她失败了,反倒让脸上黏上了一些泥。她抬起头,看了眼握着旗帜,正走向咒蚀大树尸体的泽林。轻轻的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泽林打算先到传火祭祀场去,然后再去艾雷德尔,那里保留着火焰,说不定能够帮上希里斯。不过能找到希里斯的下落,并且确定自己的那些朋友还好好的活着,倒是让狩魔猎人暂时松了口气,这正是他到这里来的原因。火焰,火焰,这个世界的灵魂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越来越好奇,同时也有点遗憾,如果他是一名法师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些原因。

    只可惜,这里混沌能量的波流太过稀少,以至于法兰茜丝卡无法通过千里镜和定向导航技术提供帮助。而且他现在不知道传送门又出现在了什么地方,否则泽林宁愿先将希里斯送到自己的世界去。伊玛主祭说,出现不死人诅咒和活尸的原因是火焰渐熄灭,而芙莉德则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火焰还在继续燃烧。也许她们不同的立场让他们说出不同的话语,不过以芙莉德的情况来看,避免火焰似乎是可以阻止活尸化的办法。

    但他不能冒险,这个世界的火焰是危险的东西,芙莉德能够接受火焰是因为她在进入火炉没有被焚烧殆尽,变成了灰烬,但希里斯不是灰烬,接触火焰对她来说是致命的,他必须找一个懂得这些事情的人,来告诉他该怎么办。

    既然自己不懂,那就应该去找专业的人来做。

    祭祀场内有一名活着的薪王,作为最靠近火焰的人,说不定他会知道些什么。

    这一次,响应泽林呼唤的不是那只大鸟,而是被当做搬运工的苍白恶魔,这些恶魔是少数看起来没有受到火焰影响的生物,他们抓着泽林和希里斯飞往传火祭祀场。在这个世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后,飞行是最好的选择。

    但在祭祀场外,希里斯不愿意走进去,无论泽林如何都无法说服她。已经向祭祀场的婆婆说过,自己要和其他人永别了,但如今自己却又要这样回去,骑士的羞耻心令她无法面对祭祀场里面的人,无论她是否认识。对此,泽林也不会强求。

    “啊,你回来了。”鲁道斯难得首先对泽林开口说道。他两手交叠在一起,撑着自己的下巴。沉重的暗淡王冠仿佛要将他那颗脑袋压下去一样。“没有找到吗?别为此伤心,我们不可能确保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前进,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做,然后等待结果即可。”

    灰烬不在祭祀场里,看起来又出去了。灰烬的使命就已经决定,他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下来。至少,泽林还没见过,会在某个地方止步不前的灰烬。

    “谢谢你,鲁道斯,但就算知道结果不太好,我也不习惯站在原地,看着事情最后会变得多么糟糕。”泽林走向薪王王座下面,仰起头望着鲁道斯。“我找到她了,她还活着,还有理智,但是已经快成为活尸了。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继续保留理智吗?别和我说什么让她走入火焰这样的话,我希望她能活下来,而不是去赌变成焦尸还是变成灰烬的可能。”

    鲁道斯的眉宇似乎稍稍抬动了一下。

    “你也不喜欢火焰熄灭后的世界,对吧?虽然对人类来说,也许不是这样。”鲁道斯的声音渐渐低沉“火焰帮不到她,火焰只会烧尽她仅存的理智。”

    泽林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鲁道斯。但鲁道斯没有继续说下去,泽林等了几秒后,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不是能大声说出来的事情。

    狩魔猎人走向祭祀场的螺旋台阶,沿着台阶走到王座的后面。每个王座的背部都雕刻着一名属于这里的薪王的名字,以及他们来自什么地方。法兰的不死队、罪业之都的巨人尤姆王、幽邃圣者埃尔德里奇、洛斯里克的王子。

    除了鲁道斯。

    在鲁道斯的王座后面,只有一个放逐者的名号。

    “放逐者,一个糟糕的称号,对吧?”鲁道斯的声音里很难听出多少情感,也许长时间忍受着火焰灼烧灵魂的痛苦,让他已经很难表现出痛苦之外的情感。深入灵魂的痛苦会令人难以忍受,但长时间的,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痛苦只会令人绝望。

    仿佛是洞悉了泽林的想法,鲁道斯两眼微闭。

    “别担心,我不会离开这里,我是薪王,这是我的王座。但过去,我真的是一个王,有一个真正的王位。那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城市,一个按理说,永远不会出现在记载与世人眼前的城市。啊,别在意我的唠叨,你的女骑士,作为一个人类,那里原本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你的话让我越来越迷惑了。”泽林两手抱胸,背靠在王座靠椅后面,对和他只有一个石板相隔的鲁道斯问道。“你是说,有一座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城市?”

    “是的,这是一个秘密,在上古时代,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但现在,这不过是只存在于泛黄书页的传说。也许继续隐藏这个秘密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听好了,骑士,也许你是这个时代,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知晓这件事情的人。那是被诸神畏惧,被诸神抛弃,被诸神封印的城市。”

    “环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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