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火

    维系着世界延续的火焰正微弱的燃烧着。这是一片黑灰色的土地,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火焰彻底烧成了黑色。如刀锋般的山石环绕在四周,如举起的刀锋直指云霄,黑灰的地面上点缀着些许血红的花簇。宛如曾在此倒下的战士,留下的斑斑血迹。一把把断裂的碎剑插在地面上,如众星拱月般围绕在最央那把泛着火星的螺旋剑四周。

    初始之火的火炉。

    火炉的边缘,一个个骨瘦嶙峋的游魂正站在一起,在它们那早已干枯的脸上,很难看出什么表情和脸色,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得出来,这些游魂们身上散发出的期待与喜悦。多少年了,这是这些游魂们第一次走出黑暗的隆道尔,出现在真正的天空下。在那轮流淌着暗红色的黑暗太阳下,尤利娅正握着细剑,站在游魂们的最前方。在她身旁,有一名衣着服饰与她相似的女性,有些紧张的抱紧了怀的书本。

    是隆道尔的黑暗典籍。

    “别担心,莉莉安妮,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卡斯大人的预料之。”

    “我没有担心,二姐。”莉莉安妮的声音很嘶哑,像是嗓子受到过什么创伤,以至于声音变得如此低沉。她抓着尤利娅的胳膊,脸上的面具和尤利娅比起来,最大的区别便是没有为眼睛留出的缝隙,因为她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隆道尔在黑暗蛰伏了那么久,现在,这个世界的权柄是时候由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转移到我们游魂手了。”

    尤利娅远远的望着初始之火的火炉,游魂们能看得到,剑冢最间明亮的火苗,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谁能想得到,正是这不起眼的火苗,支撑着这摇摇欲坠的世界。神的力量与权利都来自于这火焰,他们分得了火焰的王魂,以祭祀和教派维系着火焰的燃烧。为了能让火焰旺盛,亚诺尔隆德的神灵愿意将这世上的一切都扔进火焰去,无论他们是否愿意。

    “卡斯大人早已预见了一切,哪怕它已经死在神灵的手,但我们会继承它的遗志,让它为我们呈现的未来得以实现。”

    “是吗?那么你们的卡斯大人,是否预见过这一幕?”

    声音出现在游魂们身后,尤利娅戴着铁手套的手猛地握成了拳头,随后又慢慢松开。她转过身,游魂们如被分开的水面般向两侧分开,露出后面狩魔猎人的身影。泽林的视线直视着前方的尤利娅,隆道尔黑教会真正的领袖。

    “它是否预见过,在你们的最终集会,出现了一个人类?”

    “它没有。”尤利娅走向泽林,右手搭在腰间的暗陇上。“但你无法再阻止我们了,人类,你不能,你的神也不能,我们游魂将在今天得到自由,我们将再也不是你们用来苟且偷生的筹码!”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想要做什么。”泽林微微眯起眼睛。“你们想篡夺火焰,对吗?一个人类无法生存的世界,你们自由的代价,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彻底灭亡!所有不是游魂的人类,都无法在没有火焰的地狱活下去。”

    尤利娅怔了一下。“……是大姐告诉你的?”

    “这很重要吗?”

    “对,这不重要。”尤利娅摇了摇头,“难道说,在你的眼,只有人类才是值得生存下去的人,而我们游魂呢?我们游魂就应该去死吗?我们就应该被扔进火炉里,被烧死?被困在靶子上,被挑选出的柴薪砍死,灵魂被吸收?告诉我,人类,告诉我,我们游魂到底有什么错?!要被猎杀,被追捕,仅仅是因为我们身上出现了黑暗之环?家人抛弃了我们,原本应该保护我们的骑士挥剑砍杀我们,神灵将我们视为柴薪,人们把我们当作怪物,就仅仅因为黑暗之环?你以为我们就想要这该死的黑环?!”

    “告诉我,人类。”尤利娅站在泽林面前,猛地扯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背后的黑暗之环。“要是你,你会怎么办?我们游魂也有理智,我们也有生命,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去死,就为了这该死的火焰?让其他人类能够活下去?我们也想活下去!你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有什么不同?一句深明大义的话,就让我们所有人去死,一句火焰燃烧是为了保护人类不受黑暗侵袭,就要将游魂当作柴薪?”

    “为什么我们非要落到这样的地步?既然人类为了自己活下来,要将我们游魂当作柴薪燃烧,那么我们游魂为了活下来,让这个世界陷入黑暗又有什么问题?我们和人类早就不是一个种族!别和我们讲那些空洞的道理,保护我们的不是火焰,是隆道尔的黑暗。”

    说着,尤利娅松开握着暗陇的手,她摊开手,莉莉安妮站到她的身后,其他的游魂们,一个又一个的站在了一起,挡住了狩魔猎人的去路。

    “我知道,你能击败大姐,我打不过你,而大姐因为她的誓言,她无法向你刀剑相向。但如果你要杀死这里所有的游魂,恐怕挥剑也需要一段时间吧。也许我们无法挡住你太长时间,但这些时间已经够了。灰烬在传火,但它的身体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黑暗印记,火焰无法燃烧它,而是会被封印在它的体内。火焰不会彻底熄灭,但剩下的黑暗已经足以让其他地方的游魂正常的活下来。”

    “你以为我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吗?”泽林举起乌木刃,抵在她的脖颈上。“卡斯是在利用你们,你们真的相信黑暗可以保护你们?黑暗只会让深渊吞噬这个世界。”

    “我知道,所以我们有一个得到了火焰的游魂之王。你以为我真的相信卡斯?是的,它给我们指出了一条路,但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卡斯,不是为了深渊,我只是为了游魂,为了我们自己。”

    尤利娅轻吁了口气,这样的话似乎让后面的一些游魂感到不知所措,这可能和它们之前听到的教诲完全不同,但尤利娅看起来倒是放松了许多。

    “来吧,人类,为了你和你的神,但无论如何,你都无法阻止这一切了。我们会死,但游魂们的身上将再也不会有神灵的枷锁。”

    “不!尔等逆神贼人,休想篡夺火焰!”

    和怒吼同时出现的,是冷冽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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