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落之后,瑟瑞苟斯特堡垒城门打开,强壮的战争酋长披挂重甲,向着西方阴云密布的天际大步走去。紧随在它身后的是握着长矛的部族卫士,树立起的矛头宛如钢铁森林。后面是提着斧头的狂战士和普通士兵。骑着狂兽的兽人跟随在部队两侧,排成四列纵队的战士如同钢铁巨蛇,在食人魔沉重的踏步声蜿蜒前行。队尾的战士还在城堡内集结,最前方的士兵已经消失在远处的山谷。街道上没有欢呼声,没有投洒出的花瓣伴随它们前进。兽人,从来不存在平民,只有能够战斗的战士和不能战斗的奴隶。当战士进军时,奴隶也将跟随军队出发,运送物资,成为炮灰。

    沉默的毒蛇,正滑出洞窟,扑向对此一无所知的猎物。

    凯勒布理鹏站在城门上,望着下方行进的军队。

    闪电划过夜空,一场暴雨正在头顶酝酿。

    “这支军队将为我带来胜利。”

    至尊魔戒在精灵领主的指上闪闪发光,让他成为阴暗天色下唯一的光芒。戒指外围泛着白光的铭,随着精灵领主胸口的起伏忽明忽暗。

    “我夺取的种子将在今天萌发新芽。”

    南方的野性部落,东方的掠夺者部落,在北方,新的酋长召集残存的亡命部族,踏上新的征程。一支又一支集结起来的兽人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西方天边泛着一线火红的黑暗进军。这些所有的军队将汇聚成一支钢铁洪流,一路奔赴末日火山的阴影之下。艾尔塔瑞尔在魔多烙印许多战争酋长,并且命令它们在接到新的指示前,扩张军队,增强实力。有些死在决斗,有些活了下来,成为更强大的首领。

    “索伦将会品尝他亲手种下的苦果。”

    乌顿山脚,躲藏在山洞地窟的被放逐者们走到阴暗的天空下,眺望远方喷发愈演愈烈的末日火山。葛哥洛斯仿佛盖上一层厚重的黑布,明月星辰在强大的邪恶力量面前尽皆褪色,被抛出来的熔岩如流星般划过漆黑的夜空,火焰的血红是黑夜仅剩的颜色。

    卡南森林,坐在烧焦树木间,打磨剑刃的丽莎瑞尔拉了拉衣领,泽林当初赠送的罗瑞恩斗篷在风紧紧的贴在身上,精灵精心编织的造物却也无法在此时此刻带来一丝温暖。寒风大作,万物沉寂,昆虫飞鸟蛰伏在草丛与树枝间,凶猛的野兽也在这不详的阴冷缩起脑袋。

    咔嚓——

    闪电如剑般划过天空,诺恩内海在狂风掀起惊涛骇浪,狂暴的波涛凶狠的拍打在礁岩与城堡外墙上。站在城堡最顶端的食人魔大王,肩膀上的头盔忽然缓缓移开,露出怪咖缩在里面的小影子。

    “我们回去吧,游侠。”怪咖打了个冷战,对它将名字起做某个人类的同伴说道。“我们回去。”

    这是它在奴隶贩子手救下的一名食人魔,智力低下、笨拙、愚蠢,但却忠诚。没有力量,却只有一个在魔多最无用的品质。是食人魔最无用的废物。

    “你在害怕,怪咖。”游侠闷声闷气的说。“为什么?”

    “不,我没有害怕,伙计。”怪咖尖细的声线带上一丝颤抖。“我怎么可能担心一个人类的死活?不,我没有害怕,太冷了。”

    “回去?”

    “对,回去。”

    又是一道闪电。

    诺恩海惊涛骇浪。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精灵领主脸上如迷宫般曲折的皱纹间,凯勒布理鹏抬起手,又一滴水落下来,打在他的额头,落在眼角,如泪水般滑过脸颊,汇聚到下巴。兽人整齐的步伐声汇入新的音符,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在兽人的肩甲和头盔间弹跳,打湿刀剑,洗涤灰尘。铁靴在泥泞的地面上踏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浅坑的积水,映照出头盔下,一个个兽人凶恶且坚定的模样。

    它们愿意为光明领主出生入死!

    “只剩下最后一步,艾尔塔瑞尔。”凯勒布理鹏喃喃低语。“容纳它,接纳至尊魔戒的力量,它将帮助我们击败一切敌人,魔多将再也没有我们的对手。毁灭挡在路上的敌人,将它们送入无尽深渊。”

    “我明白了,精灵领主。”

    原本占据着半边身体的凯勒布理鹏的幽灵逐渐覆盖剩下的部分,精灵刺客的身影消失在愈渐明亮的幽影之下,宛如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直到最后,艾尔塔瑞尔的眼睛边时,精灵像是将要淹没在水的人,猛地睁大眼睛,接着又垂下眉梢,被幽光彻底包裹在内。

    城墙上,只剩下完整模样的凯勒布理鹏。

    幽灵得到了新的躯壳。

    他转过身,望向城堡广场尚未出发的军队,举起手臂,光芒聚成的长剑浮现。闪电划过背后的夜空,仿佛在为光明领主喝彩。

    “是时候了!”他高喊,堡垒的每一条小巷都回荡着他的怒吼。“开战!”

    “开战!”兽人整齐划一的高喊。“开战!开战!”

    “战争来了!死亡,毁灭,为光明领主而战!”

    “战争!战争!”

    雷声大作,更加猛烈的倾盆大雨泼洒,如鞭子抽打着多灾多难的土地。

    闪电照亮浸泡在雨水的要塞,照亮地面上的水洼,雨滴顺着窗沿滴落,划过狩魔猎人紧绷的脸颊前。

    “泽林?”维吉妮亚并腿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忧心忡忡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他们已经出发了。”

    “我知道了。”泽林两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集结出征的兽人大军。

    这绝不止一千名士兵。

    “我们什么时候跟上?”维吉妮亚合上书本,笔记本写满了娟秀的字迹。“我们要骑马去吗?”

    “不,维吉妮亚。”泽林转过头,维吉妮亚红唇轻启,惊讶的看着他。她很少见到他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你骑上幽灵马,罗瑞恩的斗篷会在风雨保护你安然无恙。”

    “我们不参战吗?”维吉妮亚困惑的问道:“其他所有人都要去对抗这里的邪恶,你为什么要让我单独离开?我不当逃兵,泽林。我的魔力不多了,但我还能释放闪电与火舌,我不怕那些兽人。”

    泽林叹了口气,走向她,维吉妮亚站起身,抬着头盯着狩魔猎人的双眼,惊诧的发现,这双总是充满自信和决心的眼,出现了犹豫和怀疑。这不像他,过去一旦做出决定后,他从不会产生一丝犹豫,哪怕要踏入魔神世界,或黑暗深渊。

    “怎么了,泽林?”

    狩魔猎人犹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正确的。到现在为止,我从未疑惑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维吉妮亚。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泽林撇开眼睛,潮湿的空气混杂着火山灰的苦涩。“有些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我希望你能待在安全的地方,等着我回来。这不会太久,击败索伦后,我很快就会离开魔多去找你。”

    维吉妮亚抿着嘴,她后退两步,认真的看着泽林,然后摇摇头。

    “不。”

    “维吉妮亚……”

    “我说了,不!”

    泽林闭上了嘴。

    “泽林。”维吉妮亚直勾勾的盯着她,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脸颊微微颤抖。“是的,我不喜欢冒险,我不喜欢战争,我不喜欢这种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舞蹈。我喜欢安稳的生活,温暖的火炉,可以遮风挡雨的舒适房屋,千篇一律但却平和惬意的日子。我喜欢实验室和图书馆,超过地库和藏宝地,在没有危险的遗迹发掘古代知识。我也不喜欢旅行,那让我感到疲倦。为什么我一定要到这里来?为什么我要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因为这是你的日子。泽林。我不喜欢它们,我只想进入你的生活。”

    雨水瓢泼,滴滴哒哒的落在屋檐上。

    维吉妮亚猛然向前走出一步,两手扶住泽林的脸颊,深吸了口气。

    “曾经格奈娅小姐留在你的城堡里后,我不止一次怀疑过,或许我的选择是错误的,或许玛拉没有为我定下过这样的未来。我试过忘记你,但我做不到。你和格奈娅小姐一起在其他地方冒险,还和精灵女士商议对策和计谋,我看着你和其他人谈笑风生,你们有着共同的爱好和语言,我和你们比起来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哪怕是在我终于下定决心,辞去冬堡学院首席法师的职位后,我却依然无法融入你的生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我小时候,看着邻居家的孩子在一起快乐游玩,我却只知道坐在阁楼看书,或者望着她们发呆。”

    维吉妮亚垂下眼睛,像是在遮掩眼角的泪迹。

    窗外积水充斥着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雨雾茫茫。

    “于是我在城堡,见到一个和我一样,总是那么安静的待在自己的地方,望着其他人的女人。但她脸上却总是挂着温和幸福的笑容。我去问她为什么,她告诉我,等待永远不会有结果,幸福不是靠别人给予的,而是要自己争取来的。所以这也正是为什么格奈娅小姐一直蔑视我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身为帝国人……尤瑟夫卡女士没有任何力量,也没有任何特别突出的特长,却敢于在不知道握有何等强大力量的人面前表达自己的心,从未有过自卑,而我只是在像个傻瓜一样,担心、犹豫、忧心,顾首顾尾,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是否来自内心,忧虑你是否真的爱我,却不肯走出一步,直到机会即将从指间滑走。她说的对,任何东西都要靠自己的双手争取。”

    再次深吸口气,缓解宛如缺氧般嗡嗡发麻的脑袋。她抬起头,抹了下泛红的眼角,像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泽林,我现在到我不喜欢的地方来,争取我所爱之物!我不再是需要躲在你身后的小女孩,我要成为和你站在一起的爱人!”

    说着,她扯下身上的罗瑞恩斗篷,将斗篷披到狩魔猎人身上,然后跨步绕到泽林身后,站在斗篷后摆下,两手环抱住身前男人的腰,额头贴在背上,不停的大口喘着气。狩魔猎人能感受到身后女孩的颤抖,还有决心。

    “如果拉布林西安的故事再来一次,我不会离开,也不会让你独自留下来,我会和你一起面对涌来的敌人,等击败它们后,再一起面对被封印的敌人!”

    雷声隆隆。

    泽林按住交叠在腰前的双手。

    “让我们出发吧,维吉妮亚。”

    狩魔猎人的视线望着房屋一角,闪电划过,电光映照出躲藏在角落的蜘蛛。

    “让我们去看看,我们将在葛哥洛斯见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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