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泽林走在庞塔河布满碎石和砂砾的岸边,一手握着委托书,同时不停的看着青翠的河底。这样肯定看不出什么,浑浊的河水会遮挡视线,千人驻扎在岸边,抛弃的生活垃圾顺着河水漂流下来,随着晚风带来某种令人不悦的气味。

    没过多久,泽林就看到了之前席尔说到过的场景。

    一个寻找委托物的狩魔猎人和一个散步的女术士在河边碰巧相遇,然后他们会交谈几句,就互相分开。一名带着红色裹头巾,穿着黑色吊带连衣长裙的女人待在河边,正盯着河面上倒影,口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我不认为正常的散步是站在原地来回踱步,女士。”

    泽林走向女术士,后者像是被吓了一跳。

    “哦,呃,你,嗯……你好。”女术士抬起手,似乎想要打招呼,不过似乎在犹豫这样的见面是否合乎礼节,于是举起来的手又放在脑边,挠了挠头发。“你也是来欣赏河边景色的吗?”

    “是啊,毕竟我经常到这里来,我生活在北方,知道这条河上曾经飘过多少尸体,染过多少血。”

    很快,泽林意识到他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女术士打了个冷颤,干笑了两声。

    “好吧,尼弗迦德人,如果附近没有其他人,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想要说什么呢?我们的交谈时间越短,你就越能回到你的营地里去,嗯?”

    他看得出来,眼前的女术士似乎不像席尔那样自然,或者说,就像是一个好学生第一次学会偷偷做坏事一样。

    “好吧,我知道席尔有自信,但我实在不喜欢这个计划。要是被人发现我没有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和北方人见面,我就死定了。”女术士叹了口气。“哦,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维可瓦罗的艾希蕾·阿纳兴,一名尼弗迦德人。是席尔让你来的,对吗?”

    “没错。”

    “嗯,真羡慕席尔可以选择自己和什么人见面或者到什么地方去。”艾希蕾揉了揉有着黑眼圈的眼角,刚开始泽林还以为是她涂了太多的眼影,但眼影可不会像黑眼圈那样不规律。“她的计划太危险了,不过让我们尽快解决。你可以帮我转告她,我虽然是随军术士,但营地术士凡赫玛才是营地位高权重的人,他是希拉德大使的家仆。我只打听到了一点消息,在五个月前,也就是使团离开辛特兰,越过帝国和北方的边境前,凡赫玛曾经见到过一名狩魔猎人。”

    “五个月前?”

    “没错。”

    泽林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五个月前,差不多正好是布伦在猫学派学院偷走武器装备之后。

    “那个狩魔猎人。”泽林问道。“他最近到过尼弗迦德的营地吗?”

    “最近营地没有其他人,除非凡赫玛用咒语屏蔽了我。这很有可能,每一次希拉德大使要做什么的时候,他都会用魔法将帐篷保护起来。不过我想就算那个狩魔猎人来过,他也不会停留。尼弗迦德卫队只有二十多人,多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艾希蕾摇摇头。“还有其他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走了。”

    “为什么那么恐惧?”泽林奇怪的问道。“你一点都不像是个女术士。”

    她不像是个女术士,倒像是个偷偷跑出来的仆人,害怕被主人发现。

    “因为皇帝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变成奴仆。”艾希蕾叹了口气。“真糟糕,都已经十三世纪了,最明的尼弗迦德帝国里,还是没有人愿意提议废除帝国的奴隶制,每个行省最开心的一天就是到角斗场去看着奴隶角斗士和魔怪厮杀。现在,他们还想让法师变成奴仆。等你看到凡赫玛的时候就明白了,只有当奴仆的法师才不会担心某一天会忽然被带上手铐,说不定啊,等到哪一天的时候,皇帝就会要求只有仆人才能成为术士了。要是没有这些事情,我怎么可能冒这样的风险。我,一个学院教授,为什么要在那些粗鲁的军官面前卑躬屈膝,而且还要像最低贱的仆人那样随叫随到,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知识分子?”

    “所以你可以跑到北方来。”泽林继续说道。“可能是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在一个国家定居的感觉,对我来说,如果一个地方生活的不舒服,我就可以到另一个地方去。海关的士兵也不会盘查一个狩魔猎人,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和流浪汉是一样的,都会到处漂泊。术士不也是这样吗?瑞达尼亚的菲丽芭可以到玛哈坎来,柯维尔的席尔现在就在科德温营地里效劳。如果你不喜欢尼弗迦德现在的情况,为什么不去北方,或者到瑟瑞卡尼亚呢?”

    “我当然喜欢尼弗迦德。”艾希蕾掐着腰,睁大眼睛,像是惊讶于泽林为什么会这样说。“我在帝国生活了快一百年了,干净、舒适,彬彬有礼——至少城市里的人是这样。而且我家族都在尼弗迦德,我怎么可能抛下我的亲属?哦,我听说,你在维格沃茨的城堡里救了卡希尔一命?他现在还好吗?”

    “你认识卡希尔?”

    “是啊,他的母亲是我的侄女。”艾希蕾点点头。“他的父亲契拉克是达恩·迪弗拉的领主,也是皇帝的宫廷总管。这一次他希望我到北方来的时候,能打听一下他的儿子的下落。毕竟,契拉克的身体越来越糟了,我的侄女莫瓦还以为她的儿子已经死了。”

    “他现在很好,他在艾瑞图萨学院里,有一份工作,生活的还算不错,至少帝国和北方的通缉令无法进入仙尼德岛。”

    泽林还记得那个尼弗迦德骑士,当年在辛特兰,恩希尔派遣他前往被帝国军屠杀的城市里,找到希里。结果希里趁乱逃走了,但卡希尔的模样却成了希里年轻时的噩梦。和维格沃茨的战斗后,米尔瓦返回布洛克莱昂森林,而卡希尔还有安古兰则去了艾瑞图萨学院,前者在仙尼德岛找到了一份护卫的工作,至于后者,那个叫格奈娅阿姨,叫蒂莎雅大妈的女孩,泽林相信她在学院的生活会很舒适。

    “那就好。”艾希蕾沉默了几秒。“如果可以的话,找个机会告诉他,他的大哥在去年镇压那赛尔的起义军时阵亡了。”

    “好吧,我知道了。”泽林点点头。“我会告诉他的,祝你好运,艾希蕾。”

    “你也是,狩魔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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