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是当世六国中,最为奇葩的一个。在其余五国都在加强中央集权的时候只有楚国在施行分治制度。

    楚国传承自尚在汉朝之前的周朝,贵族阶层把控着国家的军政大权,虽未像周朝一样分封诸侯,但是楚国的贵族却也拥有着不下分封诸侯的权利。

    一,楚国贵族拥有极大的自治权,拥有自己的宗地,宗地的所有事情,贵族皆可一言决之,包括宗地子民的生杀大权,包括建立军队,除了没有小朝廷和周代诸侯并无区别。

    二,楚国贵族把持着楚国的朝堂,屈、景、昭、斗、成、班、孙七姓与楚国皇族熊氏占据朝堂,除了八大姓氏之外的人,就算是才高八斗也只有做各个家族的谋士、家臣的份儿。

    六国之中楚国建国最早,熊氏一族依托屈、景、昭、斗、成、班、孙七姓建立楚国,建国之初便定下了熊氏与七姓共治天下的基调。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楚国熊氏因为有着七姓的鼎力支持,最先立国,却也因为七姓把持朝政,最先腐朽。

    现如今其余魏、梁、赵、齐、蜀五国都蒸蒸日上,就连立国最晚的蜀国力也即将赶超楚国,楚国虽虎死架不倒,但却也再也难掩其日暮西山之势。

    西虢公景明便是景氏族人,只不过不是长房一脉,虽有公爵的名头但无实权,毕竟这偌大的丹阳城,城墙上掉下一块砖来,都能砸死一两个公侯。

    爵位在这丹阳城中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两百多年的繁衍生息,楚国的贵族群体已经庞大无比。就如同一个越吃越胖的大胖子,坐在楚国日渐腐朽的房梁上。

    但是,这个在丹阳百姓眼中没什么权势的西虢公景明,人如其名,那是真精明,虽无权势,但是身上流淌的血脉却让他利用的淋漓尽致。

    楚国包括皇族熊氏在内的八大姓氏在楚国建国的两百多年内,互相联姻以为盟约,故而牵一发而动全身。

    景明利用这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在丹阳城中如鱼得水。

    丹阳城明面上西虢公景明算不上一号人物,但是在丹阳城的地下世界,对于游走在黑暗中的人们来说,西虢公却是真正的主宰。

    景明控制了丹阳城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地下势力。这些在别的贵族看来是丢份儿的行当每天给景明聚敛了无数的财富。

    而且,景明此人不吃独食,他赚的银子有八成都被他上下打点分给了丹阳贵族,将整个楚国八大姓氏捆绑成一个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人在有了钱之后,就会更加向往权势。

    景明不想自己的下一代也和自己一样,虽然看起来也是贵族,却是别的贵族眼中的笑柄,被人瞧不起,只是他们敛财的工具,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上不了台面。

    所以景明一直在努力,试图进入朝堂,毕竟那才是楚国贵族真正的核心所在。

    但是,景明也明白,自己已经没多少希望了,他更多的还是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景明有很多个儿子,多到他也记不太清楚究竟有多少个了。

    是十八还是十九来着?

    哦,对了前一阵子好像又生了一个小的,那就是二十个?

    不过记不清也没关系,毕竟记不住的那些都是庶子,嫡子他还是记得住的。

    西虢公景明共有两名嫡子,长子景清次子景毅。

    景明给两名嫡子安排好了一切。

    长子景清文雅大度,是景明准备推到台前来的门面,景明现在做的那些努力都是在为景清以后能进朝堂。

    次子性格乖戾,景明准备让他接手自己的地下势力,毕竟这才是西虢公府的根本,没了这个财源以及在其之上构建的利益团体,景清想要入朝难如登天。

    两兄弟皆是夫人孙氏所出,一明一暗,一正一奇,相辅相成,互为依靠,就算是自己百年之后也可放心了。

    景明把玩着手里的玉牌暗自思索。

    “启禀公爷,外面有个自称是沧浪山庄的吴管事求见二公子。”

    管家景三通前来禀报。

    楚国贵族最为循古,以标榜自家血脉,名字上遵循上古礼仪,讲究单字为尊,故而如景明、景性、景毅这些贵族都为单字,而管家景三通是西虢公府家奴,被赐景姓,取名则为双字。

    “哦?是屈安那个沧浪山庄?”

    “你自带他去见毅儿即可,来寻本公所为何事?”

    “启禀公爷,奴婢已经差人带着吴管事去二公子的院子了,只是吴管事虽是来求见二公子的,但是还给您带了些礼品,所以奴婢才前来禀报。”

    (别杠,普及一下,奴婢原指丧失自由、受人奴役的男女,后泛指男女仆人,并不是女仆专用)

    “哦,屈安此人倒是周到。”景明耷拉着眼皮,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玉牌,“礼品看看,要是有什么滋补的,就送到后院郑姬那里去吧,毕竟刚刚生产需要补补身体。其他的就入府库吧。”

    “遵命,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景三通后退着出了正堂。

    “屈安,呵,有意思……”

    手中的玉牌在景明的把玩下愈发圆润了……

    ……

    “大哥找我什么事啊?”

    吴管事见到景毅的时候,景毅正袒胸露腹的躺在床上,身旁还搂着两个衣不蔽体的美娇娘。

    只不过吴管事好像见怪不怪了,面无表情的回答到。

    “禀二爷,庄主没细说,只说是让二爷帮忙沿着漪澜江找个人。”

    “哦?什么人?”

    景毅虽在和吴管事说着话,两只手依旧在身旁的两位美人身上游走,最后落在了两双玉腿之间,一阵亵玩,不一会儿,两位美人已经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了。

    吴管事依旧是目不斜视,冷着一张脸。

    “一个小和尚,大约十五六岁左右,身着白色僧衣,手拿一根黑金两色的齐眉棍。”

    “小事儿,你回去告诉大哥,我这就吩咐手下人寻去。”

    景毅说完使了个眼色示意吴管事出去,怎料吴管事却是动也没动。

    “二爷,庄主还让我给您带句话,事关迦勒山,还望二爷全力以赴。”

    “哦?迦勒山来人了?”

    听到吴管事此话,景毅却是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吴管事的面前,两位美娇娘缠着景毅的手臂还想纠缠却被景毅运使臂力,一下给甩飞到了墙上,登时就没了动静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的玩意儿,”景毅厌恶的甩了甩袖子,朝着门外喊道,“猴子,赶紧死进来,给爷扔出去喂狗!”

    说完看了吴管事一眼:“随我来。”

    ……

    且不说觉远求助到了漪澜江的地头蛇沧浪山庄搜寻了尘,了尘自己说实话也不是太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哪。

    自从前日,了尘和王伯还有姐姐施主告别之后,背着父女二人准备的行李,就按照王伯指示的方向踏上了前往金陵的路程。

    只不过小和尚有点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了。顺着漪澜江走了两天之后,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到底在哪该拐啊才是咸阳城,我不会走过了吧?”

    了尘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

    “感觉都一个样啊,也没看到王伯说的那个该转弯的地方啊。”

    也是无奈,了尘刚下山的时候还有师傅留下的小册子,那上面有着详细的六国地图,只不过和行李一样,都被压在栈废墟之下了,当时着急逃跑也没来得及带着,也不知道再回去还能不能找到了。

    “算了,还是回去找王伯,看看能不能让王伯画一张地图给我。”

    打定主义之后,了尘便往回走去,

    “也不知道王伯还有没有打到鳝鱼,上次那个大鳝鱼太好吃了。”

    和离开时的步履沉重不同,回去的时候了尘小和尚蹦蹦跳跳的很是欢脱。

    ……

    “大哥,真的是禅宗来人了?”

    景毅到底是心里拿不准主意,直接快马加鞭和吴管事一起赶回了沧浪山庄。还没到山庄就看见屈安正在前面引路陪着一群和尚,为首的一个老和尚瘦骨嶙峋,麻衣草鞋,看着和要饭的也差不了太多,如果不是看到屈安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打死景毅也不信老和尚能是从禅宗出来的。

    不过,景毅和吴管事也没贸然上前打招呼,而是一路坠着来到了沧浪山庄。

    “嗯,我师叔觉远下山来了。”屈安点头给出了肯定地答复。

    “这个老和尚,要不是有你在,别人要是告诉我这个老和尚是禅宗出来的,打死我都不信。”

    景毅坐在屈安书房地坐塌上,一腿盘膝一腿微曲,一只手在一侧撑着,一只手提着一串葡萄往嘴里送。

    “你看到的,那是白马寺的主持觉空,他是律宗。”

    “白马寺的和尚竟然是律宗出来的?”

    景毅吐了一口葡萄皮,有点吃惊。

    “早知道,咱还等什么禅宗啊,直接拜到白马寺不就行了。”

    “此路不通,”屈安摇了摇头,“律宗最重戒律,其本经是《律藏》,就你这跳脱的性子,就算能入了白马寺,也得死里面。”

    “这么狠?我试试,不行的话我还俗不就行了。”景毅有点不太相信。

    “进了律宗可不像我在禅宗一样那么容易还俗,律宗视还俗为叛佛,别宗弟子还俗,律宗尚且都要说上一说管上一管,更何况本宗弟子,入了律宗就别想还俗了,除非叛宗。”

    “而且入白马寺并无用处,”屈安瞥了眼景毅吐的一地的葡萄皮继续说道,“外界天地元气凝滞,故而难以超脱天人界限,就算有隐世各宗的功法也是无用,不然我为何还要费尽心思的再回迦勒山?只有借助隐世各宗的秘境,我们才能超脱天人界限。”

    “明白了,大哥你就说需要我做什么吧。”

    景毅丢掉了手里的普通也是正经起来。

    “二弟,我需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帮我找到觉远要找的那个小和尚!”

    “沧浪山庄虽然把控着漪澜江的漕运,但是轮到对漪澜江沿岸的熟悉程度,还是二弟你的黑龙寨跟胜一筹。”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在漪澜江一线,还没有我混江龙景毅找不到的人!”景毅拍着胸脯和屈安保证道。

    “不过大哥,找到那个小和尚之后,如果你能重回迦勒山,兄弟这里,你还得帮衬一二啊。”

    “二弟放心,只要为兄得以再入迦勒山,为兄保证,西虢公的爵位一定是你的!”屈安信誓旦旦的说到。

    “嘿嘿,”景毅没有如屈安所料一般的被自己的保证所打动,反而笑了起来,“大哥,弟弟虽然比你年轻几岁,但是也不想自己再过几十年之后就变成了一堆白骨,所以,大哥能不能拉弟弟一把,帮弟弟我也进个隐世宗门,弟弟一定感激不尽,为大哥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屈安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讨价还价的二弟笑了笑。

    “就算二弟你不说,大哥也会帮你的,你我二人一世兄弟,怎能让弟弟一人在红尘俗世里打滚,哥哥我自己独享逍遥呢。”

    “我就知道大哥,一定会答应的!”景毅一脸的兴奋,“大哥你且稍待,弟弟这就去招呼人手帮大哥找人去!”

    说着转身出了书房。

    看着景毅离去的背影,屈安面带微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刚走出书房,景毅脸上的兴奋便消失不见了。

    “哼,还一世兄弟会帮我?真把小爷当三岁孩童哄呢?呸!

    不过,说上这一嘴,也就是试探试探,要是能成皆大欢喜,不能成……

    不能成也得帮屈安把人找到!

    如果屈安真能重回禅宗,自己借着他的名号怎么着也能拉张虎皮做大旗。到时候自己还不是在这俗世了横行?

    要是通过找人这件事能帮自己和禅宗建立联系,那更是稳赚不亏。

    屈安这老小子太阴了,光指望他不稳当。

    成与不成自己都不吃亏。”

    谁真把景毅当作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谁是傻子,毕竟一个和外人合谋要夺了自己嫡亲大哥世袭爵位的人,一个控制着漪澜江最大江匪帮黑龙寨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纨绔子弟。

    ……

    王伯父女今天早早的收了渔船,只因王伯昨日出船染了风寒。

    王柔娘服侍这自己阿爹躺下,端着熬好的药喂阿爹吃药。

    吃过药后,王柔娘坐在床边缝补衣物。

    “柔娘啊,咳咳,昨天你不在,邻村张媒婆过来了一趟,替老李家那个二儿子给你说亲。你怎么看啊?”

    “我看啥,我不嫁人,我陪着阿爹,我还要给阿爹养老送终呢?没儿子咋了,没儿子我给阿爹养老送终!”

    王伯就一个女儿,平日里没少被邻居笑话,毕竟在他们看来,没儿子就是绝户,断了香火,死了以后连个打幡送终的人都没有。

    “哎呀,你爹我又没七老八十!能照顾好自己,用不着你养着!女孩子家哪有不嫁人的!你真想老在家里啊?”

    王伯也很无奈,自己闺女什么都好,虽说高大了一点,但是人长的标致,还做得一手好刺绣,有不少人来提亲,可是闺女死活不同意,非得嚷嚷着要给自己养老送终不嫁人。

    这两年闺女的年龄也渐渐大了,来提亲的也越来越少了,自己怎么劝都不听!

    “老在家里咋了,我乐意!”

    王柔娘在那缝补衣物连头没抬。

    “你说你、你,唉,都怪我!从小把你惯的不成样子了!”

    “你是我阿爹,你不惯着我惯着谁?行了,你少说话多休息,自己生着病呢自己不知道啊?”说着给王伯掖了掖被子,“都多大年纪了,也不知道注意身体。”

    “唉……”

    王伯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每次只要一提嫁人都被自己闺女给堵回来。

    “阿爹,你听外面什么动静?”

    “什么什么动静?”

    王伯刚才只顾着生气了,那里还注意的到外面有没有动静。

    静下心来,王伯仔细一听。

    只听见外面嘈嘈杂杂甚是纷乱。

    “大家分头行动,记住先找人!”

    “是,寨主”

    “你们几个去那边。”

    “你们几个去那边。”

    “你们几个……”

    还有好似铁器碰撞的声音叮当作响。

    ……

    “坏了!是江匪!”

    王伯心头一惊喊出了声,王柔娘一听是江匪,赶紧一口吹灭了油灯。

    王伯赶忙下床来,把王柔娘藏在了一口大缸中,又在上面铺上了一层咸鱼。

    刚盖上盖垫,门就被一脚踹开。

    “哐当!”

    为首一人一把薅住王伯的衣襟,就把这个干瘦的老头提了过去。

    “老头,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穿着白色的僧衣?”

    他们要找了尘?

    躲在咸鱼下的王柔娘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难怪当日了尘受伤了,原来是被这群江匪伤的。

    这却是王柔娘想差了,就这群江匪,加在一块也不是小和尚的对手。

    这也难怪,这群江匪在王柔娘的眼里就是手握刀兵的恶鬼,了尘小和尚那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是这群恶鬼的对手。

    毕竟王柔娘不是江湖中人,没听说过江湖中流传甚广的一句歌诀,这句歌诀在每个出门游历、闯荡弟子出门前,门派前辈都会和他们说一下。

    “书生残废俏小娘,老道乞丐小和尚。”

    这是在江湖中最不能惹的几种人!

    出门在外,行走江湖,见到这几种人,能避则避,万万不可轻易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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