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酒席就这么告终了,有丫鬟上前收拾。

    白沐瑾走到坐在凳子上,单手托着下巴,也不动弹的钟离玖渊身边,轻轻推了推他:“你喝了那么多酒真的没事吗?”

    钟离玖渊不说话,抬头看了白沐瑾一眼,暖烛将那漆黑深邃的眼眸照得极亮,却又蒙着一层不知名的迷茫,这一眼,白沐瑾不禁愣了住。

    未离席,白沐瑾虽叫了她们上前收拾,可她们仍然不敢这个时候上前打扰,都唯唯诺诺的站在旁边,低着头。

    有那么一瞬,白沐瑾以为钟离玖渊喝醉了站不起来,想伸手扶他,刚碰到他衣服一角,凳子上的人却自己站了起来,笑了笑:“哥哥,我好着呢,没醉”

    白沐瑾见他站起来时没有喝醉后的踉跄,信了他的话,大庭广众之下,旁边还有一群下人在,他也不好与钟离玖渊太过亲密,于是收回了去搀扶钟离玖渊的手。

    “哥哥,走吧,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钟离玖渊一边说一边拉住了白沐瑾微凉的手。

    葱白玉指被他握在手里,却泛着冷,钟离玖渊不禁皱了下眉,自言自语的嘀咕:“怎么手这么冷……看来那暖玉不行,改天得给哥哥寻个更好的……”

    说着他轻车熟路的拉着白沐瑾往两人居住的厢房走去,白沐瑾觉得好笑,心道这人不过才来江府两次,怎的跟在自己家里似的熟悉。

    白沐瑾居住的厢房在西边,那里离府上花园近,白日夜里都十分清静,被贬的那两年里,白沐瑾一直在江府养伤,住的就是这间屋子。

    哪怕他告别江府外出游历时,这间屋子也一直有人好生打扫,上次来溢河江雨晴又命人仔细打扫了一番,所以十分舒适干净,钟离玖渊来人界寻白沐瑾时,两人就在这间屋子里睡过几日。

    临到大门口时,一直拉着白沐瑾走在前面的钟离玖渊忽然在上石阶的时候停了下来。

    此时这里已无外人,白沐瑾也就放开了些,忍不住打趣起来:“这位夫君怎么不走了,都到洞房门口了,难不成是想悔婚?”

    也不知是他这句话里的哪个字眼刺激到了钟离玖渊,他神情微讶的转过头来,一瞬不瞬的盯着白沐瑾。

    “看什么呢,连自家……”他话未说完,忽然被人抱进结实的怀抱里,这么近的距离,白沐瑾这才闻到了钟离玖渊身上的浓郁酒味。

    难不成真醉了?

    钟离玖渊紧紧抱住他后就没了动作,白沐瑾想退退不开,推了推身上人,没反应,但喷洒在后颈上的气息却是温热的。

    想起某人的大言不惭,白沐瑾轻笑出声:“不是说千杯不醉吗,这就喝醉了?”

    将脸埋在他肩窝里的人并未答话,而是一口咬在了白沐瑾光滑细腻的脖颈上,虽是咬,却一点儿都不疼,更像是怜惜的啃吮。

    白沐瑾反倒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这是咬人还是挠痒痒?”

    钟离玖渊依然沉默寡言,然后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阵阵酥麻如丝丝电流游遍全身,白沐瑾整个人顿时脊背一僵。

    要命!

    喝醉了的阿离太会撩了!

    没喝醉的时候也撩。

    理智告诉他必须得赶紧将这人推开,不然自己铁定清白不保,可真当白沐瑾想着如何挣开这个怀抱时,钟离玖渊忽然出了声:“……哥哥,我喝醉了”

    他当然知道他喝醉了,而且还是一醉一撩一个倒的那种!

    白沐瑾劝他:“阿离,你……你先放开我……我扶你回房休息”

    钟离玖渊没动,也没松手。

    “……阿离?”白沐瑾又试着唤了他一声,还是没动静。他艰难的别过头去看,钟离玖渊将脸埋起来也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白沐瑾叫了好几次都没得反应,于是断定这人是醉过去了,他看着面前的石阶和有一段距离的大门,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将人弄到床上,抱着他死活不撒手的钟离玖渊可算是松开了他,白沐瑾累得一手叉腰一手拿衣袖抹汗。

    他端来热水给钟离玖渊擦了脸和手,替他解了外衣,只留一件玄色中衣,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一切弄好之后,他又打了井水将那件满是酒气的衣服洗净晾干,这才回到屋里,脱衣熄灯躺下,自然而然的钻进了钟离玖渊怀里,搂着他的腰,一觉天明。

    翌日,钟离玖渊是被宿醉后的头疼扰醒的。

    “嘶……”他扶着胀痛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难受的皱着眉头,目光一扫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和屋子,昨晚的记忆零碎闪过,最清晰的当属白沐瑾的那句:“夫君”。

    钟离玖渊忍不住勾了勾唇,忽然觉得头不那么疼了。

    这时,屋子大门从外被人推了开,此时已日上三竿,白沐瑾端着吃食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走了进来。

    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却因宿醉后的头痛而皱着眉头,他将饭菜搁在桌子上,端着那碗醒酒汤走到床边:“可是头疼,快把这碗醒酒汤喝了”

    钟离玖渊没有接,想到昨晚白沐瑾唤他的那一声夫君,他忽然使了坏心眼,仗着头疼没力气要白沐瑾喂。

    白沐瑾觉得没什么,舀了一勺醒酒汤喂给他,钟离玖渊却没有喝,而是指了指嘴唇,意思不明而喻。

    白沐瑾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大……大清早的……怎么……怎么……能……”

    “昨晚哥哥还一口一个夫君的叫我呢,怎么这就不行了?”

    “我哪有叫你夫君……”说到最后,白沐瑾忽然就心虚的弱了声音,他确实叫过,而且还说要洞房,但那些只是玩笑话啊!!!

    “哥哥……”床上的人忽然支着身子凑近过来,引诱道:“你再叫一声夫君来听听,我就不要哥哥喂药了”

    白沐瑾左右为难,觉得选哪个都不好。

    “嗯?好不好?”

    “哥哥,哥哥?”

    “不叫夫君,那你亲我一下”

    白沐瑾被他的没羞没臊弄得脸红,最后左右一衡量,还是觉得第一个好开口一些。

    于是,白沐瑾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不自然的吐出两个字:“夫……君……”

    “什么?我没听清,哥哥你大点声”

    “夫君……”

    “再大点声”

    白沐瑾心一横,大喊:“夫君……唔!”

    未落的话音被尽数吞没,白沐瑾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想一把推开钟离玖渊,却顾及着洒了手里的醒酒汤,只能任他亲个够。

    过了好一会儿,钟离玖渊才放过白沐瑾:“真乖”

    “……赶紧,把,把醒酒汤喝了!”白沐瑾不由分说的将碗塞进钟离玖渊手里,故作镇定的不去看他,可在钟离玖渊眼里,他的脸和脖子早已红得滴血了。

    钟离玖渊得逞一笑,将醒酒汤一碗喝尽,觉得这醒酒汤挺甜的,又搂过羞红脸的白沐瑾吻了上去,将口中甘甜的汤液一点点喂了过去,然后微微退开问他:“甜不甜?”

    白沐瑾气得不想说话,却暗里吧唧了一下嘴,确实挺甜的。

    这么一折腾,桌上的饭菜都要凉了,白沐瑾想重新端回去热一下,钟离玖渊拉住他,直接用灵力热了饭菜。

    “怎么样,头还疼吗?”

    钟离玖渊笑了笑:“不疼了”

    两人很快用完了饭,去了花园散步,走至绿中藏红影的莲池边时,钟离玖渊忽然问白沐瑾:“哥哥,如今瘟疫一事已解决,你日后有何打算?”

    白沐瑾愣了一下,不答反问:“阿离,你被带回妖界之前生活在何处?”

    钟离玖渊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眼神慌乱了一瞬,很快便借着欣赏莲花移开了目光:“……我是在……巫邕被钟离筱带回妖界的”

    巫邕两字令白沐瑾错愕了一瞬,钟离玖渊以为他察觉了什么,想转移话题,却闻白沐瑾握拳一拍,懊悔不已的说:“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们就先去你的故乡看看了,巫邕哪里?”

    钟离筱将愣怔片刻,眼神有一瞬黯然,他低着头,目光看着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红莲,声音轻轻的说:“不会有人喜欢那个地方的”

    白沐瑾没听清楚他说的话,钟离玖渊调整好情绪,对白沐瑾说:“哥哥想要知道一切的话,我其实都可以说给哥哥听的”

    白沐瑾摇了摇头,钟离玖渊有些没明白他摇头是何意。

    “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后来我觉得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白沐瑾说:“你什么都记得,我却什么都忘了,我想自己找回那些遗忘的过去,这是对你,也是对这段感情的负责”

    我不想默默承受这些的人只有你,我想与你一起,我想知道曾经的一切。

    白沐瑾本想去看看江叶雪醒没醒,可他找遍整个江府都没找到人,听随身伺候的丫鬟说:“老爷老夫人得知少爷昨晚喝得酩酊大醉,喂了他一剂最猛的解酒药,人一醒就出诊去了”

    那丫鬟又问白沐瑾找江叶雪有何事,白沐瑾摇了摇头,说:“没事,你去忙吧”

    然后看向倚在红漆圆柱上,嘴角噙笑的钟离玖渊,无奈的耸了耸肩。

    “他莫不是怕了,所以故意躲我?”钟离玖渊一把搂过白沐瑾的肩,吊儿郎当的倚在他身上笑了笑。

    “你那是趁人之危”白沐瑾在钟离玖渊鼻子上掐了一把,叹了口气:“你们就当开个玩笑罢了,叶雪虽是大夫却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况且你一个未及冠的小屁孩,哪来的脸面让人家叫你哥哥,你也不知羞?”

    钟离玖渊一听这话,立刻不乐意了:“为何要知羞,而且……”

    他故意拖长音线,附在白沐瑾耳边轻吐气息:“我是不是小屁孩,哥哥难道不清楚?”

    “你!”白沐瑾蓦地红了脸,一把从他怀里弹出来:“大白天的说什么荤话!不理你了!”

    太阳落山时,江府的大门终于被人偷偷摸摸的推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先冒出来左右看了看,再三确定没人后,江叶雪才抱着药箱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

    他前脚刚落地,后脚还没跟上,忽觉后背一凉,一条手臂自后向前架在了他脖子上,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君子,偷偷摸摸的干嘛呢?”

    江叶雪惊恐转头,瞧见钟离玖渊那张笑眯眯的脸,只恨不得再晚些回来才好:“你你你你你才鬼鬼祟祟,这是我家,我想怎样就怎样!”

    钟离玖渊挑了挑眉,继续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我记得……昨天有人说……说什么来着……哦,说谁先醉倒就叫对方一声大哥来着,江小弟,这事你没忘吧?”

    “……”

    去你妈的江小弟!

    “怎么,想赖账?”

    “本公子是那种人吗!”

    钟离玖渊收回架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好啊,那你叫一声大哥来听听”

    “……大,大,大哥……”

    “没听清,大点声”

    “……”

    妈的,他忍!

    “大哥!”

    “哎,这才对嘛”戏弄得逞,钟离玖渊得意一笑,拍拍江小弟的肩膀:“以后记得别轻易跟别人比喝酒,要是输了,那可是很丢脸的”

    “……滚滚滚!”江叶雪白了钟离玖渊一眼,开始挥手赶人,忽然想到什么,又将要走的钟离玖渊拉了回来:“喂,你等会儿!”

    钟离玖渊笑了笑道:“还想叫大哥?”

    “……”江叶雪喝酒买教训,发誓以后一定不跟这人打什么君子赌了,咳了一声,正了脸色:“前些日里,那红色妖力是不是你的?”

    钟离玖渊挑了下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若真是你,近日你恐怕会有麻烦了”江叶雪有些不放心,毕竟白沐瑾时时刻刻都待在钟离玖渊身边,他怕那些麻烦会波及到白沐瑾。

    钟离玖渊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会这么好心帮我?”

    江叶雪:“……”

    合着我在您老眼里到底有多不堪一击?

    “我才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你连累沐瑾,你应当知道妖在人界乃不容,那日你释放出来的妖力已经给自己埋下了祸根,仙门百家会找你麻烦的不在少数,而他们同样视沐瑾为敌”

    钟离玖渊没有说话,似乎也在思考他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沐瑾跟你说了多少他以前的事,但他的身份不能被仙门百家发现,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现在就回妖界”

    “我不会回去的”钟离玖渊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他好不容易找到白沐瑾,怎么可能再离开他身边半步。

    江叶雪有些意外他拒绝得如此干脆,但很快他又蹙起了眉毛:“你这样不仅害了自己,同样也会害了他的”

    钟离玖渊忽然嗤笑出声,一字一句,句句如淬了毒的獠牙,令江叶雪闻之遍体生寒:“仙门百家敢伤他一根汗毛,我定屠其满门!”

    众生都说白沐瑾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一夜屠尽赵氏满门,不配为神。

    他钟离玖渊被视为三界新起之秀,一战成名,令神鬼闻风丧胆,被众生奉为护佑之神。

    可众生不知,他也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疯子,疯起来无人敢拦,这个被人们莫名其妙捧成神的妖类,其实也是个手染鲜血的恶徒。

    江叶雪有种直觉,他这话不是单纯说说而已,面前这个叫钟离玖渊的人,确实会做出屠人满门的事来。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觉得让钟离玖渊离开白沐瑾不太可能:“行吧,你好好护着他便是,毕竟……”

    说到这里,江叶雪的神色忽然暗淡了下去,眼底闪过一抹哀伤,毕竟什么,他也没再说下去。

    “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他这句话说的十分毅然,江叶雪笑了笑,抱着药箱回屋。

    钟离玖渊忽然出声叫住他:“等等”

    “还有什么事?”江叶雪抱着药箱转过头来,他外出出诊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就想快些躺床上睡一觉。

    钟离玖渊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八年前,白沐瑾手臂受了一次很严重的伤,他是否来找过你?”

    江叶雪有些惊奇他是怎么知道的,但转念一想可能是白沐瑾告诉他的,于是点了点头:“没错,他的手臂确实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当时他来找我时还把我吓了一跳呢,后来他还在我府上休养了一个月”

    钟离玖渊闻言一愣。

    “本来养伤养得好好的,可是他的心病突然发作,我将他藏在密室里治疗了好几日才转好”

    闻言,低着头的钟离玖渊猛地抬起头来,连忙追问:“密室,什么密室?”

    “溢河禁制的启动开关就设在密室里”

    “密室在哪儿?”

    “就在后花园的莲……唉,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家密室在哪,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江叶雪反应过来被套话后那眼神仅直要把钟离玖渊洞穿了。

    钟离玖渊语气淡淡:“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

    如果八年前白沐瑾真的在江府养伤,那他来江府寻人时之所以没找到,很可能是那个时候白沐瑾心魔发作,被关在了密室里,而密室有法术隔绝,他那时灵识本就不稳定,没感应到也是正常的。

    可这份遗憾一直像刺一样卡在钟离玖渊心里,如今知道了答案,他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自责,如果那时自己再多找一找,再多等一等,他与白沐瑾之间就不会分隔八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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