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窈从面面相觑的人群当中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钟离玖渊面前才停住,途中有几个弟子想出声叫住她,被她抬手制止了。

    钟离玖渊冷冷看着走过来的荼窈,看着她握着拳头默不作声,而后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弯下了腰。

    “我为我之前无礼的行为向两位道歉,是荼窈不知轻重礼数,还请两位见谅”

    白沐瑾张了张口,还未出声,就被钟离玖渊抢了先:“你惹火了我,我的火气可不好消,你一句道歉又值几两钱?”

    荼窈抬头看着他:“那你当如何?”

    钟离玖渊放下抱在胸前的手,往前迈了一步,白沐瑾伸手拉住了他:“阿离,算了”

    钟离玖渊看了白沐瑾一眼,抬手握住了白沐瑾拉住自己衣角的手,看向荼窈:

    “下人不知礼数就该好好管教管教,我看你今天上午又是砸墙又是拆房的,想必力气一定大得很,只要你在日落之前把毒宗上下所有弟子的衣物都洗干净了,我们就接受你的道歉,如何?”

    钟离玖渊见她不说话,不屑笑道:“怎么,不敢了?”

    一位弟子突然说道:“荼窈姑娘乃宗主身边红人,怎可做这等事?你这狂徒真是大胆,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住手!”荼窈厉声喝住那名就要冲上去将钟离玖渊教训一顿的弟子,她看向钟离玖渊:“好,我答应”

    钟离玖渊玩世不恭的耸耸肩:“好啊,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其他弟子纷纷劝道:“荼窈姑娘,这可使不得啊!”

    “是啊是啊,这小子如此嚣张,你别拦着我,我非砍了他不可!”

    荼窈见劝不住众人,只得将钟离玖渊和白沐瑾是尉迟骞请来的朋友这事告诉了他们,众人皆是一脸不信的你看我,我看你。

    “就这目中无人的小子会是宗主请来的朋友?”

    “打死我都不相信!”

    “定是他们假冒宗主的朋友,来毒宗一定居心叵测!”

    荼窈将一块蟒蛇盘绕的青铜令牌举在众人面前:“宗主令牌在此,何人还觉得有假?”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荼窈不再与他们废话,对所有毒宗弟子命令道:“将你们的衣物都拿去浣洗坊,一件都不许落!”

    “……是!”

    白沐瑾看着这架势是想劝也劝不了了,索性放弃了,在众人离去后,他将钟离玖渊拉到了无人的角落里一顿奚落:

    “阿离你跟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你让她把全宗上下弟子的衣服都洗了,还必须在日落之前全部洗干净,这哪里做得到?”

    “小姑娘又怎么了?”钟离玖渊还是第一次在白沐瑾面前这么犟:“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他凭什么让哥哥做那等吃力脏兮兮的活,她不也是故意刁难吗?”

    “你!”白沐瑾被他气得无话反驳,气呼呼的转身走了,跟着一位抱着隔夜换下来的弟子服,慢吞吞往浣洗坊走去的毒宗弟子去了浣洗坊。

    荼窈将两边衣袖挽至手肘以上,旁边有弟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她右手边上,没一会儿那些脏衣服就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后面的弟子看见这些衣服都有些犹豫了,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左右为难,荼窈直接将他手里的衣服抢了过来,泡进水里:“下一个!”

    白沐瑾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上前,从他身边经过的一名毒宗弟子忽然趁他不注意,伸出脚绊了他一下,想给他一个教训。

    然而还没教训成功,他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整个人再无法动弹半分,一道阴冷刺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敢绊他一个试试?”

    白沐瑾安全下了楼梯,钟离玖渊将那名弟子往后一推,伸出手拉住了往前走去的白沐瑾。

    白沐瑾回头看去:“阿离?”

    钟离玖渊将他往身边拉了拉,白沐瑾并没有因为刚才的生气而抗拒,反倒十分顺从的走了过去,看着他。

    钟离玖渊与他对视片刻,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又狠又怜惜的揉搓了他的头一顿:“哥哥,真是败给你了!”

    白沐瑾顽皮的吐了吐舌头,钟离玖渊将丑话说在前头:“但我还是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白沐瑾俏皮的小表情忽然一顿,不解道:“为什么?”

    “我们吃了她一顿饭帮她干一些活这没错,可我曾经亲眼所见哥哥一双执剑的手被伤得面目全非,哥哥的手本该是干干净净的,而不是满手老茧疤痕,丑陋不堪”

    “我好不容易才寻来祛疤的神药让哥哥的手重新变得白净娇嫩起来,我怎么可能再让哥哥拿那些除剑以外的东西,干那些脏苦累活?”

    从看见白沐瑾那双伤得面目全非的手时起,他就暗暗在心里发誓,今后只要他钟离玖渊活着,就不会让白沐瑾受到一丝委屈,做半点脏活累活,他会将这个人宠回曾经的天之骄子,一生保护他,爱护他,亘古不变。

    听到这里,白沐瑾早已愣在原地无法思考了,这个人的爱永远都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他根本招架不住,几番溃不成军,想躲,想逃。

    可他又很想靠近,很想用自己那颗弱小不堪的心脏将这些澎湃的爱意都收纳入内,像他证明自己的内心。

    他把心脏剥出来,让自己的满腔爱意暴露在阳光下,哪怕那颗心脏能容纳的东西很少,少到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爱,但那就足够了。

    白沐瑾就这么在钟离玖渊的陪同下,在浣洗坊的一个无人角落里一直站到了日落。

    荼窈将手里的最后一件衣服洗完,精疲力尽的撑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在水里泡了一个下午的手早已发白起皮,手心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长时间蹲着的双腿早已麻痹不堪,连伸直都费力,荼窈忽然身体不稳的向地面倒了下去,却在摔倒之际被人搀扶住了:“荼窈姑娘,你没事吧?”

    疲惫的身体令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好一会儿他才看清面前的白沐瑾,微微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

    白沐瑾扶着她在放衣架上坐下,看了一眼她发白红肿的双手,有些内疚的抿紧了嘴唇。

    钟离玖渊慢悠悠走了过来,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她的惨状,荼窈见他过来,撑着身子站起来,竭力做出一个道歉的姿势:“我已如约履行诺言,还望两位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荼窈的无礼”

    白沐瑾赶忙扶住她晃来晃去的身体:“这根本不怪姑娘,快快坐下”

    荼窈却倔强的不肯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未发一言的钟离玖渊,非要等来他一句话。

    白沐瑾暗暗叫了钟离玖渊一声,钟离玖渊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随手一挥,荼窈发白红肿的手就恢复了正常。

    “哥哥就知道帮外人说话,哼!”钟离玖渊丢下这一句,气呼呼的就要往回走。

    白沐瑾见荼窈能自己站立了,放开她追上了钟离玖渊,拉住他的衣袖道:“阿离,你怎么还生气了?”

    钟离玖渊没再继续往前走,回头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嘴硬心软,你也不是真的要为难荼窈姑娘,对吗?”白沐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才没有嘴硬心软!”

    “你有”

    “没有!”

    远处不明所以的荼窈愣愣看着一闹一笑的两人,等到那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她才走了过去。

    “两位……”她话刚开口,一只灵蝶忽然飞了过来,轻轻落在了荼窈手上。

    白沐瑾见此道:“既然荼窈姑娘有事要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荼窈赶忙道:“不是,是宗主的传讯,他让我跟两位说中州的事已暂时平息,他两日后便会返回毒宗,让我定要好生招待两位,不可怠慢了”

    中州的事?

    白沐瑾与钟离玖渊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白沐瑾道:“想必荼窈姑娘已经知道我们来此地的原因,刚才的传讯中,尉迟宗主可有具体说明什么?”

    “我只知两位身份,但其余的事宗主并未告知于我,宗主做事一向严谨,若非必要之时,他从不会将详情告知旁人”

    钟离玖渊道:“既如此,那还是等尉迟骞回来后,哥哥在详细问他吧”

    也只能这样了,白沐瑾点了点头。

    中州。

    因为闹出天虚门那样的丑事,为防止这种丑闻传入老百姓耳中引发变故,羌无痕在其他门派的群起进谏中,只得对玄泯闫进行处罚。

    原本这事是由尉迟骞来主持的,但尉迟骞以毒宗百年以来的中立态度为由而拒绝了,他的目的就是要借此事之势,仙门百家之手给羌无痕一个下马威。

    这对羌无痕来说是左右为难的,一方面天虚门在老百姓的心中威望不亚于四大宗门,若是无缘无故处决了玄泯闫,百姓问起,他又该如何解释?

    而另一方面还不就是他那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近十年来羌氏一直与天虚门交好,羌无痕与玄泯闫之间的秘密显然不少,这从尉迟骞的警告之中就能看得出来。

    打个比方,如果羌无痕是虎,玄泯闫就是他背后的双翼,这只老虎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年间就成为领导者,必然少不了天虚门的衬托,那么,他们想搞些什么小动作仅直轻而易举。

    同样的道理,如果将这只老虎的双翼折了,他就算再如何勇猛,也永远不可能再飞得起来,地上的老虎再如何作威作福,最后也只能成为捕猎者箭下的冤魂。

    羌无痕深知处决玄泯闫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一人难抵万众齐心,他若是包庇天虚门,就难堵悠悠众口,必定民心尽失,他不能冒那个险,也冒不了那个险。

    当日,羌无痕在大殿上下令将玄泯闫暂时关押入狱,待其罪证一一彻查落实之后再判其罪,其他门派则返回宗内自查,若有刻意欺瞒者被举报查实,一律杀无赦!

    修仙界这片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了十年的湖泊,终于被一场空前暴雨彻底搅乱了表面的平静,掀起了惊涛骇浪。

    当日深夜,尉迟骞收到暗探消息,得知罗刹门樊厌暗访羌无痕,具体谈话不知,暗探被防偷听的结界拦在了外面。

    尉迟骞也大概能猜到他们说了什么,为避免暗探被里面的两人察觉,尉迟骞让其撤走,不必再继续监听。

    他让铭琅趁樊厌与羌无痕会面之时,去完成一件事——采血。

    从溢河回来的路上,尉迟骞就一直再想江叶雪身中魔气的事,具体缘由铭琅仔仔细细的跟他复述了一遍,想来那魔气是来自樊厌的血。

    那么他就必须搞清楚身为修仙者的樊厌,身体里为何会存在魔气?是他一个人如此,还是整个罗刹门都与魔气有牵扯?他们又是何原因潜藏在凤鸣山上许久不露踪迹,偏偏在几个月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羌无痕房内。

    操劳了一整天不曾休息的羌无痕头疼之症又复发了,他单手支撑在桌面上,拿余光瞥着突然前来暗访的樊厌,声音充满了疲倦:“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帮你的”

    羌无痕哼笑出声:“帮我?若不是你无能让钟离玖渊跑了,我何至于此?”

    “羌宗主,此话差矣”

    樊厌似笑非笑的往前走了走,食指轻抵羌无痕太阳穴处,将一缕黑气注入进去,刚才还将羌无痕折磨得日夜难寐的头疼之症竟然好了。

    没了头疼之症的干扰,羌无痕精神了些:“什么意思?”

    “羌宗主难道没想过此事十分蹊跷?钟离玖渊前脚刚逃出中州,天虚门后脚就出事了”

    樊厌兀自走到桌边坐下,拿手探了探茶水的温度,翻过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与玄泯闫的那些个秘密十年不曾暴露,却在一夕之间被一个野修曝光日下,偏偏你这个主谋却相安无事,羌宗主就没觉得不对劲?”

    “你是说有人故意针对我?”

    樊厌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举到唇边,轻轻吹了口气:“他是在给你一个下马威,同时……也是一个警告”

    羌无痕两只眼珠飞快转动着,他猛地站了起来:“是谁?”

    “这可不好说”樊厌将杯中茶水吹凉了些,轻浅抿了一口:“毕竟羌宗主这么多年树敌无数,他们虽表面对你为首是瞻,暗地里指不定怎么盼着你摔下马呢”

    羌无痕没有说话。

    樊厌又抿了一口茶水,道:“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件羌宗主感兴趣的事”

    “何事?”

    “我手里,有钟离玖渊的最新行踪”樊厌瞧见羌无痕脸上的迫不及待,笑了笑道:“至于条件嘛,还是跟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

    夜深人静的时候,樊厌才从后门离开,而铭琅也完成了尉迟骞的命令回到了屋内。

    尉迟骞问:“东西呢?”

    “在这里”

    铭琅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翡翠材质的葫芦变了出来,透过瓶身可隐约看见里面大半瓶的暗红液体。

    尉迟骞用灵力略微感知了一下,在那血液里面的确探查到了一丝魔气,只是不是很明显,微不留意就没了。

    “宗主,我跟你说啊,我采血时发现那些罗刹门弟子竟然格外的安静,明明睁着眼睛,却好像睡着了一般,呆呆傻傻的愣在原地,连我站在他们面前都毫无反应,就跟个傀儡似的”铭琅一边将瓶子收好,一边喋喋不休的说道。

    闻言,尉迟骞微微蹙眉:“有这事?”

    “千真万确,我还试探了好几次,他们真的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铭琅说着说着,见尉迟骞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问道:“宗主,怎么了?”

    尉迟骞抬起头道:“明日立刻启程回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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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被殿下宠爱的一天(待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一枝竹韵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83章 荡然无存的平静-殿下,宠宠我吧免费阅读,又是被殿下宠爱的一天(待改),笔趣阁并收藏又是被殿下宠爱的一天(待改)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