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宇内,共创伟业!”

    宁王在那儿空口白话,这帮官员也唯有配合着一起演戏,于是一个个跟着大声喊起口号来。

    “好,既然大家目标一致,那就请诸位跟孤一起努力吧。”

    虽然降官们看上去群情鼎沸,好些个还露出一副随时可为宁王赴汤蹈火的样子,但朱宸濠却知道,至少在目前,是不可能放心去使用这帮家伙的。

    而且他也懒得学历史上的宁王般,让这帮人在军士的看押下各归本位,继续处理一省政务。

    因为在他看来,那样做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成效。

    与其去做无用功,还不如将这些人裹挟着一起出兵,待自己取得一定成果后,他们自然也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反正,南昌,乃至整个江西,对朱宸濠而言都只不过是拖住王守仁脚步的泥沼而已。

    因此即便江西因缺乏官员管理而产生动乱,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就算最后真留下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那个为之头疼的,也不是他朱宸濠。

    至于那位即将接手的王大圣人嘛,对他而言,自然是越头痛越好。

    “左参政王纶留下,其余各位就先下去吧。”

    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朱宸濠也不想再跟这帮人浪费时间,于是直接下了逐令。

    “我等告退。”

    降官们在退下时,尽皆带着诧异之色,或明或暗地打量了被宁王点名留下的王纶几眼。

    王纶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知道,无论宁王是因为什么要自己留下,事后他都将被人刻意打上一些难以辩驳的标签。

    “王参政。”

    待其他人全都退出了承运殿,朱宸濠才向王纶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靠前。

    “赐座。”

    紧接着朱宸濠又转头示意刘泉,让老太监给王纶搬个凳子。

    “谢殿下赐座。”

    王纶先向朱宸濠道了声谢,随即又对刘泉道:“

    有劳刘公公。”

    王纶虽心中忐忑,却仍能保留一丝大家风范。

    朱宸濠仔细打量了一下已安然坐下的王纶。

    这位王参政,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

    长相儒雅文秀,颇有气度,卖相极佳。

    其处变不惊的态度,也令他颇为欣赏。

    暗自品评了一番王纶的外在后,朱宸濠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

    “孤之所以请参政留下,乃是知晓你跟王中丞相交莫逆;

    如今对方身怀旗牌又游离在外,实乃孤之心腹大患,故而想听听你对此有何高见。”

    “兵部旗牌?”

    王纶愣了一下,显然兵部尚书王琼暗中给王守仁调兵旗牌一事,他完全不知道。

    自己不晓得,宁王却清楚,这也令他暗自心惊。

    不过王纶也知道,宁王不可能为他解释旗牌之事。

    因而,他只能先将疑问埋在心底,然后针对朱宸濠刚才的问题随口敷衍起来:

    “伯安兄之才,远在下官之上;

    其所思所为,又岂是下官所能揣度的。”

    (王守仁,字伯安,号阳明。)

    “王参政又何必妄自菲薄。

    你二人,素有‘南王、北王’之称,可谓一时之瑜亮,才学自也应在伯仲之间。”

    王纶不配合,朱宸濠也不气恼,仍是不急不躁,语气淡然。

    “殿下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面对宁王的赞誉,王纶还是不愿接招,继续跟朱宸濠打着哈哈。

    “王纶,孤诚心请教,你却知而不言,是觉得本王好欺么?”

    见王纶一直装莽,以朱宸濠的脾气,当然不能让对方继续蹬鼻子上脸下去,当即声音转冷。

    “下官不敢。”

    王纶忙站起身来,对着朱宸濠下拜。

    “不敢?

    孤看你是不愿吧。”

    朱宸濠寒声道:“

    想你王纶,除儒学之外还研习诸子百家,所学早已远超他人,各种道理还需要孤来为你解说吗?”

    “下官愚钝……”

    “王纶!”

    朱宸濠不想再听王纶说那些无谓之语,于是厉声打断了对方,“

    王守仁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比孤更加了解。

    自你踏出牢门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明白,你二人已经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

    王纶当然晓得,自打从宁王造反,他畏死贪生的那一刻起,他跟王守仁之间便已经出现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即便他现在再重情重义,日后王守仁也绝不会领其半分之情。

    恐怕就算以后宁王得了天下,他王纶和王守仁两人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反而只会渐行渐远。

    “你也知道,王守仁乃孤之大敌,而你如今跟本王已不可能撇清关系,只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直观察着王纶表情的朱宸濠语气平和下来,“

    王纶啊,想你也是志存高远之辈,跟王守仁一样皆向往圣人之境。

    为此,你更是数十年如一日,潜心研究历代学说,追寻万物之本源,如今也算有所成了吧。”

    “想不到,想不到殿下竟对下官如此了解。”

    王纶听了朱宸濠之言,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他全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在其眼中轻佻凶暴的宁王,竟然会如此的清楚和明白自己。

    “王纶,孤既知你懂你,当然也晓得你最为看重的乃是何物。”

    “下官……”

    “你所在意的,绝非什么高官厚禄。”

    朱宸濠不等王纶说下去就打断了对方,“

    你如今心心念念的,应该是将耗费了自己毕生心血的著作刊行发表,流传于后世吧。”

    “殿下知我。”

    王纶当即又对着朱宸濠行了一礼。

    这次,却不似刚才那般出于畏惧,而是发自内心的。

    朱宸濠受了王纶一礼后,提高音量道:

    “既如此,为了你的理论,你的学说,你就不能,也不敢看着孤失败。

    否则,你那些想留给后人的东西,必将被毁,绝无幸理。”

    “殿下之言振聋发聩,令下官……

    嗯,令臣完全清醒过来,从此以后必将全力以赴,为殿下的大业鞠躬尽瘁。”

    “好,今日孤也在此承若:

    待事成之后,孤必将为你的学术传承助上一臂之力。”

    王纶在自称上虽只发生了一个微小的变化,可其中的含义却已完全不同。

    朱宸濠对此大感欣慰。

    “谢殿下。”

    王纶道了一声谢后立即又道:“

    王伯安此人,谨言慎行;

    臣以为,他必定会弃临江等靠近南昌的府县,选择去其南赣下辖重镇赣州再行举兵。”

    “赣州?

    他会跑那么远吗?”

    朱宸濠听后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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