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恶行,人神共愤,天理不容。下臣听之,亦悲愤难绝。为今之计,恳请殿下彻查,还我朝鲜以清净,还下臣以清白。”



    金尚宪跪在左梦庚的面前,声泪俱下,悲愤至极。



    出了这档子事,他一下子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人。不弄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根本没有办法洗去冤屈。



    果然沉器远一系的人并不打算放过他。



    “哼,贼喊捉贼,休想蒙蔽世人的眼睛。恳请夏王殿下降罪,惩处大逆不道的金尚宪。”



    沉器远的亲信郑衡喊打喊杀,死死咬住不放。



    “事情原委尚不清楚,郑大人就想栽赃陷害吗?”



    金尚宪的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洪翼汉据理力争。



    “海平君遇刺,庆昌君得利最大。不是你们做的,又能是谁?”



    “天理昭昭,乾坤朗朗。夏王殿下明察秋毫,岂容尔等血口喷人?”



    两边好不容易平息的纷争再次闹大,也许下一刻就会当场动手。



    砰的一声巨响,压制住了所有的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左梦庚脸色铁青,好似发怒的老虎。



    他们这才想起,在人君面前逞威闹事,绝非臣子之礼。一时间纷纷扑倒,乖顺的不得了。



    这一刻,左梦庚也懒得将他们叫起来。



    关键时候拿出君王的威严,更有利于控制态势。



    “尔等皆是国之重臣,自幼饱读诗书,焉能不明白事理?如此大事之下,国家板荡、生民不安。正该同心协力,挽救时局。尔等却互相攻讦,自毁长城,是何道理?”



    在他的训斥之下,两派人马终于不敢闹腾了。



    然而谁都知道,海平君遇刺一事不能妥善解决,两派的矛盾就会始终存在。



    左梦庚必须拿出办法来,还得让两派都服气。



    他有办法吗?



    还真有。



    “传令回山东,让黄宗会带着精干人员过来,彻查此桉。”



    要想弄清楚真相,查出谁是凶手,无论是沉器远一系、还是金尚宪一系,都不可信。



    甚至就连旁观的宋时烈一系,此时在左梦庚的面前也失分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调派完全不相干的人过来,这样才能够保持公正。



    见左梦庚拿出了办法,朝鲜众人尽管有很多想法,此时也不得不憋在心里。



    倘若夏国来的人调查的结果不能令他们满意的话,今日的憋屈必然会像火山一样爆发。



    左梦庚却拿出了强硬的态度。



    “如今大敌当前,满清和伪王尚在各地肆虐,尔等倘若不顾大局、互相扯腿,影响了大军征战,孤绝不轻饶。”



    左梦庚提出了最底线的要求。



    无论两派怎么斗,都绝对不能影响战事。否则的话,他可就要雷霆天降,痛下杀手了。



    朝鲜众人瑟瑟发抖,同时心底也有了一丝清明。



    然而随着海平君李佶的死,朝鲜政坛的形势再也回不去了。



    金尚宪带着人马回到自己的住所,依旧头疼欲裂。



    “可是你们当中谁肆意妄为?”



    就连金尚宪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下面的人没有通报自己、擅自采取了如此极端的手段?



    “我等焉能不知轻重,更知此等作为后患无穷,哪里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洪翼汉代表众人说出了心声。



    虽然对于沉器远一系的做法十分不满,可他们都是士大夫,斗争的方式始终局限在官场之内。



    要文斗,不要武斗。



    这是当年和大北派的斗争之后,早已形成的共识。



    派人刺杀形成流血事件,没有谁能够承担得起后果。



    “此事可否为对方的苦肉计?”



    有人提出了一个设想。



    虽然沉系和金系都各自提出了国君的人选,但是因为双方在实力上的差别,显然沉器远一系处于下风。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手应该如何扭转局势呢?



    现在看来,因为李佶遇刺,里里外外都将金系当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可以说沉系已然占到了上风。



    光从结果而论,这个设想未尝没有道理。



    可金尚宪在沉思之后,却缓缓摇头。



    “如今可以继承王位的人屈指可数,海平君一死,对方万难有合适的人选?”



    双方的目的都是通过拥立国王来掌握政权,现在沉系唯一的指望已经死了。靠这个来诬陷金系,显然是说不通的。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呢?



    金尚宪的心里还有一个想法,但是并没有公布于众。



    现在的局势迷雾重重,宁可什么都不做,都不能胡乱作为,否则的话更容易坏事。



    相比起沉系的悲愤,还有金系的困恶,事不关己的宋系颇有抬头之势。



    “海平君死了,庆昌君再不能服众。倘若我等推荐合适人选,必能大功告成。”



    当朝堂上最大的两派发生纷争的时候,宋时烈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沉系失去了倚仗的人选,金系因为嫌疑最大,再推荐庆昌君的话名不正言不顺。



    那么这个时候,身为第三方的宋系就拥有了主动权。



    如果经他们推举的人成为了国君,便会自然而然的掌握朝堂,推行宋系的政治理念。



    和宋时烈一样,其余众人纷纷应和、摩拳擦掌,都准备趁机上位。



    “尔等不辨形势,深陷险地而不自知,此乃取死之道也!”



    坚韧弥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宛如一股冷风瞬间吹醒了众人发热的头脑。



    待到房门打开,一个老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看到此人,即便是宋时烈也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迎了上来。



    “老师,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宋时烈的老师,朝鲜大儒金集。



    金集和父亲金长生在朝鲜政坛、文坛拥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而且父子二人都是宋时烈的老师。



    金集还是刘宗周的迷弟,他的号便是慎独斋。



    听闻刘宗周来了朝鲜,金集不顾危险,愣是穿越了清朝联军的防线赶到釜山,日夜不停的和刘宗周探讨,学问着实精进了不少。



    李佶遇刺的消息传来,金集敏锐的感觉到将有大事发生。生怕宋时烈一时湖涂,便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幸好他及时赶到,才让宋系没有踏出万劫不复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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