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华酒后动情,说他跟玉珠分手是被人逼迫。

    大奎说:“哥,你不说我也猜到谁逼你。”

    钟华摇摇头说:“不,你们做梦都想象不到,他们是怎么逼我的。”钟华说完已经泪流满面。

    钟华屈辱而痛苦的样子震撼了所有的人,大家屏息静听他说下去。

    钟华喝了口茶,让情绪平静下来,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的遭遇。

    那是两年前的秋天,那天晚上我喝酒回来,有点晚了,大概有11点多,单位的车把我送到胡同口,往前走几十米就到小区大门,路灯挺亮,我也想透透气,就下了车,步行往家走。

    我下了车没走多元,身后突然传来刹车声,我回头看时,冲上来两个人,一边一个把我架住了,我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一个布套子就套我头上了。

    一个家伙把刀子顶在我的后心,威胁我别吱声,吱声就捅死我。

    我当时吓懵了,一声不敢吱。

    那两个家伙连拖带拽把我弄到了车上,一把冰凉的刀顶在我的脖子上,我一动不敢动。车开了挺长时间,有一个多小时。

    我吓坏了,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不知道是绑票?还是寻仇。要说绑票,我们家也没多少钱;要是寻仇,我也没得罪谁呀?工作上就算有过节,也不至于下死手呀。

    我心里乱糟糟,身上哆嗦地拿不成个儿。

    车终于停下了,两个人架着我,在草地里走了一段路,我能感觉出来是草地,在一个土台上站住了,他们用绳子绑了我的双手双脚,往下一推,我就掉进一个深坑里。

    坑挺深,凉森森的,当时把我摔的够够呛,好半天才缓过来。我闻到新土的味道,用手一碰湿漉漉的,这是个新挖的坟坑啊。我明白了,这是要活埋我呀。

    我的头被布袋子套着,眼前漆黑,就对着坑上大声喊,上边的大哥,有话你说,要钱还是要东西,你说话。这是怎么回事呀,让我死个明白呀。

    我是真害怕了。

    那是秋天,挺冷了,不怕你们笑话,我感觉热尿顺着大腿往下流。我听见上边有人嘻嘻笑,我就苦苦哀求,哀求了半天,终于有人说话了。那人说:姓钟的,你听着,我问你,想死,想活呀?

    我说:我想活,我不想死呀。

    上边的人嘿嘿笑,说:哥们儿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没办法。

    我说:他给你多少钱,我加倍给你。放我一条生路。

    那人说:兄弟,不是钱的事儿,不差钱,是差事儿。你想活是吧?┄┄那好,我给你出一道选择题,你自己选吧。一,现在活埋你,你就永远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觉。二,从明天起,离开那个娘们儿,叫什么来?噢!是叫玉――珠,你们要结婚了,是吧?只要你跟她分手,以后不许跟她有任何关系,就饶你一命,听清楚没有?

    到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绑我了。我不甘心呢,问他们:凭什么啊?

    上边那个人说:不许问为什么,给你三分钟,自己选。

    我当时想,离开玉珠,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再者,这样分手,怎么对得起玉珠?怎么有脸见人?……不如死了算了。

    我说大哥,我们是自由恋爱,认了亲,定了日子,就要结婚了,这个时候分手得有个理由吧?我说不出口啊。

    上边那人说我管不了你那么多,只问你行还是不行。

    我说你们得讲道理呀。

    上边那人哈哈笑,说我们的道理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说大哥,他们给你多少,我加倍给你。

    那人说你别啰嗦,痛快儿地说行还是不行?

    说啥也没用了。说行,我说不出口;说不行,我不敢说。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上边的人等的不耐烦了,问我想好没有。问了几遍我也不吱声。

    上边那人说:你这个傻逼,为了一个女人去死,值得吗?你死了那娘们儿照样跟别人,你不是白死了?

    听他劝我这口气,未必真敢活埋我,也可能是吓唬我。我突然来了脾气,对上边说大哥,让我跟她分手,我做不到,你动手吧。

    上边突然没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喊了一句,兄弟们,干活,快点。

    劈头盖脸地泥土哗哗啦啦地埋下来。唉┄┄!要是嘎嘣死了,也就算了,活埋这个死法太难受,太恐怖……土埋到胸口时上不来气,憋的受不了,眼冒金星,气不够用。人呐!┄┄真的死到临头,想活的念头就特别强烈,什么想法都没了,就一个念头――活下去。

    我怂了。

    钟华的眼泪无声地流过脸颊,眼皮红肿像水泡。屋里突然安静下来了,谁也不说话,金铎的眼睛里也饱含着泪。

    邱文明气极了,骂起粗话,气得脸色都紫了。

    钟华接着说:他们把我送回来,扔在胡同口,车就开走了,我扯掉头套,连个人影儿都没瞄着┄┄回到家,我一夜没睡,翻来覆去想怎么办?是谁干的?想不出个支午卯酉,瞪眼儿到天亮。

    邱文明说:“跑啊!――惹不起咱躲得起,远走高飞。”

    钟华长叹一口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跟玉珠跑,远走高飞,逃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打定主意,我得跟父母交待一下。”

    大奎端起酒杯一口喝干,放下杯子,面色很羞愧地说:“大哥,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事儿憋我心里也两年多了,这回明白了。大哥,误会你了。”

    钟华抬起泪眼看一眼大奎说:“二弟,我知道┄┄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是姓唐的搞的鬼,只是怀疑有人在打玉珠的主意,逼我跟她分手,把位置让出来。熬过一天,晚上我就跟父母把事儿说了。我妈听了就开哭,死活不同意我走。我爸脸色铁青,想了半天,对我说,这是有人打玉珠的主意,你碍他们事儿了。你要是打定主意了,你就跑,不过得跟玉珠商量,她同意跟你跑才成呀。还有,有几句话我得说前头。

    前些年,保险公司有个科长跟一个女的跑了,去了广州,男的开出租车,女的没找到稳定的工作,打零工,两年不到,过不下去了,那女的回来了,那个科长没回来。又过了几年,那个科长死在广州了,广州的警察打电话过来,这边亲属去处理后事。

    科长是胃穿孔死的,老病,没医保,拖到后来严重了,没救了。你打听打听,这是真事儿,有名有姓的。┄┄所以,要走,你得想清楚,跟玉珠说清楚,跑出去以后怎么生活,玉珠能不能跟你过那种生活,很多年前我看过一个印度电影,名叫《光有爱情是不够的》,故事大体就是村子里恶霸欺负一个姑娘,姑娘和对象跑了。但村子里有恶霸,外边也有恶霸,外边的恶霸势力更大,更狠毒。电影的结局好像是那个女的被恶霸占有了,那个男的被打残废了,沿街乞讨。┄┄我不反对你跑,但我得提醒你,想好了再跑。好在我和你妈有点积蓄,经济上能帮你,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但其它的事儿帮不了你。

    钟华端起酒杯,一口干了。接着说,我爸说的有道理,我想了三天,冷静了,认怂了。

    钟华讲完了,头耷拉到胸前,颓废,委屈,让人看了可怜。

    金铎给钟华满上酒杯,坐下,很郑重地说:“大哥,你不是认怂,你这叫战略撤退,你这么做是对的,明智的。现在你跟玉珠都平安,这就证明你对了。从后边的事儿来看,吕成刚,杨林茂的教训都够惨了,大哥,你别有心理压力,没人瞧不起你,我相信玉珠也能理解你,你的婚礼她还参加了,就说明她能理解你。”

    钟华抬起头,看着金铎,眼泪喷涌而出,点点头说:“三弟,你这么说,大哥好受多了。”

    大奎凑过来坐在钟华旁边说:“大哥,当初我误会你了,唉!――姓唐的太黑了,不得好死。”

    金铎说:“大哥,给你交个实底吧,我这次回来,就是要跟姓唐的死磕了。昨天文明问我是不是为玉珠,可以说是,因她而起,但也不全是,人家玉珠躲到深圳,他追到深圳把人整回来,太欺负人了,我就不服这个劲儿。大哥,老话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不是他灭了我,就是我灭了他,我跟他不共戴天。”

    邱文明一拍桌子,说:“金铎,有钢儿,我可等到这一天了。你想怎么干,带着我,就是那话儿,不是他灭了我,就是我灭了他,不共戴天。”

    钟华抬头看着金铎,好像才认识一般。良久才说:“这话解气,不过你得小心,这小子势力很大,黑道白道通吃。我刚才说我的事儿,就是让你知道他有多黑,有多狠。三弟,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我相信你不是一时冲动,你要跟他磕,大哥没说的,全力支持,我能帮你什么忙,你吱声,用钱吱声,玩儿命的时候叫我一声。”

    金铎微微一笑说:“大哥,有个事儿,你能办不?”

    钟华说:“你说,什么事儿?”

    金铎说:“我想去看看吕成刚。”

    钟华想都没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能,你听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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