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将军!钱将军!”张孝纯、袁承志等众将官一起围上去大呼。可是钱明德已经永远听不见了,直到气绝的那一刻,他的眼睛还睁的大大的。卢象升没有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留下眼泪,而是一言不发,缓缓伸手合上了钱明德的双眼。钱明德最后的话卢象升当然是听得完整,他卢象升不能走,可若是要留下种子,卢象升跟钱明德的想法不谋而合,真到了最后时刻,就让他卢象升亲自为将士们断后,掩护军队突围。卢象升起身,用沙哑的声音道:“将钱将军的尸身包裹后埋在白云山上,若是以后有可能,再将英灵迁往北直隶,现在不能让他的尸身遭到破坏,阵亡将士,若是能将尸身抢回来的,都放在白云山,以后再统一处理。”了解卢象升的人都知道,此刻他内心一定承受着巨大的悲痛,只不过作为一军主将,他不能将情绪给放在脸上,为了将士们的情绪稳定,他只能将痛苦给咽下去。

    卢象升转身向着身后走去,弟弟卢象观问道:“大哥,你。”卢象升摆摆手道:“我去看看逃出来的民众,他们不能留在我们这里,太危险了,还是疏散到大山里去,这样能保住性命。”他踉跄着向前,没走两步,双腿一软,人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卢象观眼疾手快扶住了大哥,卢象升扶着他的肩膀摆摆手道:“没事,不用管我,去看看受伤的将士们,准备接下来的作战,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大哥,大哥。”“在军中不要叫我大哥,我说过很多次了。”望着卢象升疲惫的背影,卢象观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两行热泪顺着卢象观的脸颊留了下来。

    将士们的哭声传来,侥幸跟着张孝纯撤回来的士兵不足三百人,出发时的三千士兵连跟对方肉搏的机会都没有就几乎全部阵亡,前方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绝大部分都是百姓,还有未死之人发出阵阵摄人心魄的惨叫,如同地狱一般,此情此景让将士们一个个心如刀绞。三百将士恸哭连带着全军将士们都发出了惊天的哭声,天雄军入陕以来,连番作战,连到城内休息的机会都没有,本以为击败流贼他们就可以回到辽东,可是谁能想到竟然会有庞大的满蒙联军冲着他们杀来,现在卢孙二人联合部队只剩下九千人,连一开始的一半都不到,前有狼后有虎,将士们手中的家伙事又废了一大部分,他们还能突围吗?

    不仅是士兵们哭,逃出来的百姓更是一片惨嚎,卢象升走到他们面前示意道:“父老乡亲们,父老乡亲们,请静一静,静一静,我是辽东巡抚卢象升,请大家听我一言。”哭声还是没有停止,孙传庭快步走到卢象升身后道:“我是陕西巡抚孙传庭,请大家安静,听卢大人说话。”陕西巡抚这个身份还是非常管用的,毕竟是这些百姓的父母官,听见孙传庭的话,众人立刻停止了哭声,很多人双眼无神的望着卢象升,卢象升顿了顿道:“请大家仔细听我说,这个地方现在非常危险,我们的敌人并不是大家以为的流贼,而是建虏和北虏。”虽然大家早就已经知道这些人不是闯军,但是得到卢象升的亲口确认,人群还是发出了惊呼。“我们辽东军常年在关外跟建虏作战,对他们的特点很了解,若是大家继续留在这里,他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卢象升又道。“不,我们不走。”“我们要跟明军在一起。”“你们是好汉,不是那种废物军队,跟着你们心安。”百姓当中陆陆续续有人喊道。大家都看出来了,这支部队跟陕西的卫所兵不一样,光从他们敢迎战数量占绝对优势的敌军这一点来看,他们就不是那种怂包卫所兵。百姓们知道,要想找到这样一支敢战的军队保护自己是多么难能可贵,他们更加不愿意放弃保护伞。卢象升解释道:“乡亲们,建虏这一次就是冲着咱们辽东军来的,关外我们杀了他们不少士兵,现在这是寻仇报复来了,跟着我们你们会更加危险,这里是陕北黄土高坡,他们骑兵居多,反而不适应山路,你们逃到大山中躲起来,别的不说,先活下来,活下来才能重建家园。”

    众人听了卢象升的话,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在他们脑海中,辽东是非常遥远的地方,难道建虏为了消灭这支明军非要从这么大老远的地方绕到陕西来?这听着有些匪夷所思,一个老者站起身道:“大人,草民斗胆,大人可是嫌弃我们累赘?大人放心,我们不会拖累军爷照顾,我们自己能走,只求大人不要放弃我们。”孙传庭上前一步道:“老人家,乡亲们,卢大人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信不过卢大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孙传庭吗?我们会在这里挡住敌人,掩护你们逃走,你们现在就出发吧。躲到山里去,尽量分散,保住性命是头等大事。尽量找到食物和水源,不要停留太久,我不能保证你们每个人都活下来,但是跟着我们只会死得更快。”孙传庭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者也不再多说什么,百姓也意识到事情恐怕是真的,虽然不知道建虏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他们不是中原人,有不同的意识也说不定,老者显然在队伍中威望很高,“大家就都听孙大人的,散了吧,不要给孙大人他们添乱了。”孙传庭对众人拱手道:“孙某谢谢诸位乡亲了。谢谢大家。”百姓们纷纷起身朝着白云山方向撤退,孙传庭对卢象升道:“建斗,葭州城被拿下了,我们现在可用之兵只剩下七千多人,火铳兵只有三千多,形势不妙了。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谷兄,都这个份上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卢象升道。孙传庭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呼出一口气道:“分兵吧,掩护一部分人突围,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只有冲破葭州城,直奔榆林镇才是最后的生路。”卢象升一惊,他们的人数已经够少了,还要分兵,如何分兵?见卢象升眼神中充满着疑问,孙传庭道:“军队一分为二,目前有能力突围的就是火铳兵和骑兵,这部分都是天雄军,你来带,将剩下的所有近战部队还有伤员全部留给我,每人发一颗震天雷吧,我们留下殿后,你们只管往前猛冲猛打,能突出去多少人就突出去多少人,不要吝啬弹药,全部都打出去。”

    “不!白谷兄,我反对。”卢象升斩钉截铁道。孙传庭急道:“都什么时候了,建斗,难道还不分兵吗?”卢象升道:“我不反对分兵,而是反对你殿后,我以为,将顺序调过来,我带领精锐殿后,你突围。”孙传庭正要反驳,卢象升止住了他的话头道:“白谷兄,你觉得就凭近战兵种和你手下人身上的弓箭长枪,能顶住他们的进攻吗?与其这样白白浪费性命,还不如让我领兵阻击,三个团的火铳兵和骑兵足以抵挡他们的攻势,你带上伤员和剩下的士兵撤出去,陕西不能没有你,西北可以没有卢象升,不能没有孙传庭。”“你出事了,辽东怎么办!”孙传庭几乎喊出声道。“辽东还有洪大人坐镇,只要天雄军能有一部分突出去,我相信还能重建。”卢象升道。“不,你是天雄军的最高指挥官,你不在了,天雄军还是天雄军吗?”孙传庭急道。“呵呵,天雄军之所以能成为天雄军,是因为天雄军保家卫国的军魂,就像是大都督的青弋军一样,你看看庚子和那些骑兵,哪一个不是铁血战士,就连承志,也是好样的,因为什么,因为他们有信仰,他们跟旧式军队不一样,我们天雄军跟旧式军队也不一样。”

    孙传庭还要争辩,卢象升道:“再说了,谁说我卢象升就一定会死。白谷兄,听我一言,不要再争了,退一步说,我还有数百骑兵,真要是想走,我卢象升走得了,可是你扪心自问,你若是殿后你走得了吗?所以咱们就这样分工吧,你放心,我卢象升没那么容易死,等到这一仗打完了,咱们去西安城内喝酒,一醉方休,你要是觉得不过瘾,你找个机会来辽东,洪大人也很久没有见过你了,经常跟我说起跟你一起共事的事情。咱们几个好好喝一杯。”孙传庭抿了抿嘴唇,“跟大家商量一下吧。”“不,有些事我愿意跟大家商量,这件事天雄军上下必须听我的,我是天雄军的主官,这件事情不容置疑。”卢象升罕见的用不容商议的语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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