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玻璃窗类似于落地窗, 非常明净宽阔,当玻璃化作粉末下落时,露出来的窗口大小已经足够元欲雪从中钻出去, 来到酒店的墙体外侧。
元欲雪的身体非常柔软, 加上身手利落,这样的动作对他而言, 非常容易达成——
而从外部可见。
在第七层上, 果然还有一层楼。
那才是真正的顶层。
像一只灵活的猫那样, 元欲雪无声地从第七层,想要通过这样作弊式的方法爬上顶层。
这里就要提到避厄酒店的层高了。除去顶层这个好像非常特殊的房间外, 其他几层虽然装饰布局略有不同, 但是有一点非常统一,那就是层高很低。元欲雪踩在窗户外略微突出的那一处边檐, 刚好能触碰到顶层的阳台旁的栏杆——非常适合用来发力的位置。
足尖踮起,元欲雪借由手臂的力量带动整个身体。
因为略微用力,元欲雪苍白的手腕上,甚至可见显现出来的淡青色的筋脉。当他已经完全快登上顶楼的时候, 一只手, 忽然悄无声息地从窗口处伸出, 恶狠狠地拉上了元欲雪的脚踝处。
非常用力地下拉!
元欲雪:“……”
那是一只浮现出青白颜色的手, 长的有些古怪。与其说是手, 不如说更像是一条麻绳般。
手指握住了元欲雪的足踝, 手臂软趴趴地搭在窗台上,向外延伸而去。蠕动着像一条蛇, 又或者一条巨大的肉虫, 根本望不见尽头的“身体”。
实际上, 那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柔软的手臂在房间当中盘旋堆积了几圈, 根本看不见它古怪的身体。
因为它是从房门外伸进来的,集聚着第七层所有鬼怪那想要将元欲雪所留下来的强烈怨念。
这种怨念比鬼怪的本体还难对付。
元欲雪倒是没什么表情——就算被拉的从七楼意外失足掉下去,也不一定能对他的机体造成什么损伤。
……啊,虽然他现在的机体,因为一些降级之类的奇怪原因,似乎并不如之前那样的坚韧而不可攻破。但哪怕出现伤口,元欲雪现在的能量也足以支撑他迅速修复,而不影响到任务的执行了。
这么想着的元欲雪微微垂眸,他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中则出现了那把雪亮的长刀。
那只“手”似乎颇具智能。至少它意识到元欲雪松开了一只手后,身体就不似之前那样“稳固”了,而更狠地加重了拉扯的力道。
苍白的脚踝皮肤上,浮现了一圈相当鲜明的红痕,看上去很有些可怜。但比这更危险的,还属于元欲雪那被拉扯得在半空当中摇摇欲坠的身体——如果此时有人站在酒店外部的话,恐怕会被这一幕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姿势问题,元欲雪不似以前一样,能精准地锁定鬼怪最易被攻破的缺陷,一击致命。就算现在的元欲雪通过扫描分析,确定了这只“手”的弱点在大拇指与食指相连的虎口处,但既要稳住此时的身体,还要用破鸿蒙准确地刺穿那一点虎口,就不那么容易做到了。
极快的刀口,将那只“手”削成了两半。
但元欲雪却没有半点动容的神色,他甚至很轻微地、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失手了。
而元欲雪来不及收回脚踝攀爬上顶层,便见那只被砍断的“手”的部位,诡异地又生出了一只手掌来。
这只新生的手掌更小而圆润,像是婴儿的手掌般。但是力气却更大,像是藤蔓般死死地拽住了元欲雪的脚踝,并且有逐渐向上延伸,要包裹住他整个身体的趋势。
元欲雪冷静地计算完,决定先松开手,暂时放弃上楼的计划,先将这只棘手的鬼怪解决掉再说——
他在松手的一瞬间,像是身体骤然失去平衡那般,从高处跌落下去。
元欲雪的身手灵活,即便是这样短暂的时间,也足够他反应过来,迅速借着那诡异手掌的力量跳回到七层的房间当中,然而在他行动的瞬间——身体突然被钳制住了。
“……”
“?”
还有新的鬼怪?
元欲雪却没有注意到。
这对他来说,是相当罕见的失误。
然而在下一秒,元欲雪便意识到,原本缠绕在自己足踝部位的“手掌”已经迅速收回了。
或者说像消失了那样,凭空不见了。
而他的手臂被人抓住,收束得很紧,向上提了一些。然后换成了握住腰际的姿势,轻而易举地托举了上来。被稳固地固定在了一个窗台的位置上,和面前的人相对而视。
他被人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抱上来了。
“。”
啊。
这时候的元欲雪才发现,为什么他没有发现“鬼怪”的靠近了。
因为面前的人不是鬼怪,而元欲雪恰好对他也非常的熟悉——
“戒舟……”
那个名字还没念出来,元欲雪就重新被戒舟衍从窗台上抱到了怀里。
非常轻柔的、像是怕把他弄伤的拥抱,手臂收束的力气不算很紧,但是戒舟衍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簇拥上了元欲雪,属于戒舟衍的温度也通过肢体的触碰,都传渡到了元欲雪的身上。
元欲雪眨了眨眼。
果然是戒舟衍,也只有他才会这么习惯于通过和他的肢体触碰获得安慰感。
元欲雪迟疑地伸出手,拍了拍戒舟衍的肩膀。
其实这倒不是让戒舟衍放开他的意思,而是从资料库中所学习来的安慰的方法。
但似乎让戒舟衍误会了。
他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地将元欲雪更拥得紧了一些,力气略微有些大,像是将身形清癯的少年人整个按紧了怀里那样,元欲雪被迫坐在戒舟衍的身上——这个姿势其实有些奇怪。
只是元欲雪不是人类,资料库当中又被过滤了[哔]这方面的资料,所以他没意识到有什么奇怪。
戒舟衍也不是人类——他虽然也理直气壮地不觉得奇怪,但是一股奇异的、仿佛烧灼的热度,却流淌在四肢百骸当中,尤其集中在某个敏感的位置上。
这种奇怪的热度,只有在触碰到元欲雪的时候,似乎才会被消解一二,所以戒舟衍抱着少年,蹭着他裸露在外的颈项,汲取着从光滑的手腕和露出来的一点脚踝处的凉意,但是又像是饮鸩止渴般,那股奇怪的燥热在吸元欲雪的过程当中得到了短暂的、舒服的抑止,然后在下一秒,又以更糟糕的燎原之势重新席卷了上来。
非常急躁地,但是却找不到发泄的入口。
戒舟衍很困惑地想。
元欲雪似乎被某种奇怪坚硬的物体抵住了——他对这种类似武器的物体很敏感,以为是刀鞘,但因为现在和自己近距离接触的人,是戒舟衍,所以并没有如何防备。只是借由拥抱的空隙,查看了一眼顶楼的空间布局——
顶层似乎是被直接打通的平层空间,不像酒店的其他几层那样,走廊上密密麻麻的遍布着房间,而是一处整体。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类似于客厅……有点一望无际的意思,异常宽阔,整体装修为纯白色。茶桌、沙发、电视、水吧、休闲分区都是白色的家具,墙面喷成了漂亮的乳白色,地面的瓷砖也都为同一色系,不说好不好看,实际上有些晃眼睛,甚至让人生出在这里住久了,会不会有雪盲症的担忧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而是元欲雪观察了这么久,似乎都没见到那位顶层的客人的活动迹象。
也或许是戒舟衍?
这个想法的可行性非常大。
戒舟衍似乎总是以有别于其他玩家的身份,出现在副本当中,作为顶楼的客人,似乎也非常的符合逻辑。只是元欲雪准备直接询问戒舟衍,验证猜测时,只刚喊出了一个名字的音节——
戒舟衍以为元欲雪要离开。
所以他非常冷酷地打断了元欲雪的话,并且用更加冰冷的语气“威胁”他——至少戒舟衍是这么以为的——
“你差点掉下去了。”
戒舟衍说。
唔。
元欲雪:“……”
他解释:“其实没有。”
那个角度的话,他并不会直接掉下去。
但戒舟衍好像没听见元欲雪的解释,继续相当理直气壮地道,“是我把你抱上来了。”
这次元欲雪没有否认。
“是。”
的确是戒舟衍将他带上来的。
“我救了你。”
其实戒舟衍此时的表情非常的冰冷无情,他也试图用那样冷漠的语气来“威胁”怀里的人,只是说到这里了,又有些可疑地顿了一下。他无声地将怀抱收束得更严丝合缝了一些,一点殷红从耳垂浮起,不动声色地偷换概念,“所以你是我的了。”
你属于我。
只能属于我。
元欲雪:“……”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样的戒舟衍,他可以说是非常的熟悉了。
在戒舟衍十分紧张地等待着元欲雪的回答的时候,他听见了元欲雪略带疑惑的声音,慢吞吞地询问道,“戒舟衍,你是不是——又失忆了?”
戒舟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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