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面积并不小,但却被两兽巨大的原型挤得满满当当的,老虎的头颅凑得离银狼尾巴上的幼崽很近,两只巨兽头尾闭环交错,睡成了一个八卦图的形状。

    一室寂静,耳畔传来幼崽清浅均匀的呼吸声,银狼却迟迟无法入睡,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在夜色中粼粼泛光。

    从前在山洞中和幼崽独处的时候,她的身上充溢着芬里尔的气息,让芬里尔感知到幼崽是他一人的所有物。

    她是他的。这令芬里尔有一种近似兽类本能的满足感。

    可现在幼崽身上也沾染了那头老虎的臭味,她身上的气味变得驳杂,芬里尔觉得烦躁不堪。

    无数次出乎雄性兽人占有欲的天性想要把身侧把头老虎咬出去,但酣然入梦的幼崽平稳的呼吸,却让芬里尔一次次地遏制住冲动。

    闭着眼睛的琥珀也不好受。

    巨虎的尾巴百无聊赖地在地上来回扫动,黄底黑纹交错的尾尖微弯,左右横扫轻拍着地面,昭示着他心底的浮躁和烦闷。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赶鸭子上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要逼着和芬里尔那头臭狼共处一室了。

    可要是让琥珀直接放弃幼崽的归属权,拍拍屁股就这么走掉,他却心有不甘。

    琥珀性格高傲,攀比欲和好胜心也强得可怕。

    他无意遇到了实力相当和异能相克的芬里尔,交锋过一次发现他们两人势均力敌,实力不分胜负之后,琥珀便时不时缠着芬里尔决斗切磋,扬言一定要打败芬里尔。

    而现下琥珀对这只异能稀罕的人类幼崽燃起了空前绝后的新奇感,更是决意要和芬里尔一争高下。

    但除了那心底好强的胜负欲,琥珀发现这只幼崽对自己的影响也很特别。

    就比如现在,琥珀愿意为了幼崽的安眠,强忍住心底的暴躁和不爽,乖乖匍匐在幼崽的身边充当一只安静的大猫。

    这还是桀骜不驯,脾性暴烈悍戾的琥珀第一次学会了控制情绪。

    肯定都是因为小屁孩那个奇怪的异能影响和控制了他。

    琥珀把这一切原因都归咎在幼崽异能的头上,至于还有什么别的因素,让琥珀一次次破例地保护和偏袒幼崽,琥珀天性的高傲让他不愿意深究和细想。

    他怎么可能会怜惜一只低贱卑劣的人类幼崽呢。这一切都是幼崽那奇怪的异能搞的鬼罢了。

    夜半突然降霖,疏风骤雨,晚风吹起一角窗帘,浸着寒意的雨声绵软不绝的钻进来,可以清晰听见落雨滴打在斜枝蕉叶的声音,窗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和幼崽的呼吸声交织成了一片模糊的背景音,竟然让人感觉到分外的安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巨虎的尾巴晃悠的弧度越来越小趋于安静,银狼也阖上了眼睛。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变得寂静清幽起来,然而就在天色渐白,晨星破晓的时候,一阵急促粗暴的敲门声却惊醒了芬里尔和琥珀。

    银狼和巨虎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就连幼崽也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脸,一脸懵地从尾巴里抬起眼睛。

    门外有声音呵斥道:“开门!昨晚有人宣称你们不顾法纪律令,在波蒂斯城邦管辖范围内私自斗殴。现在跟着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和惩处。”

    “是治安□□处的人。”芬里尔皱起眉毛,心头泛起异样。

    雄性兽人天性好斗,所以领主和君王阶级的管理者们才会为了维护管辖领地的秩序平和,设立了看似严明的条法律令。

    但其实除了影响范围很广,双方组织了势力的群架斗殴,这种私底下个人的恩怨,治安□□处的人根本没心思来一个个逮住惩治,更别说他们平日大多懒政,这次却如此的雷厉风行。

    琥珀是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怒骂一声便要冲出去,却被芬里尔冷声叫停:“犯不着和他们起冲突。”

    琥珀扬起眉毛:“这不是他们主动找事么?除非波蒂斯的领主现身,这些杂碎我可不带怕的。”

    芬里尔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负责人塞几颗品质好的晶核,他们不会再为难。”

    琥珀冷哼一声,还想要反驳说些什么,却被芬里尔严厉的打断:“你以后爱怎么惹麻烦我都不管。但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养了只人类幼崽,你要是想拖累她,就尽管发疯。”

    琥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幼崽,幼崽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望过来,说不出的可爱,看得他顿时泄了气。

    琥珀刚才那股还不可一世的气焰却骤然一矮,嚣张跋扈的声势全无,哼哼唧唧地别过脸去:“啧。”

    门外的声音已经变得不耐烦起来。

    “快开门!再不开门就我们就强行闯入了!”

    芬里尔变为兽人形态,把幼崽揣在自己怀里,严肃地叮嘱她道:“等会你乖一点待在我的怀里,不要说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知道了吗?”

    桑晚基本也彻底清醒过来了,板着小脸庄重地点点头。

    芬里尔打开门,门外是一队五大三粗的兽人,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粗粗一看足有二三十人,乌泱泱的围住了芬里尔的独院别墅。

    为首的短吻鳄兽人上前一步,扫了一眼芬里尔和身侧的琥珀,挥了挥手:“走吧,只要你们配合调查情况和接受惩处,我们是不会难为你们的。”

    他们被带到了一处装修奢靡,透着古欧洲宫廷风格的城堡。这里是波蒂斯的领主府。

    路途花费了不少时间,桑晚缩在芬里尔的怀里小心地观察着周遭的景色,发现波蒂斯这座城邦领域的辽阔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昨晚逛了一晚上的集市只是隶属于波蒂斯的东区。

    而波蒂斯这么偌大一座城邦,领主便是这里最高的管辖者。芬里尔之前告诉过她,兽人的领土管辖动荡混乱,分裂成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城邦和国家,一切都是单纯凭实力上位,领主阶级之上便是君王,君王的实力则可以管辖数十座城邦和小型国家。

    桑晚发现兽人的建筑都修建得十分庞大壮阔,或许是因为兽人身材高大和特殊时期为了容纳原型的需求。

    领主府的主殿便建造得十分恢弘气派,主殿和侧殿通过无数回形走廊相连,主殿的半圆穹顶和侧殿的尖塔高耸云端,主殿中高大的罗马柱林立,交错的楼梯回旋,有水晶吊灯的光影落下,殿内的墙壁镶嵌着篆刻精美花纹的壁炉,就连每一寸地底都用金丝银线织造的繁复图案的地毯铺满。

    比起芬里尔屋内的空荡,领主府中的布设实在太过奢靡华丽。桑晚忍不住满眼新奇地东看看西瞅瞅,芬里尔却一脸平淡从容地走过,琥珀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仿若早已熟视无睹。

    他们被短吻鳄兽人带到了一处侧殿,一进入领主府,短吻鳄兽人的态度相比起之前反而要恭敬了许多,一改刚才态度的强硬粗暴。

    短吻鳄兽人推开一扇殿门:“请芬里尔阁下先进去,红琮大人已经在此等待多时了。”

    芬里尔眸色一深,微微颔首。

    红琮?桑晚还在咀嚼着着这个名字,芬里尔已经推开了门,里面是精奢装修的会客厅,一个红发男人端坐在主座,听见声音之后抬起了眼睛。

    男人的容貌生得秀气,甚至带了几分女性的美艳,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挑,及腰的长发犹如海藻般浓密,火红的发色热烈,十分夺人眼球,犹如红云飞片,海棠霞灿。

    他穿着一袭鎏金镶边的剪绒华服,衣袍绛纱笼玉,和琥珀那叮叮琅琅的一身有的相比。

    红发男人头顶的兽耳背部是黑褐色,耳蜗里的绒毛则是赤色,身后是一条毛尖灰白的红尾巴。

    难道这便是波蒂斯的领主吗?桑晚心底暗暗猜疑。

    这个名叫红琮的男人在看见芬里尔怀里的幼崽怔了怔,随后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模样:“芬里尔,你怀中的这是……”

    红琮又仔细地多看了几眼,再看清桑晚毫无兽类体征之后,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人类?”

    在他的印象里,东区的芬里尔不是一向最恨人类的吗?恨不得将人类屠戮殆尽的他,现在却像是撞了邪似的,竟然会随身揣着只人类幼崽。

    “捡的。”芬里尔淡淡地说。

    红琮摸了摸下颌,棕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浅笑着开口:“捡到之后竟然还收养了这只幼崽吗,你可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

    “再养大一些,等肉多了就吃掉。”芬里尔没有错过到红琮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撒谎道。

    芬里尔不是没有想过把桑晚藏在自己的房子里,可他还是怕有人心怀不轨,不随着带着幼崽他实在心头不安,但也会不可避免的引起旁人的注意和揣测。

    怀里的桑晚下意识地一抖,但她知道芬里尔应该只是为了保护她才故意这么说,仍旧像个不会动弹的挂件似的,乖巧安分地缩在他的怀里。

    红琮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让芬里尔把幼崽放下,要单独和芬里尔谈话。

    芬里尔只能无可奈何地把幼崽短暂地交由了琥珀,随后他们二人的顺序交替,红琮又和琥珀单独地聊了一会,便让两人离开。

    芬里尔和琥珀的眼神对视了一眼,表情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随即在短吻鳄兽人的带领下离去。

    芬里尔和琥珀的神色凝重,桑晚看着领路的短吻鳄兽人就在他们面前,饶是心底好奇也只能憋着不问。

    一行人穿过连接侧殿和主殿的长廊,长廊之下是辽阔的露天庭院,被修建过的绿植繁茂,晴空如洗,白云厚裹。

    有一声势浩大的车队从正门大张旗鼓地沿行而进,最前面的软轿被前后八个牛角兽人一齐抬起,软轿的底座是一张华贵的软垫,四角被雪白的帷幕围起,帷幕顶端都系着占风铎,一阵微风拂过,银器碰撞发响,荡起一角帷幕,露出了轿中人一只莹白如玉的小腿。

    “领主殿下回来了。”短吻鳄兽人神色一变:“红琮大人吩咐过不能让你们引起旁人的注意,你们还是跟我走侧门吧。”

    原来刚才那个红琮不是波蒂斯的领主?桑晚只觉心头满是问号,却只能带着满腹疑惑,无声地窝在芬里尔的怀里。

    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帷幕之后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淡淡地扫向了桑晚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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