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夫郎是大事儿。
程郎玉是个做好决定就会立马行动的。
他舒展眉眼道:“嗯,明天去镇上取了银子。”
“对了。”程郎玉神色一顿。顷刻间变得漠然。
程仲书不由得坐直:“怎么?”
程郎玉:“阿爷,程安华那房子我不要,我想重新盖个房。”
他晚上打算带着小夫郎先在那边睡着,但长久跟杜秋华那女人相处下去,他怕自己会动手砍了她。
“盖房?”程仲书讶异,反应过来他连忙拒绝,“不行不行。”
程安华再怎么样,也是大儿程郎玉继承家业,若出去盖房也是杜氏的儿子出去盖?
凭啥是阿玉。
“阿玉啊,程安华去岁冬天就不在了,你不用顾忌着他的。”程仲书吸了口叶子烟,语重心长道。
程郎玉:“去了?”
“看我,忘跟你说了,去岁冬天,那瘪犊子为了给杜秋红那女人赚点过年钱,大冬天进山,哪料到当晚就下了雪……找着时,冻成冰棍了。”说到这个,两个老人一叹。
谭春柳怅然道:“他做了那些事儿,是他的报应。但你不能弃了那房子,他不仁,但不是还有你娘的一份付出在里边嘛。”
谭春柳当初很喜欢程郎玉他娘,人才好又会绣花,两人间就没什么婆媳问题。
可老四不是个安分的,阿玉娘在的时候就急着将家财贴了外面儿的狐狸精。后来儿子读书的钱也给挪了,还气死了阿玉的娘。
老程家在上华村清名百年,给那狼心狗肺的整出来个抹不掉的污点。
“我娘的我会要出来,但那地方住着膈应,烦恼阿爷带我将这房子建起来,也好赶在过年钱,让冬哥儿住进去。”
程郎玉目光坚定,看着老爷子。
程仲书哪有不明白的。这个孙子是最像自己的,认准了就倔,不做到不死心。
罢了,孩子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若是用得着阿爷的,尽管说。”
“我知道的,阿爷。”程郎玉敛下锋芒,乖顺道。
程仲书轻哼一声。“那你想建在哪儿?”
“就山脚下的茅屋。”程郎玉在决定要叶忍冬的时候,就将这后面的事儿想得差不多。山脚下他从下就住在那儿。后来冬哥儿来这几天,也待在那边。
那边地大,可以将垒高院墙,屋子建得大些。
“那边太远了,没个照应。”程仲书有些不赞同,但只能嘴上说说。这小子能听进去个一两分就不错了。
“阿爷,就那儿,我娘跟我小时候不也一直住在那边。”
“罢了,说不过你。”程仲书摆手,“天色不早了,收拾收拾,就歇息吧。”
谭春柳打算让他俩先睡程立民的屋子,那家伙还没回来。
哪知程郎玉说:“我带冬哥儿回那边。”
“怕是要闹。”程仲书蹙眉。
“迟早都要闹的,早点闹完好。”程郎玉不等二老送,起身出去。
两老人看着程郎玉,都打心底觉得小孙子长大了。以前本就是个强势有主见的,现在更是说一不二。
“娶了夫郎的人啊,就是不一样。”老太太扯过被子,给程仲书盖好,“歇息吧,油灯也贵呢。”
“晓得了。”
祖屋在村中央,离那边有点距离。
当初杜秋红在进门后不久,就撺掇程安华在村里买地建了青砖瓦房。但也许是那女人心虚,将房子建在离祖屋最远的村南边。
程郎玉牵着叶忍冬慢慢往那边走着。
村里人晚上吃饭早,好借着最后的天光省点灯油钱。现在天色暗淡,路上也没个什么人。
叶忍冬虽只能看着一片模糊,但没人在他更加放松。
寒风从脸颊边擦过,程郎玉温热的大手捂上来了。“冷不冷?”
叶忍冬的长袖自出来时,就被程郎玉放下,两只手捂在袖筒里,能挡风的。
他轻轻蹭蹭颊边的大手,细声道:“不冷。”
“脚冷吗?”程郎玉看他的鞋子都磨破了。
叶忍冬也知道,有些不好意思地蜷缩起脚趾。喃喃:“不冷。”
程郎玉松开手,像来时那般,将人嵌入怀抱。“我不信。”
叶忍冬哽住。
“明天给你买新的,委屈冬哥儿先将就下了。”程郎玉见他不说话,肆意笑着,跟他贴贴脸。
月光下,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发亮:“等会儿杜秋红那女人可能会吵得狠,夫郎多担待些。”
叶忍冬反握住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我以后就跟着你的,哪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压低的声音像煮了几个时辰的米粥,又糯又粘稠。
程郎玉笑出声:“嗯,有夫郎真好。”
叶忍冬耳边的低磁嗓音,还有喷洒的热气弄得他耳朵有些痒,但他还是眼尾红红回应:“嗯。”
聊着聊着,就到了村南边。
程安华的房子在村里算气派的,一间堂屋、三间卧房,厨房、柴房、猪圈都有。
程郎玉虽在后来不得宠,但也有着自己的卧房。
“要是觉得烦了就躲我身后。”再次向叶忍冬叮嘱后,他开始拍门。
这次他用的力气大,狗叫都给激起不少。
杜秋红才刚睡下,就被敲门声叫醒。
她神色一凝,大半夜的,谁会敲门……
该不会是……
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将被子拉得更高,捂住自己脑袋。
管他是谁!
可即便是这样,那声音像有眼睛似的,专门找她耳朵里钻。
门外,叶忍冬站在程郎玉身后。心疼道:“手别弄疼了。”
“我晓得。”程郎玉回身贴贴哥儿的脸,缓声道。
最终,杜秋红抵不过,穿衣服起身。咬牙骂道:“哪个杀千刀的,大晚上不睡觉敲门,想被阎王爷收了么?”
她眼角的褶子狠狠皱着。像要把敲门的人夹死。
走出门,又担心是没安好心的,她转身从厨房抓了把菜刀。
走到院子里,门上的声儿还在。她一气,但顾忌着邻居没喊:“拍魂儿啊拍,你他娘的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家门要饭来了吗!”
虽嘴上念着,但她眼底全是谨慎。以防万一,她还将自己宝贝儿子程富至拉着一起。
程富至今年十五,一米七的身高加上宽大的身躯,很有安全感。
但他此刻满脸不耐烦:“娘!我才睡着!”
程富至被肉挤着的眯眯眼睁得分外艰难。出门就听见哐哐哐的声音,他不由得骂骂咧咧跟在老娘身后。
“谁啊?”杜秋红没管他,抓着菜刀对着门喊。
程郎玉搂着哥儿,朗声道:“程郎玉。”
像担心她没听到似的,程郎玉又重复下自己的名字,催促道:“快开门。”
“程郎玉?!”
“啊!你你你!!”杜秋红惊叫,瞳孔皱缩,连嘴角都开始发抖。
哐当一声,没抓稳的菜刀掉在地上。
她吓得声音劈叉:“你别进来啊!我告诉你,我们与你无冤无仇的!!”
她后边的程富至一激灵,瞌睡都没了:“娘啊!鬼啊!!”
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村南边,这下院子里的狗全都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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