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屠铃的军队去远,腾起的沙尘渐渐沉降下来。龙岩驿馆的废墟中,一片瓦砾轻轻颤动,忽然钻出一个五色鸡头来。只见它谨慎的观察了一周,才彻底钻了出来,拍翅振散身上的灰尘。

    只见它是一只五色锦鸡,红冠如火,金睛夺目,彩羽华贵非常,只不过屁股上一根毛都没有,光秃秃的露出一节鸡尖儿,使它神采大跌。

    这锦鸡来到余驿长和余夫人身死的地方,啼叫几声,流下了几滴热泪,又茫然四顾,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最后,它似乎有了想法,也朝着琉生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

    此时,琉生和老道半夜进入村子,借着晦明不定的月光,隐约看出村中的房屋非常破败,草泥墙壁,茅草屋顶,大多不到两米高,还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此刻夜深,家家户户都紧闭了房门。只有一处茅舍尚未吹灯,老道自告奋勇的去敲门。

    敲了半晌,门慢吞吞打开,只见一个枯瘦的老头,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拿着两个窝头,嘴里一边说着:“老四啊,又来借粮?俺这也揭不开锅了……”

    抬头见到老道,便是一怔,接着神情变了几变,忽然满面狰狞起来,低声喝道:“你们怎么敢进俺们村?赶紧滚!快点滚!”说着还将门插拽下来作势朝老道砸去。

    老道摆着一张笑脸,酝酿了半天的求宿说辞,一个字儿也没吐出来,哎哟一声,连忙躲避。门插擦着他的鼻子划了过去。

    这点动静在静夜中格外响亮,周围随即有稀里哗啦的开门声,许多人披着衣服,拿着木棍赶了过来。

    见到琉生和老道,这些人都是一怔,随后脸上泛起和刚才那老者一样的古怪表情。

    随后也如那老者一样,他们全都喝骂、驱赶起琉生和老道来, “哪来的狗才,赶紧滚出俺们村。”万众一心的驱赶琉生和老道。

    琉生对付这些村民自然不在话下,但他不想对普通人动手。和老道连连后退,一边护着十八。

    “一帮疯子,咱们快走。”老道险些被打,感觉大受侮辱,一边退一边愤愤的道。

    见这些村民充满敌意,琉生也觉得没办法住在此处了。当即决定离开。

    这时一个粗豪的声音猛的响起:“混账东西,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吵嚷的人群猛的安静下来,只见一个高大的老者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月光下看,国字脸,浓眉毛,大约六七十岁模样,很是威严。

    他打量了老道和琉生一番,拱手说:“小老是这凌霞村的村长,村民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得罪了。”说着施了一礼。

    琉生和老道连忙还了一礼,两人此时都没了借宿的想法,老道上前笑道:“无妨无妨,是我们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去。”

    这村长却道:“不可,你们来时可经过一片坟岗?到了子时,村外遍地都是游魂出没,露宿荒野,灾祸必至。若不嫌弃,可到俺家歇息,待天亮后再离开。”

    老道想起那只伸进怀中的冰凉小手,当即有些走不动路了,看着琉生。

    琉生沉吟,刚才来的路上,他已经感到这里的旷野充满诡异的气氛,住在外面定然有是非,住在村里是不是就安全,他也没有把握。

    村长好像看出了他的犹豫,对围观的人喝道: “都散了!天短夜长,各人搂着婆娘多睡会儿觉不好么?赶紧散了!”

    这些村民这才慢吞吞的收起棍棒,四散走开了。

    村长这才盛情邀请两人:“请随我这边走。”

    琉生见状,想一想也无所谓,住村里,老道和十八至少能有间房屋遮顶,比睡外面到底舒服,便谢了村长,示意老道一起跟着村长走。

    三人一路往村中心走,村长停在一幢同样是茅草屋顶泥巴墙的院子前,说到了,三人进门前,老道轻轻拽了下琉生,只见在这宅子不远处有座庙,没有庙门,里面黑洞洞的透着一股邪气。

    不过一般村子里都有庙宇,也不奇怪。进入院子后,村长冲着正房喊: “家里的,来客了,赶紧把厢房收拾出来。”

    房门打开,露出一个圆头圆脑的憨胖少年,和全村枯瘦如柴的人比起来,他就显得有些太胖了。

    这少年探了下头,呲牙一笑,随后就缩了回去。

    老道眉头便微微皱了下,这孩子面相有些怪。

    “俺这儿,从小失了魂,你们不用理他。”村长道。

    怪不得面相古怪,原来是个傻子,琉生心中也道。

    这时屋中又走出一个老妇,似乎相当拘谨,对琉生和老道只点点头就进了厢房,村长道:“孩他娘不爱说话,你们也不必理她。”说着将两人带到厢房。

    厢房内只有两个土炕,铺着被褥,外加几件家具,十分简陋,或许太久没住人了,冷飕飕湿乎乎的。

    “你们早些睡吧。”村长招呼道,走出房间了,又转回来道: “晚上可千万别乱跑,谁跟你们说什么也千万别信,俺们这村子可不是善地,被鬼吓疯吓傻的不少。”

    琉生道:“村长,我还有些事想请教,能不能耽误你一些时间?”

    村长笑道:“俺还怕耽误你们休息,有什么事你说。”

    琉生便直接道:“村长,外面怎么有那么多坟?”

    村长闻言露出难言之色,叹道:“其实,那些坟一大部分不是俺们村的,俺这村以前是不存在的,五百年前,凌霞山下有六七个村子,还有一座小城,也算比较繁荣,后来主神抓了荧惑大王禁锢在凌霞山,情况就变了。”

    “说是镇压,实际上是把凌霞山当成封地许给了它。只要它不离开凌霞山,主神就任他作为。唉,说到底还是俺们村子吃亏。”

    “那荧惑大王嗜杀成性,刚来时就吃了一城百姓,后来又把七个村子的村民差点吃光,最后发现继续吃下去没食物了,才收敛了性子,命手下夜行鬼大人和白日行大人将剩下的人聚在了一起,成了这凌霞村的前身。”

    “外面坟大部分是五百年前的墓葬,俺们也不知道是谁造的,现在村中每死一人,第二天外面就会多出一个坟头,想来那些坟就是这样凭空出现的!”

    “俺们也偷偷挖开看过,坟里只有衣服,或是其他贴身的小玩意,都是衣冠冢。”

    琉生和老道对视一眼,这村子还真古怪。

    “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你们为什么不离开?”

    “走不了!白日行、夜行鬼下了咒,将俺们圈禁在村中,半步不得离开,一旦走出村子就会化为烂泥,唉……俺们就是荧惑大王圈起来的猪狗,活着就是为了给它提供血食,所以啊,你们明天一早得赶紧走,千万不要多做停留。”

    琉生心中火起,这荧惑未免太猖狂,把人当成食物圈起来养。想了想又问:“您知不知道那荧惑大妖有什么神通?”

    “所有见过它的都死了,没人知道它究竟有什么手段。”说罢站起身来:“早点睡吧,知道的越多对你们越没好处,天亮就赶紧走。明日千万别登山,千万绕着山根走。”村长又嘱咐道,这才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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