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谓走到案几前面,把云展的笑意细细打量,收在眸中,愈发的不敢置信,这还是那个一旦办起公事,为树立威严约束下属,强行不苟言笑的表哥?
“生什么气?”云展翻眼。
唐谓喃喃:“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出来,我出京没多少日子,这就成了落伍的人?”
云展听在耳朵里,有点忍不住笑,幸亏表弟不在,他和元秀通信的事情,没让表弟撞上,否则表弟无孔不入仿佛影子,又其实聪明分析得当,他捕风捉影也能猜到几分。
未婚夫妻笔来字往,大篆狂草的互相取乐,这属于房闱悄悄事件,没有你表弟什么事儿。
“既然知道落伍,去外面打听。走,还不离开我这里。”云展不再理他的模样。
唐谓觉得一腔奇怪在胸口翻腾,像热火上沸腾的锅,就走到书房门口,安全之地这里,一手攥紧门帘子,一面回头陪笑:“表弟一个不小心,亲戚们都知道表哥你提亲被骂,活似一个急色鬼,表哥你真的不生气了?”
“哈哈哈.....”云展拿脱口的笑声回答。
快别提这事情,他骂了回去,元秀骂了回来,他写了一封一般人看不懂的信,元秀回他一封估计是人也看不懂的信,京里公认的云展办差最为专注,可是他收到信后,就一直分心一直在分心,朦胧的元秀姑娘总是在眼前转悠,让他不时的就想笑上一笑。
提亲被骂由这些后续,及还没有出来的后续,将演变成韵事,此时此刻这个阶段,是情渐浓意渐浓的时候,云展才不和表弟生气,他自得还来不及。
唐谓面色大变,慌慌张张的离开,富贵闲人的王世子可以断定,京里出现新的动向,让表哥顾不上曾经出糗,或者把表哥出糗压的风声也无。
看看表哥快意的笑就能知道,他的糗事早就不值一提,自己放在心里如个泰山,表哥不笑还等什么?
唐谓懊恼上马,懊恼回家,懊恼的换衣裳,写名贴的时候稍打起精神。
“有朋自南往北,不亦乐乎;松江楼阁摆宴,捧场君子,不捧场坏蛋。”
自己看看挺满意,再看一眼又开始懊恼,他从小师从名师,写的一手好字,未免扫了一心只想当个闲人的世子兴致。
闲人嘛?
什么也不会才是闲人。
随手几笔鬼画符,狂草署名仿佛野地里乱草,唐谓重新有笑容,自语道:“古人写草书,为的是让人看得清楚,后人写草书,为的是不让别人看得清楚,我不是古人,写字怎么能让别人认得清楚?”
放下笔,又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据说是南宋文学家姜白石,他说出来的。不管了,有个古人言,我这笔字就对了。认得出来的是兄弟,认不出我的没缘分。”
他这样说着,像是忘记“松江楼摆宴”这正文用的是正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毫不含糊,收贴的人认不出他的署名没有关系,去个人看看谁在松江楼,这就对上。
既然署名如草,小印也用不着,让小厮一一投送:“别说我请客。”小厮们都知道他的脾气,说声是转身就走,最多腹诽他,卫王府的小厮难道别人认不出来?
最后一个小厮出门,唐谓来见母亲,卫王妃见到他骂上几句:“中秋你也不回来,要是被我找出来谁勾的你,我要他好看!”
唐谓懒懒的回:“母亲请放心,外面姑娘们没机会骂我,我也没机会骂她们,我不会像表哥似的,让人担心。”
卫王妃撇嘴:“哥儿啊,你定亲了,你表哥明年奉旨成亲,你明年是熬不下去,给我成亲吧。”
“哦哦,原来我定亲了的,这就是了,我说外面的姑娘们怎么不骂我呢,反正我也不能娶,她们眼里看不上我,我呢,你看不上我的,我一定看不上你,母亲请放心吧,我出门只打听新闻,好玩好笑的送回来请父亲和你一起乐。”
说着,唐谓挪动脚步,准备再说一句,儿子再打听打听京里的新闻去,就要走了。
卫王妃叫住他:“站住,”神神秘秘的道:“京里有个新闻,你要不要听?”
唐谓把耳朵支起来,眼珠子异常明亮的晃动着,心头发一股的热,感觉与云展有关。
“这话是你父亲回来告诉我,说他可以放下心,虽然姑娘骂你表哥,可是展哥竟然不知怎么了,一心一意只认定她,遇到有人取笑他提亲被骂,他笑上一笑竟然透着舒坦。”
卫王妃感叹:“果然是情字一关,没人能过,我以前还以为只有展哥稳得住,现在看来数他陷的最深。”
“母亲和我,跟着父亲去外省提亲时,不就知道了吗?这不算新闻,要听新闻还是我出门打听,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母亲帮我回给父亲。”
唐谓说着走出来,上马,径直来到松江楼。
......
天色将暮,千尺、万升换下十罗、百斗,进房里掌灯,云展推开公文,年青不觉得疲累,喝两口茶也就神清气爽,吩咐晚饭送到这里,他今天没功夫陪父母亲用饭,顺手的又取过那张狂草,就着烛火重新看起。
元慧写大字,一个字有巴掌大,别看厚厚的折叠起来,其实不过八、九字一张纸。
云展还是认不出来,好笑着又放下,六顺送晚饭进来,八发送书信。
信是尤认来的,回复云展询问土地庙事件的起始和处置。
云展本着向元秀的信任,没有着急让尤认加急回信,他着急的是和元秀对话,牛文献亲自送世子的信件,给尤认的由士兵送达,尤认回信的时候,也找不到、不敢找牛将军这个快速门路,他把信件放在正常公文里进京,就这个时候才到。
冷板凳上熬几年,尤认无疑算老公事,再加上元财姑平时就爱恋舒泽出名,这事情与秀姐无关,也不用隐瞒,他如实的写明元财姑的为人、舒泽的为人,只有一点撒谎,为舒泽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秋闱将近,老师元添进开课,舒泽路远,借宿土地庙为的是功课,本来是件清白事情,可恨庙祝收下十文钱,私自放元财姑进庙纠缠。
远在京里的云世子能知道新集土地庙的事情,尤认不得不防,为了秀姐为自己,都得说话天衣无缝。
尤认接着就恭维世子眼力过人,把新集镇上最出挑的姑娘定下,害的新集少年们频频约架,虽没有大伤,却算小纠纷不断,让他和手下衙役们天天忙。
云展看完心里有数,跟他想的一样,新集学里第一名的少年,为什么没和祁财姑、宋财姑等有纠缠,只怕这个少年心里也一直想着元秀,因此被元财姑趁虚而入。
第一名的少年暗暗把出挑的姑娘放在心头,这说得过去,云展觉得正常,要知道他家世过人,外貌一般,可是暗恋明恋、托媒婆把门槛踩低的人家,也是多了去。
元秀是清白的。
至于甄氏带着她夜晚出门,可能也是猜到什么,想让少年死心,并且为元财姑撑腰,把一对少年男女当场定亲,甄氏不惜破费出定礼,把这场没有明确供词证据却透着尴尬的事件按捺在“亲事”之内。
云展点了点头,觉得甄氏处置的不错。否则张扬起来,就算舒泽不是那喜欢过元秀的少年之一,元家的亲戚与人私奔,一传十、十传百的到京里,对护国公府来说不会在乎,但总不是一句好话儿。
六顺走来:“饭菜布好,请世子用饭。”
云展嗯上一声,放下尤认信件,不偏不倚的和另一个公文摆在一起,云展停了停,决定用过晚饭再说。
他要给元秀回信,再给自己真正的媒婆一点小小的提拔,如果尤认他能胜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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