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奔腾的大运河如果有灵,它会带着好奇看向这一队去而复返的迎亲队伍,比昨天走的时候增加一辈的长度不止。
云展本人不是弱兵,他带出来的人也不是弱兵,队伍前面的先生们已经下马,在甲板、码头等维持秩序,元秀的花轿没有停顿,到码头就上船,喜娘们的马车也是先行一步,等候在甲板上的她们搀扶新人出来,元秀还是蒙着盖头,有人带路走入船舱。
后面是长长的嫁妆车走来,有人指挥:“马和车的跳板放下来,慢点,车先原地不动,等着。”
嫁妆车的长度,十里红妆远远不止。
要问为什么有这么多,先是护国公府的聘礼多,去年卫王前来提亲,带来半个大船的聘礼,让甄氏很是忙碌几天,才把聘礼收入库中。
元老太爷让孙女儿原数带走,还有家里为元秀准备的嫁妆。元秀给全家人和尤认一家留下礼物,往来要好的亲戚们也留下。嫁妆车比卫王送聘礼里增加良多。
这么多的嫁妆可怎么上船呢?
押车的是尤认,他跳下马车,向着江面目瞪口呆,完全没有考虑上船事情,萦绕他脑海里的只有一句话,居然有这么大的船吗?
第一眼看去,就比元家宅院还大,并且甲板上有两层......刚到这里,耳边又传来维持秩序的说话:“先上车,再上马,马先拢到那边,别耽误嫁妆上船。”
尤认深深的吐一口长气,脑海里出来第二句话,我的亲娘啊,云世子他们用大船把马也装来。本来,他以为这马是向附近军营借的。
这就不奇怪了,难怪这马来回两百里没露出疲累,原来是世子自己的好马。
“尤大人,嫁妆上船。”
“好好,我来了。”
尤认回魂,开始安排嫁妆车过来,元远不在,他件件上心,给老师元添进省些精神。这个时候他看到官道般宽阔的跳板,从大船的船身推出来,尤认没有功夫感叹,震撼一下以后,继续调度。
原来这船有三层,甲板上两层,甲板下面还有一层,所以是单独的跳板,和架向甲板的跳板分开。
和送行人寒暄的元老太爷抚着胡须,此时忘记道别,也看向这里,在他身边的有祁东,激动的结结巴巴:“老师,这这,本朝居然有这么大的船啊。”
“这只怕是兵船,内陆商船没有这么大过。”
元老太爷说着,又把船身的披红挂彩看上一遍,忍不住的露出更多亲家,权势和财富从这船身上就一眼得知,谁家成亲消耗得起这么多的红绸?
这船太大了。
祁东继续结巴:“老老老师,此番进进京,一定是荣耀过人的的的,您的亲家一一一看就与别人不同。”
“好了,你的亲家不成人,也不要因此把别人无端仰望,我亲家是好,但是你再结巴,我宁可你没来送我。”元老太爷听不下去。
祁东露出黯然,停下片刻,在别人和老太爷道别的话里重新开口,不再结巴:“当年我没有遵从老师教诲,如今也是后悔的。”
他的眼角余光里有尤认,尤师弟是公认听从老师的人,他在三宝县城苦熬数年的冷板凳,侥幸得到新集差使也不算安稳,迟早要还原来官员,可是秀姐定亲后,尤认的运道像过年放窜天猴,先是去河工,再就跟上卫王世子,如今他去京里述职,想来会有一个不错的官职。
祁东不自觉的发出叹气声。
元老太爷听着也觉得可怜,但是再想想祁东如今掌管祁家,也没有什么不好,说不定经商比当官的还要痛快,他笑着再次打断祁东:“不必难过,不就是照顾燕燕,我进京后去看她,绿竹昨天还跟我说,让我带上她一起去,否则她就自己去,秀姐要等满月才好出门会客,她到时候也会去的。”
祁东压下内心的感慨,长揖到地:“多谢老师,没有老师的话,那天也不会定成平妻。”
贺宁的贺峰嫌他烦,有这会子招人厌的模样出来,那天抓住纨绔时,你别趋炎附势不就行了。
和绿竹的父亲宋汛,把祁东推开,向着元老太爷深情道别:“想请老师早早回来,这镇上的读书风气全系在老师一个人身上,可是老师有个好亲家,理当多住些时日,只别忘记回来便是。”
祁东听到这话,又有些痛苦神色出来,元老太爷干脆的撵他们:“走吧,让我和亲戚们说上几句。”
送行到码头的,还有元家的亲戚们。
甄氏交待着女儿:“进京去别捣乱,凡事想到姐姐的体面,姐姐好了,你才能有个好儿。”
元慧点动小脑袋。
“嘴巴放甜些,到亲家府上处处喊人,年长的喊妈妈,年幼的喊姐姐,别不记得喊人。”
元慧点动小脑袋,慧姐能跟去是天大之喜,她等下就可以上大船玩耍,此时拿出耐心忍着母亲。
而她忍的也不算辛苦,眼神早就斜斜的瞄向大船。
绿竹不耐烦没完没了的叮嘱,借口陪秀姐早就上船,奶娘徐氏招呼着元慧:“二姑娘,咱们上船吧,早坐下来早安生,也让亲家府上少些招呼。”
她带着五个人,这是元秀的六个陪嫁。
看门的松诚、管出门的得全、厨房里白白胖胖的罗妈妈、徐氏、秋草和另一个看着利落的丫头。
给秀姐准备什么样的陪嫁,元老太爷和甄氏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用熟悉的人最方便,就把松诚、得全和甄氏面前的得力丫头割爱,名叫黄英的这个丫头刚巧还没有定亲事,甄氏喜欢她,曾许过给她寻亲事,这就很方便的送给元秀,婆家是女人归宿,黄英在元秀面前成亲,这一辈子都会跟着她。
甄氏泪湿眼眶,一手拉着元慧,一手拉着黄英,继续她念叨过的叮嘱:“到京里好好的......”
徐氏笑了:“我的二奶奶啊,这话我也听不下去了,您倒是换一句说说,要是没有其它话,秋草,咱们来给二奶奶磕头,咱们就好走了。”
“奶娘,我叫霜草。”秋草道。
徐氏揉揉额头:“看我这记性,这样跟着秀姐进京可不行,我得记住了,老太爷说秋天的草离枯不远,你的名字衬不得喜事,只怕亲家府上也不喜欢,但是经霜的草再大的雪也是绿的,你现在叫霜草。”
打算哭几声的甄氏扑哧一声乐了:“奶娘,你是这几天累着了,不是记性不好,你又不老。”
徐氏看着她流出眼泪:“我的好二奶奶啊,你和老太爷才是真累着了,亲事办的好,大爷大奶奶虽不在家,我看在眼里,我向你说一声儿谢,你对大姑娘的好,如今大姑娘有个好女婿,会百倍千倍的还呢。”
她跪下来,向甄氏道别。
甄氏拉起她,两个人依依惜别,元慧趁机跑上大船,跳板悠悠的,但是宽的很,她丝毫不怕的小脚步一气跑到头,站到甲板上美滋滋。
郑掌柜的夫妻向她招手:“慧姐,路上好好的。”
“知道了。”
元慧回答着,小手摸摸背着的小包袱,郑掌柜的夫妻请她带钱给儿子,一叠子银票,留的有话,“慧姐你多花些,让留根少花些”。
马最后上船,元老太爷和元慧向着码头下面招手,亲戚们中跟来的女人们各自唱着不同的哭嫁说词,在一声声的道别里挥洒泪珠。
引得绿竹从船舱里探出脑袋,见到不是新情况,缩回去后继续吃她的早饭,不以为然的道:“哭嫁这风俗不好,新娘子舍不得父母才哭,陪着哭的又为什么?”
冗长的道别里,元秀因为不再出船舱,她沐浴过,把嫁衣收起,换上新做的夏衣,吹着江面晨风,舒舒服服也吃着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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