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慧在京里有小子丫头跟着,见到二姑娘吃亏,到处找帮手,这就护国公也跑了来,汪氏家学的汪恪自然不会喜欢逃学元慧,他喜欢的是元慧天书一般的狂草,又有汪学士和元添进的情意在,汪恪不会恼元慧刁难老师,他闻讯也来帮忙。
护国公府的小子给他传话,原因也是汪学士和元老太爷是旧友,汪恪来到就向官学里先生发难,官学里先生不慌不忙的回答过,看似先生被刁难失了颜面这种事情大逆不道,在汪恪看来也仅仅是有所同情。
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慧姐不会这么罢休,你们就等着吧,我就等着看。”
官学外的慧姐还在努力疾书,如官学里先生所说,题目不难,官学里先生也不敢当众出万古绝对欺负十岁孩子,就是题目多了些,这是官学里惯用手段,如此这般的也对过理王世子唐诵,让唐诵有写不完的作业。
现今主持官学的名叫陆夫长,面对汪恪的提醒不屑一顾,更是转而诉起苦来:“老汪,你一直在京里教书,应该懂我们的难处。”
汪恪的不齿被他勾出来:“你哪有难处,不过就是想为小殿下开蒙罢了。”
陆夫长不由自主回想到去年看到理王世子交上来一堆数学题时的难堪,皱着眉头道:“你看,你都知道不是吗?学生也好老师也好,都要遵守一条,那就是尊师重道,外面这个小姑娘自己不尊师,更是挑唆王世子这样的贵人也不尊师,自从我知道这些数学题是她想法弄出来,把我气的睡不着。特意让人招她来上学,不想她又回家去了,而且把王世子等也带走。我想这倒好,王世子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把她也带回来。这不让我猜着了,我要是不让她来会一会,我在京里的名声就没有了。”
汪恪不赞成的听完,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失笑:“亏你还是老夫子,名声如流星,文才方是万古无长夜。还有啊,官逼民反民必反,师欺学生生必还。”
陆夫长生气的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在学里天天教官逼民反?”
汪恪掀掀眼皮子:“你我教的一样,都是育人,疏导学生向学的障碍,抹平他们对世事的误解。等到他们做官的时候,心无不平只有公正,自然是个好官。”
两个人感觉说不下去,一起沉默下来,汪恪走到窗前看元慧,见元慧正摆小手,不知道说些什么在。
元慧的帮手不要太多,云展书房里的先生都愿意来帮她,护国公听到官学欺负她也跑来,京里更是有燕燕店铺里的秀才们,还有婷姐敬安唐诵等人。
可她摆小手:“我自己能写得完,就是要写半天,帮忙写不必,倒是给我准备吃的喝的,等下我累了吃喝一下,我继续写。”
护国公一面让人准备上好宫点精细果子及果子露,一面对自己带来的几个先生道:“这官学做事不对,她一个小姑娘,就是伶俐了些,就是杂书多看了些,爱和先生开个玩笑,写几张认不出的天书,如何能拿这么多的题目对她。你去,寻他们说说,今天上午是不打算上课了吗?这动静街上也看得到,学堂里学生们还怎么安心上课?”
先生们道:“您别理会这里先生,他们要争小殿下开蒙,正经的和皇学里夫子们争便是,却拿理王世子不肯写功课说事儿。这是要降服理王世子,再就降宫里小殿下,慧姐不过是一时义气帮了诵世子,就被这里先生惦记上。全然不看慧姐是个贪玩小姑娘也就罢了,更是眼里没有公主和您,慧姐可是您府上的客人。您让我们去说话也好,换个小子说话也好,给他们颜面不成?您就在这里坐镇就好。”
护国公一愣:“我倒不知道还有宫里小殿下的内幕,那我不插话也罢,由着他们闹吧。官学里年年争风头,皇学里大学士们早就看他们不顺眼,我且坐等着,看看结果如何。”
又看一眼元慧,还是心疼她:“慧姐儿从没有这么用功过,凭什么难背的书,也就很快背熟,今天这是要累到了。”
先生们道:“不妨事,真的她累了,我们帮她写。而慧姐也早想到,您没听她要吃喝吗?这是打算等会儿补力气。”
护国公有了笑容,回身看,不知从哪里弄几把椅子来,他和带来的先生们坐下来,权当为元慧压镇。
又片刻过去,贺宁让人送来瓜子花生蜜饯等零食,护国公忍俊不禁:“你这春闱第十的秀才也仅仅来看热闹?”
贺宁腼腆模样说声惭愧。
他弄来几条长板凳,把秀才伙计们带出来,大家也坐着吃东西,贺宁坐下来也是惭愧模样,护国公招待的秀才人数庞大,但能记住他春闱第十,像是自己当时乱出的风头实在可笑。
贺宁老实坐着,过会儿想到让人给燕燕绿竹递话,说伙计们暂时回不去。
燕燕店里今天忙碌异常,又是生意不错的一天,贺宁和伙计们都走了,燕燕、绿竹带着章妈妈等齐齐上阵,元财姑在忙碌的时候也不卖花生,帮忙包货什么的。
收到贺宁话,燕燕绿竹道:“让他守着慧姐,别着急回来。”
就这样大半个上午过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夫长从窗户里看到颇为欣慰,他求的是名声,能教导好所有学生的名声,今天像是得到了。
人群里还能见到几位大学士子弟的身影,汪恪人就在旁边,汪家的子弟和先生也来了几个;傅学士的儿子,傅婵娟的兄弟们来了两个;还有沈学士夏学士家的子弟们,也在人群里默默看着。
官学与皇学的阵势像是正式摆开,但是陆夫长不在乎,这一天早就出现,只是今天才明摆的亮出来。
皇帝唐泽膝下在今年开蒙的小殿下有两位,把他们争取过来,此后的教导是一生的事情,而这两位小殿下是殿下们里年长的两位,唐泽今年也极年青,他是云展的表兄,照这样算下去的话,陆夫长争的是帝师之位。
在这里还有一点疑问,陆夫长再迂腐,也应该考虑到公主府和护国公府,而元慧只是十岁孩子,当众和元慧斗气像是不应该。
说到底陆夫长是个成年人,和孩子斗赢胜之不武。
陆夫长是怎么想的?
正是因为元慧是公主府和护国公府的客人,而她帮唐诵写的算术代功课较难,陆夫长认为公主府上的名士对自己不满意,元慧这样做出自名士们,或者与大学士们有关,豪门府第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很正常。
他想不通理王世子向先生们宣战背后的具细,在模糊大概的想像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出现。
陆夫长这样对待元慧,正的是他官学名声,他官学先生的威严,顺便敲打了背后帮元慧帮唐诵的人。
我官学里为理王世子所做的一切,不容任何人诋毁。
而他刁难元慧的也就是题目多,没有出太难的题,这里有无数双眼睛看着,陆夫长也不可能出太难的题,让别人认为他过度刁难。
这就他从窗户里看着外面有人出现,而外面的人注视着元慧,等待着结局出来。
元慧喝了三回果子露,吃了三回点心,午饭前的半个时辰,她写完了。把笔一甩,小脸儿上气呼呼:“成了。”
敬安等人一拥而上,敬安为她捏肩膀,婷姐为她揉手臂,唐清唐汇和跟着元慧车一起上学的永益小县主帮她收拾写出来的答案。
看得护国公大笑。
答案最后交到唐诵手里,唐诵送给元慧,元慧从中间飞快的抽出字纸,一张一张在地上排列出来,贺宁脱口:“绝对!”
元慧看杂书从来不是吹的,她的姐姐元秀和燕燕、绿竹也不是吹的。这里杂书不是指乱写的话本子,而是应该背论语,元秀元慧跑到祖父书架上翻看春联绝对,应该写字,元秀元慧让祖父说名士互相刁难的故事。
姑娘们读书只是慰藉祖父心愿,她们又不能科举,也不打算成为全国才女,每天家里有人背着书包上学就好。
元老太爷对孙女儿们个个疼爱,她们要听的又是书上故事,也就泡一壶茶,慢慢的说给孙女儿们听。
陆夫长以为元慧出的算术题是求了其它名士们才有,其实大部分出自元慧的阅读,少数的一部分才是求的云展书房先生。
元慧把她的答案里抽出字纸,一个一个的排出来,有的一张纸上有好些字,就折叠一下只抽出一个字,在地上排开来,贺宁乐了:“慧姐又要难先生了,这对子在新集几十年里无人对出。元家祖父说,全国也少有人对出。”
元慧一会儿功夫,排出七、八个绝对出来,又凑成两道算术题,左看右看的,眼睛瞄到官学大门上,贺宁懂她意思,忙道:“取浆子来。”
贺小矶和贺石头往周围店铺里寻来,贺宁抱着元慧走到官学大门前面,从上往下的贴字纸,很快把八个绝对并排贴在官学一侧大门上,元慧看看另一侧大门,道:“空纸。”
唐诵急急办了来。
元慧把空纸贴到另一侧大门上,又要纸笔,敬安和永益抢着送来,元慧把笔一挥,在空纸上头写道:“先生请对。”
把笔一甩,这回真的结束了,元慧从贺宁怀里下来,来见护国公,小脸儿上雄纠纠:“咱们回去吧,明儿来看看,后儿来看看,大后儿再来看看。”
“走喽走喽。”唐诵等雀跃欢呼,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也大笑不止。
官学里坐着的汪恪虽看不到大门的正面写着什么,可是官学里先生会往陆夫长面前回话,汪恪也大笑了:“老陆啊,你这回没有扳回来,反正人丢大了。”
陆夫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这些绝对和算术题,是她一个小姑娘顷刻间就能拿出来?”
“你以为呢,你以为她写完这些,哭哭鼻子抹抹眼泪,还向你认个错儿?”汪恪笑道:“我为你庆幸,幸亏你没有同她比写字,否则你是一定输啊。”
“不!”
陆夫长大声道:“我不相信!我还就是以为她写不完这么多的题目,她会哭鼻子。我还就是认为她就算写完,也会知道先生比她厉害。”
汪恪道:“你可是亲眼看见,答案是她自己写出来,她从自己写的字里凑出来题反过来难你们?难道你不是亲眼所见。”
官学的先生也道:“是啊,这孩子竟然看的书比我们还要多。”
“杂书比你们看的多,哈哈,这可真是有趣儿。我的小孙子也是爱翻我的藏书,我见到就让他不要看,正经的先读千字文要紧。今天我回去,让他随便翻,横竖我的藏书全是正经书。哈哈,这可真是有趣儿啊。”
汪恪走到门外,又把花白头发的脑袋伸回来:“慧姐是我的学生,你们别抢,谁抢我和谁着急。”
他往外面走,笑声又回来:“哈哈,这可真是有趣儿。”
房里,陆夫长茫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当众出题目,也想过会引出其它名士前来帮忙,这样正好,正好论一论理王世子刁难先生的功课,陆先生从王世子的前程来说,把名士们折服,这才是他陆夫长想要的结局啊。
怎么会这样?
那些绝对和流传到今天也没有准确数字的算术题,真的是元慧一个人凭记忆写出来?
元慧只能是凭记忆,绝对和算术题不是她原创,是她信手拈来难倒先生,但是她信手就写出来,这说明在她小脑袋里保存着记忆。
陆夫长茫然里,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元慧这个时候在前呼后拥之下,得意洋洋的回到公主府,元秀早就在这里等着,姐妹抱在一起,元秀看妹妹神气儿上好,精神头儿上佳,还是问道:“你还好吗?”
护国公笑道:“耍了一回聪明,慧姐好着呢。”
敬安唐诵唐清唐汇永益和婷姐异口同声:“好的很。”一拥而上又捏肩膀的捏肩膀,揉手臂的揉手臂。
元秀不由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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