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太爷和别人的谈话,有时候元运听得懂,有时候元运需要感悟,但是,他显然不再是上任时的那个,不再志得意满。也不是摘官后的那个,满心沮丧。

    前前科的春闱第一名家里不缺肉,也是怕连累别人没有娶妻,家里没有其它人,得全在厨房忙活,等菜好了,元运送菜。

    他默默的吃着,支起耳朵听着。

    中秋又在外面过了,元老太爷在野店里和儿子吃了杯水酒团聚,道:“不知道今年新集会中几个。”

    .....

    甄氏的信到京里时,元慧刚换好新衣裳,娇黄色的薄袄挡得住秋闱放榜时九月的冷风,今年天冷的早,北风已经到来。

    公主给她八个侍候的人,四个小子都会功夫,四个丫头有两个是大脚丫头,也会功夫,另外两个丫头温柔可人,会梳头,还会配首饰。

    公主没有给妈妈,她只管元慧玩的好,至于元慧读书逃学,公主也只一笑,元慧逃学的事迹在京里传出来,竟然是逃了个前所未有的学,公主也是一笑。

    元秀给妈妈,让自己的奶娘徐氏带着护国公府的一个妈妈,负责照顾元慧。妈妈们坐在外间,见到元慧出来,齐声笑道:“去到先贺喜,二姑娘。”

    这个元慧还能不懂吗,她也嘻嘻:“我知道我知道。”

    信这个时候进来,元慧让备车,一面把信拆开,郑留根和车在二门外面,见到元慧和平时一样一溜风般的出来,八个丫头小子一阵风般的跟着。妈妈们跟不上,也不着急,她们另坐一个车,上车后,车加速就可以。

    元慧上气不接下气。

    郑留根好笑:“好久没看到你着急模样,你怎么了。”

    “母亲来信,张木根落榜,没中秋闱。”

    张木根和郑留根、元慧同一年的人,郑留根不奇怪他今年下秋闱,小秀才在京里春闱落榜,对于落榜也不陌生,郑留根道:“下科他再下场便是。”

    元慧嚷道:“你忘记了不成,张木根让婷姐在京里等他,可他这科却落榜。”

    郑留根喜欢元慧,一开始出自对元慧不用心上学,也能学的不错的好奇,不是时时能和元慧想到一处。

    他道:“这不是正好,婷姐昨天定亲,今天卫王府请吃酒,张木根明年二月要是来了,他该多伤心。还是不来的好,缓几年再知道也罢。”

    元慧道:“张木根落榜,婷姐又定亲,对他不是双重打击吗,如果他明年能来春闱,那对婷姐的难过也就有限,他得下场不是吗?”

    郑留根喜欢的,还有就是元慧与别人不同的想法,慧姐的想法永远出其不意,而且看似最顽劣时也带着体悯。

    郑留根送她上车:“那你说咱们怎么安慰他?”

    元慧道:“为婷姐也得安慰他,免得他恼婷姐。有了,我给他写封信,大大的笑话他没中举,再送他二十两银子,说我们在京里等他,让他赶紧的来赶春闱,他一着急,就只会读书去了,如果听到家里有人说婷姐定亲,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要先和我报仇才行,我把他笑话了。”

    郑留根笑起来:“好好,我也送他二十两。”

    这个主意很慧姐,充满孩子气和顽劣,可是郑留根想想,对张木根兴许有用。

    他们先于元秀赶到卫王府,元连和云展临近吃饭时才到。

    尤认的兢兢业业,让卫王夫妻父子们都满意,尤婷姐的亲事定给傅婵娟的族弟,今年秋闱中了的小秀才,名叫傅其。

    傅其和郑留根在学里早就认识,家境算富裕,自从傅学士邀请元慧往家学读书,傅其的妹妹时常坐着一辆车,跟在元慧后面玩耍,元慧出门车队几十辆,有一些就是往各处家学读书认得的小姑娘们。

    傅其和婷姐也已经认得,从外貌上看一对壁人,傅其文质彬彬,婷姐乖巧可爱,傅婵娟是举荐人。

    卫王对媳妇也夸奖几句,说她肯上心。傅大学士也说这亲事定的好。傅其家里准备的定礼不错,傅学士又添上一件,傅婵娟添上一件,卫王府出了给傅家的定亲礼,小夫妻昨天见过双方父母,往卫王夫妻面前叩过头,今天卫王府为定亲请客。

    黎氏心满意足。

    张木根收到元慧信时,新集下了大雪,放学后,白堂喊住他,把信给他,张木根见到封皮上写着,“落第的木根收”,很高兴的道:“先生,一定是婷姐安慰我,慧姐不服气,就写这样的封皮。”

    这就拆信,看完信,又看看信里倒出来的银票,张木根哭了:“婷姐和别人定亲了。”

    元慧给他写信的同时,也给母亲写信,慧姐还管着家里的家务呢,和母亲时常通信,她请母亲转告白堂,如果张木根看出来什么,记得哄他。

    白堂就纳闷了,既然是张木根倘若看出什么,让自己哄张木根,那么信里不应该写明。他接过信来看看,这信里没写什么,清一色元慧嘲笑落第的话:“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张木根哭道:“这信里在安慰我,”

    白堂:“这封皮上嘲笑你。”

    张木根:“如果不是婷姐和别人定亲了,信里也会嘲笑我。那才是慧姐,那才是慧姐。”

    白堂觉得很有道理,忍住笑,把张木根安慰一番:“你有四十两银子呢,就要赶上我一年在这学里的钱,你家也不宽裕,有这银子,你下科进京赶考的盘缠有了,这是好事儿,笑一笑吧。”

    张木根抽泣:“我家本来也不缺钱,舅舅在外面做小工摔伤,家里要帮他治病,所以这两年一年比一年穷,我还指着这次中了,进京春闱就是落第,也能给人写信挣些钱,没想到我没中。”

    白堂:“这不是正好,你现在有钱了,还是好好读书,等下科吧。”

    张木根揣着银票回家去了,第二天甄氏听说,总是有个怕张木根惹事的心,毕竟他读书,就有可能进京,万一在京里胡说八道他和婷姐青梅竹马怎么办,甄氏往学里来,给张木根一大盒子肉脯点心,再过三年的那一科,公公应该回家来,又和张木根约好,下科往家里来听公公讲书。

    元慧收到回信的时候,在十一月里,她觉得可以松一口气,在姐姐面前炫耀起来,元秀一面夸她,一面让准备明天请安,明天又是请亲戚的日子。

    第二天亲戚们到来,和以前一样,王妃们留在公主府里说话,王爷们和国公说话,世子和年青的郡王们在护国公府和云展在一起,世子妃和郡王妃们在元秀这里。

    明国郡王妃也来了,腼腆的笑,话不多。宪王世子妃居然和她一样,腼腆的笑,话不多。

    元秀奇怪,间中大家散了,有的看雪赏梅,有的往花房里看兰花,就问傅婵娟:“她怎么了?”

    傅婵娟忍住笑,一看就是问到痒处。

    元秀和傅婵娟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两个人从不坑人害人,也坏不到哪里去,也没有欺骗对方,就追问:“你知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不知道是刚出来,昨天的事情,呵呵,”傅婵娟笑着,谨慎的往左右看看,小声道:“我不是给婷姐做媒吗?用意,我也没有瞒着谁,你家祖父的高徒尤大人,能一辈子辅佐我丈夫。婷姐性子又好,跟着慧姐很是出息,我可不是恭维你,二姑娘是出息的。”

    元秀刚要撇嘴,远处传来孩子们笑声:“哈,踢远了。”

    一个红色的皮球从天而降,落在两个人中间,把她们吓了一跳。

    脚步踢哒哒,唐清唐汇跑来,惊讶道:“这么远啊,慧姨妈真厉害。”抱着球跑了。

    元秀笑道:“是啊,二姑娘就是这么出息。难道你不是和我一样的大姑娘?”

    傅婵娟撇嘴:“反正比你出息,成吗?”

    “成。”元秀好笑。

    傅婵娟:“宪王府那位,咱们的好妯娌,就也给宪王书房里先生家儿子做了个媒。”

    元秀听到这里又要笑:“哪一个?”

    “就是宪王最喜欢的那个,呵呵,他家儿子今年也中了秋闱。”

    元秀忍住笑:“我觉得这挺好不是吗?”

    傅婵娟笑道:“是不错,如果事先问过宪王妃的话。我给婷姐选亲事,可是问过我婆婆的,我婆婆说尤大人是要侍候我丈夫一辈子的人,说我上心应该,我选出几个族弟,一个一个带给我婆婆看,然后等秋闱,中了的里面选一个。宪王世子妃呢,她自己作主选了族妹,把一家三口的接到京里来,就给那先生提亲。”

    元秀想这倒是宪王世子妃能做的事情:“这不是霸王硬上弓吗?”“就是啊,公公自己要厚遇的人,怎么能被儿媳妇抢。再说,书房里侍候的大人们也好,先生们也好,其实不能拿赏赐的格局对他们,你看婷姐,我小姑子很喜欢她,还喜欢永益和慧姐时不时去做客。别人羡慕生长在大宅院里,却不知道大宅院里有许多的拘束,倒是二姑娘慧姐玩的痛快。”

    傅婵娟看向雪地里踢球的人,她的小姑子唐灵也在那里。

    慧姐刚进京的那一年成为孩子王,可唐灵不是孩子,不好意思跟上来玩,等到婷姐住在郡主闺房里,加上永益和元慧三个人,哈哈哈嘻嘻嘻,叽咕叽咕......没完。唐灵在隔壁听到,就走来参与。

    郡主开年就要出嫁,很快就正式做个成年人。

    此时,唐灵接住皮球,一脚踢出,又对着元秀和傅婵娟落下来,把妯娌们又吓一跳,傅婵娟:“看着点儿踢行不行。”

    唐灵笑:“嫂嫂们站的地方不对,你们看着点儿站行不行。”

    元秀和傅婵娟嘀咕着走开:“球在你脚下,你倒怪我们。”

    傅婵娟:“就是这样,宪王世子妃要不是生了个祖父的捣蛋鬼儿,祖母的小宝贝儿,日子可不太好。”

    前面独自站着英国郡王妃,见到两个人走来,点点头,并不愿意加入交谈,她走开。傅婵娟今天谈兴高,又道:“一直不生,又霸着房里,明国郡王妃被休以后,她的婆婆老太妃也和她关系紧张。”

    元秀深有同感,道:“是啊,我婆婆不催,卫王舅母也是一样疼爱你。”

    傅婵娟就恼了:“我自然是不急的,我房里能开牌桌,你不知道吗?”

    元秀分明听到她说的是“都是你丈夫害的”,元秀也火了,淡淡道:“啊,不提丈夫也罢。”

    两个人分开,一个去做客人,一个去当主人。

    ......

    新年以前,元秀、燕燕和绿竹去娘娘庙,有一回与英国郡王妃撞上,元秀也好,郡王妃也好,去上香都是提前安排,姑子们回话,说世子夫人定的日子,英国郡王妃已经定下来,是不是你们一起来上香,元秀就改了日子。

    又有一回和冯氏撞在同一个娘娘庙里,元秀不知道,自然是姑子们回绝冯氏:“您定的那日子,护国公府里要来上香,我们另选了好日子,奶奶您改天再来可好。”

    冯氏只能忍气换日子,她知道护国公世子夫人照顾祁氏,她可不愿意前往奉承。

    冯氏今年格外着急,去年外省受灾,南阳侯府等人的田庄受灾,冯氏就暗恼婆婆不听自己的,有钱买皮毛和上等海味,一个是穿在自己身上,另一个是分给别人吃,这有什么好呢?还不如按自己说的,省下钱来添田,在受灾的年景里,多一亩田就少损失一些。

    去年是第一年受灾,冯氏还能忍,今年又受灾了,全国每年都有受灾的省分,今天不过是换个省夏缺水秋涨水,南阳侯府的田庄又在其中。

    南阳侯府和清河侯府、临江侯府等大家世代往来,买东西眼光一致,有个人挑头:“这条河边的田好,”大家一起购买。

    想的是大家买在一起,有事情也能互相照应。受灾的时候,这一条河涨水,就都淹了,秋收都在水里。

    冯氏想着,只有自己怀上,才能让婆婆听进自己的话,否则任性的公婆只知道他们吃用舒服,不管儿子媳妇接到手的家业千疮百孔。

    冯氏的嫁妆来自清河侯府,她的收息这两年跟着降低。如果公账里充足,嫁妆收息亏损还可以忍受,如果公账里不足,嫁妆收息多,也可以忍受,偏偏一起受损,冯氏想想家里公账今年若再胡吃海用的,这对公婆可真是太不懂事。

    ------题外话------

    今天棉被赢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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