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景在今天为贺宁解围,贺宁很有兴致的和他聊上半个时辰,他的谈兴高,栾景能感觉到,抓住这个机会,栾景表达一下对舅爷的关心,询问他在西北好不好。

    贺宁差点没笑出来,好?不好?

    越哥正在追求县主,平西郡王府手握雄兵,是一方的土皇帝,还有秀姐家的世子帮忙,为越哥送去价值连城的珠宝,越哥他能不好吗?

    但是祁越一天没有和县主成亲,贺宁也知道这事情一天不能张扬,不说县主是个姑娘,张扬以后没有成亲会出来非议,祁越也会面上无光。

    贺宁道:“好,他挺好的。”

    三更宵禁,栾景算着钟点告辞,有这一席长谈,他回家的路上欢蹦乱跳的像个孩子。

    店铺里,贺宁睡下来,也回想刚才的谈话,此时他才想起来,燕燕家的这位世子从进来到离开,哈着腰身,笑容谄媚,坐也是哈腰,站也是哈腰,坐也是堆笑,站也是堆笑,和他在新集当街调戏燕燕时,竟然是两个人。

    贺宁微微笑:“改变真大。”

    几年过去,改变真大。

    不但世子有变化,就是宁哥自己、绿竹和燕燕,还有元秀,也都和以前不同。秀姐愈发的养尊处优,她和以前一样瞪瞪眼的时候,威仪浑然天成。有秀姐支撑着大家的底气和富贵日子,燕燕和绿竹还是天真烂漫,但是几年店铺东家做下来,绿竹会在写完话本儿以后体谅到燕燕和婆家的相处,燕燕也不为世事所动,坚持她的日子,比如离府别居,比如要个孩子。

    有时候能一直坚持,本身就是一种改变,在流水般的日子里要适应一年又一年。

    至于宁哥自己,呵呵,栾景外家的老大人一见面就喜欢他,夸他谦逊。他上科的骄傲荡然无存。

    倒是看来看去的,秀姐家世子没有变化,几年前他位高权重,几年后他依然如此。

    秀姐是支撑大家富贵的底气,而世子是秀姐的底气。

    有秀姐家的世子,才有燕燕家世子今天的谄媚。

    贺宁微微笑:“哎,变化真大。”他含笑入睡。

    第二天喜讯传来,元秀有了。公主闻讯不用说大喜,她等不及国公回府,亲自过这边府第探望,燕燕绿竹都在,公主乐乐呵呵的对燕燕道:“你带着喜气来的,好,好。”

    燕燕得到这个大彩头儿,也喜出望外。

    绿竹为敬安绝亲事而沮丧,但是见到贵人要满面笑容,这点她倒还知道。她笑得羞惭惭的,但是公主为儿媳有了喜不自胜,压根儿没有注意绿竹的尴尬。

    她交待一通,其中有:“把管家的人安排好,到生的时候你就省心。”

    绿竹听到这句,认真的高兴起来。

    看吧,她们出嫁的烦恼,事实都没有出现。

    当初,三个人担心元秀房里有妾,担心公主会轻视元秀身份,担心一般的婆媳关系里,婆媳争着管家直到反目成仇。

    事实上,云世子可能有一定的情感洁癖。绿竹在这样的朝代里说不好情感洁癖这个词,但是显然的,云世子成亲前房里没有丫头,成亲后也洁身自好,眼里只有元秀一个人。

    公主这个婆婆心怀乾坤,更不会和元秀抢着管家,她自己硕大的府第,有时候流露出来自己都不太想管,而确实的,公主府第开销由国家供给,不需要公主上太多的心。于是公主就更加的不想管家。元秀一过门,勉强帮管了护国公府一个月,赶紧丢给元秀。

    绿竹从公主身上纠正自己许多,有时候三个人私下说话互相取笑:“大仪公主是能定朝纲的人,哎呀呀,当初咱们是怎么想起来她不肯让秀姐管家的?”

    此后公主再也没有问过护国公府家事,就是现在儿媳有了是大喜事,一般来说要静养吧,要安胎吧,公主的关怀是:“安排好管家的人,生产就省心。”

    言下之意,她可以关心,但绝不接手家事。

    会有人说,这不叫体贴吗?对于这样朝代绝大多数的媳妇来说,如果处于元秀这种手下有很多家下人等的情况下,这是体贴。

    绿竹高兴起来。

    护国公今天在城外军营,云展在衙门里,父子一前一后急忙忙的回家来,也是大喜。

    公主让人往宫里报喜讯,往皇亲府第报喜讯,加外再加上一句话:“我今天在媳妇房里帮忙,有要道喜的赶紧来吧,过了今天,明天就别来烦她,让她安静养着。”

    这一天,护国公府热闹非凡,宫里赏赐无数,皇后娘娘亲自来看元秀,王府郡王府均是夫妻父子婆媳齐至,元慧的小伙伴们自然也到的齐全。

    流水席面摆开公主府第外面整条街,这条是私街,原本是不给人随便出入,但是今天乞丐也可以走来坐下,吃饱再走。

    南阳侯夫人急忙忙的来了,冯氏心有芥蒂,又要守着孩子,不来。南阳侯夫人自然也不会劝她出现。

    公主给了颜面,让她坐到面前说话,元秀从现在开始就是公婆丈夫眼里的安静养胎人,只坐在内室和妯娌们说话,远亲们也见不到她,怕带来病气带来莫明的不好的东西。

    四个太医在隔壁守着她,怕今天客人太多,累到世子夫人。

    公主面前坐满了人,南阳侯夫人不方便当面道谢护国公世子夫人照顾燕燕,也知趣的坐会儿就往席面上坐,吃完就走。

    贵人面前很多的规矩,一直坐着不走也不合礼仪。

    南阳侯夫人这已经算有颜面,高兴的回家去了。

    云展一开始不肯喝酒,可是兄弟们,王世子和郡王们一直灌他,入夜后,他满面通红来看元秀,隔开十几步嘻嘻一笑,转头往隔壁找床睡觉。

    公主和太医都有交待,酒气冲撞胎气,云展记住这话。

    信由快马到新集,牛文献满面红光的即刻打马来到元家,天交二更,镇上打更人敲着梆子:“小心火烛,二更了。”

    甄氏刚睡下,听到牛将军深夜到来,吓的魂不附体起来,牛文献双手把信送上,等不及甄氏看信,放声大笑:“哈哈,府上大姑奶奶有了。哈哈哈.....”

    甄氏腿一软,敢情是喜事啊,一面倒地一面欣喜,等到丫头扶站起,人在狂喜里,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揪住牛文献的袖角:“吃酒,一定吃杯贺喜的酒再走。”

    牛文献也没有留意,他太高兴了,继续大笑:“哈哈,一定一定,哈哈......”

    “通,通通......”

    烟花鞭炮在深夜里响起来,周围人家纷纷起来询问,打更的人得到甄氏赏钱,满大街解惑:“小心火烛,二更了,秀姐姑奶奶有了,......”

    片刻后,元家人山人海,指挥家里人把过年剩下的鞭炮取出燃放的甄氏见到人就点头:“有了,有了的。”

    也不等人询问就回答。

    再过片刻,整个新集上空烟花鞭炮燃放,夜色里绚丽无比,几乎所有人家都把过年剩下的烟花鞭炮取出来。

    元家现在入住的老人有几十个,也加入这种热闹里。

    消息传开来,第二天三宝县城的官员们登门贺喜,接下来几天省里的官员们登门贺喜。

    郭氏收到消息时,比省里的牛大人还要晚,她常年居住郭篱家里,虽然猜嫉甄氏,但甄氏管家,郭氏手里远比周围人富裕,她带着钱进家,郭篱妻子勉强接纳。不接纳也不行,郭篱还在打着元家为他复职的想法。

    听见元秀有喜,郭篱妻子也开始相信丈夫不是妄想,此前郭篱妻子也想的是一般人的猜测。

    公主府第是好嫁的吗?

    婆婆轻视,公公骄傲,丈夫身边一定莺围燕绕。细算起来,皇帝皇后都是大姑奶奶的亲戚,好嘛,亲戚们眼里会有你吗?

    现在郭篱妻子有些看重郭氏了,和郭氏推心置腹般的谈论着:“要是生个儿子,秀姐这才算在护国公府有一席之地。”

    郭氏也这样认为。

    有人可能要说,甄氏的从容,祁东等人进京后会有一些高兴的谈论,郭氏不可能一句也听不到。

    问题在于,人很多时候屈服于自己对困难的想像,不看现实。

    郭篱夫妻陪着郭氏回家来道喜,甄氏听完以后,心里别提有多不痛快。三弟妹还是拧巴着,全然不想她是这个家里的媳妇,她应该为家里出力,她的力气只为外人帮忙。

    甄氏愈发不喜欢郭氏,如果郭氏能帮忙管家,能照顾好家里的老人们,她就可以进京看看秀姐。郭氏回家来,就为郭篱说话,甄氏不放心把家交给她,眼睁睁的看着祁东贺峰宋汛家的人进京去看秀姐。

    唯一的安慰是幸好有慧姐陪着姐姐。

    甄氏再也不提接回女儿,慧姐养在京里不是添麻烦,她可以陪伴秀姐。她还能陪父亲元连,和小女婿感情多多。

    宋瀚的父亲宋老太爷也闻讯而喜,他自从进京回来,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每天可以出门走走。

    干女儿容氏对他体贴孝敬,每天送汤送水的服侍他。也从不无故接近宋瀚。

    每每看到容氏,宋老太爷就想到这是小儿子的福报,他的心情好,身体就跟着好。

    喜讯之下,神清气爽,宋老太爷叫来宋瀚:“家里有你姐姐服侍我,不用你了,你也跟船进京,一为贺喜,二来复职吧,做你的官去。”

    说着话,族中长者过来,原来是宋老太爷请来。

    当众,老太爷道:“若我再病,离世后再让瀚哥回来丁忧,做官为百姓办事要紧。”

    宋瀚夫妻跟船进京。

    ......

    窗明几净,窗外繁花似锦,油绿的草丛上能看到元慧和小伙伴踢球,隔壁传来黎氏的说笑声。

    黎氏自进京后就是闲人,每天的差使,看望元秀,往卫王妃面前请安说笑,去店铺里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元秀有喜,黎氏向卫王妃告假,来到护国公府住下,每天陪元秀说话,她算娘家人。

    绿竹腾出身来,继续想心思。

    她一手支肘,撑着下巴,一手举毛笔,扛在耳朵旁边,面前空白的纸,脑海里回放着敬安郡主的话。

    “姑母,我不嫁人。嫁人太苦,遇到婆婆不好,往死里整。遇到大姑子小姑子不好,往死里整。遇到亲戚不好,往死里整。遇到丈夫不好,要谋财要害命要侮辱人名誉,还不如往死里整。”

    “唉......我可怎么写嘛。”绿竹叹气。

    过会儿,又道:“好吧,我武断的下结论,像是不对。”

    就像燕燕来说吧,燕燕出嫁前,元秀、燕燕和绿竹担心她受虐待,在这几年章妈妈断断续续的说话里,敢情南阳侯夫人与冯氏才是婆媳不和。

    想退冯氏定自家姑太太的孙女儿,南阳老侯夫人有私房落入冯氏手中......这些矛盾远比三个人想像里对燕燕的不满要严重。

    绿竹皱眉头嘟囔:“是啊,那对婆媳也会有矛盾,当初是怎么想的嘛,就想到燕燕会是眼中钉了。当初是怎么想的嘛。”

    当初想像里的,都没有发生。

    燕燕被权势所欺,可是反过来,公主接、卫王府理王府也接去做客,反把南阳侯府欺负。

    “也是嘛,两万银子娶进家门的媳妇,不好好当媳妇,直接害死的话,岂不是亏大了。”绿竹又道:“当初是怎么想的吗?”

    当初三个人还想过平妻若妾,还给燕燕准备避子药,因为不争宠,就不会出现平妻若妾的事实,平妻一直端着架子,不低身段,哪里来的“若妾”?

    有人说,在别人眼里会这样看的。可能吗,一个人的见识很难超出身处的朝代,而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见识难超出身处朝代。燕燕是明媒正娶,八抬大桥走正门。她周围的人就不可能当燕燕是妾。

    就像二甲是进士,最后一名也是。三甲是同进士,第一名也是。

    这是这样朝代的规则,拿后世朝代的规则衡量没有必要。

    绿竹又回到敬安的话,“姑母,我不嫁人。嫁人太苦,遇到婆婆不好,往死里整。遇到大姑子小姑子不好,往死里整。遇到亲戚不好,往死里整。遇到丈夫不好,要谋财要害命要侮辱人名誉,还不如往死里整。”

    婆婆不好的媳妇,就没有有出路的吗?

    大姑子小姑子不好,就没有翻身的吗?

    亲戚不好,就没有压制的吗?

    丈夫不好,就没有自在过日子的吗?

    答案也想当然,不用了解就能知道。

    绿竹这才发现自己的笔下写太多尖刻牛角尖儿,虽然是事实,但是在一定的生活环境里把握住的,也是事实。

    她该怎么写?

    她应该写什么的情节?

    这时再想想燕燕,如果绿竹不是亲眼见到燕燕过的悠游,而是听说以后直接想像,那么她会维持燕燕出嫁前,三个人的猜测。

    她会把燕燕这样的事件,写成冯氏欺凌,婆婆虐待,丈夫轻视,家人怠慢。

    事实上,在三个人无法反抗这片天和地时,燕燕在固定环境里走出自己的活法。

    冯氏有欺凌吗?有。燕燕根本不在乎丈夫,也就不放心上。

    婆婆虐待吗?公主府及时出手侮辱南阳侯夫妻,这对公婆至少不敢。

    丈夫轻视吗?如果栾景一开始没故意轻视的话,就不会洞房那天被玉叶截胡。

    家人怠慢吗?燕燕一开始拿婆家的钱换饮食,哦,现在是冯氏一部分的生活方式。

    在这样固定的环境里,燕燕活出自己的主心骨,不应该为她高兴,为她可喜可贺?

    那么下笔的时候,也许可以把受婆婆虐待的媳妇写成婆婆悔改?

    也许可以把丈夫轻视写成他在世事里大受教训?

    绿竹想到这里,扑哧一笑,她房里就有个实例,宁哥中春闱就轻视绿竹,认为自己纳妾绿竹应该理解。

    结果呢,元秀燕燕绿竹,贺家祁家宋家,一起把贺宁教训的教训,劝说的劝说,宁哥现在是个老实丈夫。

    世事是栾景亲爹还是亲娘,在他以后的岁月里不会教训他?

    世事是冯氏亲爹还是亲娘,别人都有婆媳矛盾,就冯氏没有?

    只因为祁燕燕被强压亲事,所有可能与燕燕对立的人全都疯狂开挂?

    祁燕燕又不是老天眼中钉!

    世事是南阳侯夫人亲爹还是亲娘,燕燕是权贵压下来的亲事,她想不到借此攀附高枝,却见到燕燕就要和冯氏勾结一气,只以侮辱害死为终极目标?

    哪一个成年人没有自己的烦恼?

    冯氏又不是她亲生女儿。

    两万多的银子娶进门再害死她,在这个有些地方几十两银子就宽裕过一年的朝代,这是疯了不成?

    有人可能要说,为什么不让燕燕和离?有琢磨这的闲功夫还不如学学元秀、燕燕和绿竹的一点志气,在自己固定的环境里,在自己感觉撼不动的小天地里,找出自己的悠游活法。

    在这个固定的环境里,燕燕在元秀和绿竹的帮助下,自己也不出幺蛾子,她过的不错,这事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的原因是前朝现代后世,还有很多的女人男人活在自己的固定环境里,迷茫里痛苦里寻找着出路。

    找到,就好。

    ------题外话------

    今天二次核酸检测,绍兴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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