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残破不堪,只靠最后一口气撑着的尼摩在看到钢铁侠救起了史蒂夫后,才松了手。那一刻他就意识模糊了,脑子里只剩下两个盘旋着的念头:

    太好了。

    还有,这马甲真脆……

    “情况不好了。”托尼斯塔克简单检查后,凝重的对史蒂夫说。

    他们不能贸然移动被挤压着的伤患,这处基地又太偏僻了,这个黑发青年的伤势可能撑不到托尼送他去医院。就算继续压在这里不挪动,他也可能撑不到神盾局的医疗兵过来。

    噩耗如此突然。

    史蒂夫无言的半跪在水泥板前,手足无措。他想选一条救治办法,又如坠冰窟得几乎说不出来话。最后史蒂夫不解的问了出来:“……为什么?”

    “你不是想逃出去吗?为什么要扑过来救我?”

    他和尼摩其实没有多少感情,互不了解。因为他一直怀疑尼摩是基地送进来获取他信任的同伙,或是别有用心,直到刚才那一刻。一个甚至被他敌视着的人突然豁出性命救了他?那一瞬间对他内心的震撼是巨大的。

    “因为你比我重要。听、听着……”

    鲜血从尼摩的嘴角溢了出来,他垂死病中惊坐起,拼命抓着美国队长的袖子,断断续续的说着。

    尼摩在努力让自己不要睡过去,睁开眼皮先把话说完。虽然他的马甲脆到光速去世,但他至少要把这么多天来没空说出的叮嘱留下,希望看在他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美国队长能照做一下,给他减点任务量:

    “……不要总是不顾自身安危了,这个世界还有更多的人都需要……需要你的存在。”

    史蒂夫无言以对。

    一直以来他都是救人的一方,这一次竟然轮到他看着救人的青年气息渐弱却无能为力。原来尼摩……真的只是想亲近他。

    “我知道了。”史蒂夫喃喃。他不由得攥紧了黑发青年的手,干涩的问:“尼摩,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找回你的记忆?找回你的过去和家人?还是、还是说以后想去哪里看看?”

    这些他之前都没有深问过。

    托尼沉重的看着这一幕,像是想起了什么,撇开了眼。

    尼摩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史蒂夫,还在趁着最后一口气强调:“你很受人爱戴,我只想要你平平安安活着……不要出事,可以吗?”

    他的话语卑微极了。

    没有过去和记忆的普通人尼摩会无声无息的死在今天,除了史蒂夫,甚至没有更多的人认识他,知道他曾存在过。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他也办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人人憧憬的美国队长被他救了下来,会继续受人爱戴的活下去,去救更多像尼摩这样的普通人。

    这就是他在实验基地的短暂一生中,活过的痕迹吗?

    所以这个男孩才会这么希冀。

    “……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史蒂夫从尼摩的表情中读懂了这些意思,他的心脏猛然被鞭子抽打了一下似的,被巨大的悔意攫住了。金发男人有些哽住,攥紧了身侧的拳头,但他只能竭力让语调保持平稳坚定,反复回应着来让对方安心。

    仔细去看的话,尼摩分明只是个十几岁稚气未脱的孩子。听到答复后那双眼睛里突然流露出的希冀光芒,难道不是对生的渴望吗?但尼摩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他刚才能反应再快一点……

    史蒂夫紧紧抿平了唇线,却没有移开视线,他逼着自己不要转头。

    ‘那就好。’

    空气中似乎有人同样轻快的这么回答了他,但眼前的黑发青年却只是倦怠的喘了口气。尼摩的表情满足,胸膛微弱起伏着,那幅度越来越小。他小口小口喘着气,眼中突然转盛的光芒变得黯淡了……然后,他没了呼吸。

    远远站着的托尼忽的叹了口气。

    ……

    事情发生的那一幕仿佛还近在昨天。

    史蒂夫的伤势早在基地的大半个月中养好了,但正视尼摩的存在,再接受尼摩的死亡,这两件事对史蒂夫造成了更大的精神损害。所以直到今天他还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面色发青。尽管如此痛苦,史蒂夫还是不得不振作了起来,按照遗嘱好好照料自己,不再逃避与新时代接触——但他对外出搭把手做好事更积极了。

    史蒂夫现在看着西泽,总觉得这个蓝发青年身上有些和尼摩很像的特质,让他愧疚和亲近。

    海曼广场上,只有史蒂夫和西泽是逆着人流。他们带着小偷赶到了最近的警察局,交接完之后出了门,史蒂夫少见的、犹豫后对这位同性搭讪了:“呃……我想,或许我们可以留个电话号码。我觉得我们挺能说得上话,兴趣爱好也很一致。”

    全美的道德标杆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

    “电话号码?”西泽的运行系统不允许他存在愣神的情况,他流畅的报出了一串数字,但其实心里很迷茫:小游戏老板怎么引起美国队长的注意力了?

    是哪里突出了吗?他可以改的!

    “下次见,赫尔森先生。”史蒂夫垂下眼说,却没有接着纠缠什么。

    金发男人把写着号码的小笔记本揣回怀里,旧怀表上闪着的光泽一晃而过。他压了压头顶戴着的帽子,才低头转身融进人群,走远的背影看起来很是孤独。

    “……?”

    西泽迷惑,他什么都没想的收回眼神,摸摸开始咕咕叫的肚子,终于回想起来,他出门是为了买材料的。马甲耗损太快了,他想赶快做几个新的备着。谁知道路上一碰到小偷耽搁了这么长时间,饭点都快过去了。

    他在附近买了两个汉堡,坐在路边长椅上认真咀嚼着,体会着芝士和肉汁一起在味蕾上炸出烟花的幸福感,这是以前吃能量块的时候感受不到的。

    同时,西泽一心两用的连上网络,开始了日常偷窥——按照他们仿生机器人的说法:这是对世界的日常维护。他身为被派到这个宇宙来驻守的仿生机器人,任务是保障这里的超级英雄们能够顺利退休,每一条时间线都要安安稳稳。所以,哪怕西泽这次正在执行关于美国队长的任务,其他人他也不能不管。

    “至尊法师”古一,没有异常。

    “绿巨人”布鲁斯班纳,没有异常。

    “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没有异常。

    等等。

    西泽的瞳孔微微闪烁,把视网膜上的这个监视画面拉大。

    神盾局的局长办公室。

    独眼黑人背着手站在办公室窗口前,听科尔森特工和罗曼诺夫特工轮流对他汇报:“这些是队长被关押生活的回忆报告,包括残缺的基地路线图……对现场的挖掘复原提供了很大帮助。”

    “他只有一个请求。”科尔森神情沉重,复述出来“调查清楚他的室友尼摩的过去,还对方一个身份。”

    弗瑞局长不置可否,反问了一句:“现场还没找到别的线索吗?”

    “除了老板托马斯和他手下的尸体,别的都因为基地自毁难以分辨了,监牢和实验室位于最底层,墙壁和天花板都用了一种特殊的自毁材料,很难分离,现在进度还在停滞。”这才是科尔森神情沉重的原因,他知道队长的心愿可能完成不了,而且线索断的这么干净,总让人怀疑事情没完,那个托马斯说不定不是幕后黑手,社会上可能……还不知道有多少克隆人在暗中潜藏。

    这样的猜测,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罗曼诺夫,先中止你现在的任务,到队长那里问出更多细节。”弗瑞局长语气发沉,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我要知道‘尼摩’的更多细节。”

    “你是怀疑……”娜塔莎神情含笑,若有所思。

    局长的疑心病发作了。虽然队长极力强调这是个误会,但这件事挺巧合,谨慎的多调查一下总没错。在基地的囚牢里,一个实验体能被允许成为队长的室友吗?他特殊在哪里?偏偏他在逃出基地的时候为了救队长而死,在队长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克隆人的线索还断在了这里。

    怎么想都有一丝阴谋的意味,说不定是幕后黑手在一边当坏人一边又来演好人。这种心理技巧很寻常,但是架不住管用。

    万一以后克隆人的事再次出现,那他们就可以肯定这次是针对美国队长的一次手笔,为了策反他?或者在他心中埋下种子?无论是哪个猜测,苗头都要尽早斩断在摇篮里。

    “我知道了。”接下了任务的娜塔莎离开了。

    “?”视网膜上的监控画面自动缩小退出了播放,西泽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第二个汉堡,没心情吃了。他没想到事情都过去一周了,自己的马甲居然还在被人怀疑真实性,光头局长不去调查托马斯、专门调查他干什么。阴谋论都快偏到地球另一边去了。偏偏马甲坏的早,他想再跑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都做不到。

    真是让机器人都生气。

    好在西泽有备用方案:他当初给马甲准备了伪造的身份信息。调取了一下脑内记忆后西泽发现,那份资料放的地点也被一同压没在基地下面了。正因为基地太大,垮得又厉害,反而没办法让神盾局的人准确找到去证实。

    既然这样,他还需要再不着痕的引导一下。仿生机器人在暗中能做的手段还是挺多的。西泽思考着漏洞,有了主意。

    在这天晚上。

    史蒂夫罗杰斯做梦了。

    ……他又梦到了自己在基地中的被监//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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