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龙津抓住了燕弃纤细的手腕,手指不自觉的用力,但是在更为亲密的接触之后,他看到的未来仍然是雾里看花,模糊不清。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命和燕弃相关,龙津发现他根本看不准。金龙此时的心情坏得很,戾气不自觉地从身上溢出,大明宫上方都汇聚了一朵漆黑的乌云,整座宫殿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而被他抓住的皇帝感觉更是不妙。
燕弃手腕被这陌生的男子拿捏住,顿时汗毛倒竖,浑身上下都透着排斥二字。因为少年时期的磨砺,他极其厌恶旁人近身,若是不小心同别人碰到,回来定是要翻来覆去的洗上许多遍,恨不得把自己洗破了皮。
只是私下里,燕弃把这个毛病遮掩一二,不愿意让任何人窥探到自己的真正弱点,加上处在军中多年,他的症状减轻了一些,如今他成了皇帝,已经没有人敢胆大包天得冒犯于他,他几乎忘了这一点。
偏偏“梦中人”并不听他使唤,被人如此触碰,燕弃下意识想挣脱,整个人却如同被术法定在原地,心中疯狂叫嚣,躯壳却半点动弹不得。之前站得远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离得这般近,他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对方如猛兽一般金色的竖瞳,瞬间梦回数年之前。
那时他年纪尚小,好不容易从地下室逃出来,疲累交加,在茂密丛林之中,夜幕沉沉,月明星稀,饿狼张着血盆大口,幽绿色的瞳孔锁住了他这只羸弱的猎物。可是那时候他拼了一条命去,尚有一战之力,而现在,燕弃却感觉对方的手腕是铁钳,自己的胳膊却软得像棉花,擅长言语服人的新帝尝试着和人沟通:“放开我。”
燕弃一出声,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这怎么会是他的声音?沙哑、绵软,饱含着浓浓的欲色,不像是在谈判,倒像是欲拒还羞,在同人求欢,或许是因为这在梦中,他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你方才给我喝的是什么?!”
“什么,就眼泪啊,你不是亲眼所见。”这人嫌弃他的口水,他才用洋葱辣自己眼睛的,不过龙津也没有给人喝过自己的眼泪,并不知道具体的功效如何。
既然看不到,龙津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松开手来,他古怪地打量着燕弃上下,转身就离开了集英殿,如果燕弃没问题,问题就出在燕弃的妃嫔们身上。没耐心的龙敲了敲斑驳的城墙:“新帝的妃嫔在哪?”
老宫城老老实实指明了方向,出于好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不会是想给皇帝戴绿帽子吧?!”真是条毫无节操的龙。
龙津没回答这座无聊的皇宫,第一时间去了新晋贵妃所在宫里,然后就看到贵妃和她护送陪嫁的侍卫两两对视,含情脉脉。
京城贵女,绝大多数都是去过龙吟寺求佛的,龙津一看这两个人就知道了,年轻的贵妃早就心有所属,不管皇帝行不行,贵妃八成都是要给新帝织上一顶又绿又圆的高帽子。
不过皇帝不一定不知情,至少看他们的面相,应该是双方都在钓鱼执法。他逛了一圈,除了贵妃之外,宫里的女子,基本上都没有子女缘,按照许家小姑娘所言,贵妃那短暂的子女缘分,也不是给皇帝生的,根本就不可能继承大燕江山。
龙津化作原型,长长一条,直接挂在了朱红色的宫墙上,四只龙爪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宫墙,心中暗暗盘算:他都给皇帝治过病了,皇帝却还是不行,难道说,天道定下,大燕注定要亡?不,龙津不同意!他有理由怀疑,老天不是在针对皇帝,是针对他这条逆天成龙的龙脉。
人间的灵气稀薄,寻常草木基本是没有办法化成精怪,最多是开了灵智,表现得和人一样聪明,活得久一点。皇宫是聚集龙气所在,他也整整花了八百年,挨了那么多道雷劈,才修炼成功,龙津辛辛苦苦八百年,绝对不能这么轻易认命!
龙爪抓碎了宫墙,气势汹汹地跃下墙去,问题的关键就是在燕弃身上,他要抓住新帝这个变数,改变自己的命运。
巡逻的士兵被巨响声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砖瓦砾石碎了一地:“好好的墙怎么塌了?!”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金龙已经一飞冲天,直接奔赴天子所在。
在集英殿的燕弃感觉很不妙,陌生的神秘男子消失之后,周围的一切恢复了正常,他盯着桌子上完好无损的瓷杯,挥袖拂下,杯子落在地上,立马就有护卫闯进来:“陛下?!”
燕弃指尖掐进了掌心,压着嗓子道:“无事,出去!”宫人相当迅速的换掉了碎掉的杯子,擦拭掉地面的茶渍,上了一套崭新的紫砂茶具。
茶水是热的,不算太烫了,也绝对说不上冷。可是燕弃浑身上下比茶水还要热,他的面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潮红,身体里涌动着一种陌生的奇怪的原始的冲动。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燕弃泼了茶水,热茶烫在他的手腕上,加重了先前的伤势。
他的左手腕有被捏出来的印记,当时被人钳制的感觉就像是骨头都要碎掉,对方松开手之后,雪色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无比清晰的指印,因为淤血,它甚至夸张的呈现了青紫的颜色。
燕弃心中默念《清静咒》,试图在短时间内摆脱这种失控的状态,才念了没几句,那种奇妙的被隔离的状态又来了,消失在他面前的俊美郎君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对方生了一双含情妙目,标准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眼睛清亮,神韵脱俗,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也不知道这种傻呆呆的互看了多久,龙津终于看出了一些名堂。
龙津问登基了没几天的新帝:“如果你的妃子生的不是你的血脉,你愿意把皇位传给她的孩子吗?”
其实不一定要燕弃的亲生血脉,他可以把贵妃同别人生的孩子算做燕家人,本朝不更名不换姓,天道是认可这种漏洞的。
燕弃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皇帝是不可能替别人养好大儿的,虽然有些人愿意,可燕弃决计不可能。
龙津主动地握住了天子的手,这次他的动作很轻柔,和皇帝讲道理的声音像是温柔的春江水:“生恩不如养恩大,自己的孩子不一定孝顺,你多培养一些,还能确保找个最好的。”
金龙许下诺言:“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就算你没孩子,我也会帮你的,到时候就算是他们不给你养老送终,我也可以给你为你摔盆,只要你勤勤勉勉,定能名垂千古,让大燕江山再坚持个几百年!”他不贪心,十年太短,千年万年太长,好歹凑个整,再来个两百年,凑成一千年。
燕弃完全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听到某些话也只觉得讽刺,他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这算是做得再好,历史上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而且燕弃也并没有非常稀罕燕家江山,他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略一分心,燕弃就不受控制得发出一声低吟,他立马紧咬牙关,雪白利齿直接在唇间咬出血来,口腔中充斥的铁锈味让他稍微恢复了一些清醒。此时青年的脑子正在竭力的对抗着身体的本能,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奇怪的音调,只好继续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
天子垂着眸,宛若一座不会动的雕像,手腕处时不时传过来的疼痛感能够让他保持清醒,不被眼前的妖魔鬼怪迷惑。
而龙津说完前面几句话之后,终于注意到了燕弃目光所及之处,然后就看到了那一圈十分狰狞的青紫痕迹,很明显这是他之前干的好事。
人类的躯壳实在太娇弱了!虽然心中这般腹诽,龙津还是顿时心虚起来,他刚刚说了要帮燕弃,结果就做下这种事,这可不是一个好盟友应有的表现,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他轻轻的拉起对方受伤的手,然后在青紫的骨节处舔了舔:“看,好了。”
晶亮的龙涎迅速的被薄薄的皮肤吸收掉,青紫色消失了,被龙舔过的地方皮肤显得尤其白皙透亮。伤口消失了,疼痛也消失了,但是小皇帝却迎来了对他而言更加可怕的折磨。那是一种无法解除的酥麻感,全身上下都被一把火炙烤着,燕弃忍无可忍,低头在罪魁祸首胳膊上咬了一口。龙鳞冰冰凉凉,热得头昏脑胀的皇帝忍不住舔了几口。
龙津愣住了,眼睛亮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皇帝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养自己的总行吧,而且他是真龙天子,江山未曾易主,皇帝就是天降紫薇星,再多的龙气也能够承受得住。
金龙惊喜万分地抓住了神志不清的皇帝,摇晃着人类的过份单薄的身体:“对女人不行没关系,不要自暴自弃,你可以自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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