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灯才刚刚挂上,就有人靠近了白凤的渔船。
“白老弟!白老弟!”跟白凤打招呼的,是个满口黄牙咧着嘴笑的汉,他佝偻的缩着肩膀,学着岸上那些文人,对着白凤不伦不类的行礼。
白凤提着渔灯,渔船在夜间除了是十分交好的关系,否则是连靠近都会引人误会。
而瞧着汉子身边放着的船板,这人不仅想靠近,甚至还想登船。
“夜深了,鱼在船室怕吵,这位大哥若有事谈,还请明日。”
这样说到明面上的拒绝,只要对方耳朵不聋,都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可是汉子却嬉皮笑脸的,他搓着手拘谨的站在那里,听到这话还忍不住往身后的渔船里瞪了一眼。
“是这样的哩。”
汉子大声说,“我前几天也从水里捞出个婆娘,她今天见了你捞出来的那个仙女似的姑娘,说她们两个是两姐妹哩。”
汉子说着往身后的船舱里招招手,“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哩!”
包着头脸的汝阳郡主从船舱里低着头走出来,她脚腕上的锁链没有解开,每走上一步带起的锁链哗哗作响。
她期期艾艾的走到了汉子身后,因为动作太慢,还惹来汉子骂骂咧咧的训斥。
汝阳郡主脸虽然毁了,可是一双眼睛却还依旧明亮,此时此刻,含泪带雨娇滴滴的往白凤那边求救似的看了一眼。
白凤别过脸去,手里摇摇晃晃的渔灯,照不亮他脸上的神色。
汝阳郡主愣了愣。
她想伸头再好好看看,谁知却被汉子推了一把,“盯着别人的男人看什么!不是说要找你姐姐吗!别把正事忘了!”
汝阳郡主心里记恨,面上却娇滴滴的,一副唯汉子是天的恭顺模样。
“那人是我姐姐,这位白公子就是我姐夫,我好好看我姐夫的模样,还不是怕下次见了认不出来。”
她摇着汉子的手臂,“你忘了我跟你怎么说的?”
汉子不知想到什么,闷着声音应了两句,“好好按你说的办,要不然,我十尾鳜鱼就把你换出去!”
汝阳郡主真恨不得将在人一口一口活活咬碎,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放心吧,我人都是你的,自然听你的。”
这话说的汉子满意了不少,上次主动搭了船板到白凤的渔船上。
“白老弟你也别气,我五大三粗的动静大,我这丑婆娘可是正儿八经的小身量,她动作轻,你让她过去就行。”
白凤刚想出声拒绝。
就见汝阳郡主已经提着锁链踏上了船板。
她歉意的对着白凤笑笑,举手投足颇有大家小姐风范,“我只是太想我的姐姐了,所以想要过来看看她,你也不用拒绝,总归我一个女人家家的,总做不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来?”
白凤的脚就搭在船板边上,只要他一用力,船板连同船板上的人就会一同掉进江里。
他轻轻踏了踏,本来两船之间就不怎么平衡,他这一动,整个船板就晃晃悠悠的颤起来。
汝阳郡主大失惊色站在船板上,一动都不敢动,“白公子你这是何意!”她惊慌失措的喊,“我对你们没有什么恶意的。”
白凤却提着渔灯站在风里笑,“大半夜里连头脸都包的这样严实,随意说认识我家娘子,就要前来认亲,你们莫不是把我当作三岁孩童糊弄?”
“不是的!”
汝阳郡主慌忙解释,“我真的认识你家娘子,她叫顾阿蛮是不是,她是不是生的很漂亮……”
对面的白凤闻言却是笑起来,“你说的这些三岁孩子都知道。”他无趣的摆摆手,“回去吧,要不然我让你进这江里洗洗澡。”
千载难逢的机会,汝阳郡主又怎么会这样错过。
“当然不止这样!”
汝阳郡主拼命想着脑海中有关顾阿蛮的一切,“她脖子上是不是有一块鎏金听经轮!”
白凤微眯起了眼,没有做声。
见白凤不为所动,汝阳郡主更是心一横,她比划向自己胸前,“她这里受了伤是不是!很长的一道!是刀伤!”
白凤鬓边浓眉皱起,顾阿蛮的伤势除了他无人可知。
因为失忆,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就连顾阿蛮也说不出。
可如今,这丧事却从另外一个人口中说出。
“我可以让你过来。”
白凤道,“但你要先告诉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顾阿蛮的伤口是她汝阳郡主特意吩咐人砍出来的!只是她贱命一条,祸害活千年,竟然在那样的伤势下坠下断崖,还能继续苟延残喘。
真真是贱骨头!
“此事说来话长。”
汝阳郡主泪盈眼睫,“你既救了姐姐,咱们就是一家人,这事儿我本来也不该瞒你,可我……”
汝阳郡主嘤嘤的哭起来,“都怪姐姐太过美貌,被恶人相中,恶人霸占了姐姐。两人本该是要成亲的,谁知姐姐却早有心上人,两人私下约定私奔,却被恶人发现这才……”
“如今我已家破人亡还失了容貌,现在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可以依靠了。”
借着哭诉的功夫,汝阳郡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白凤面前。
面对她的靠近,白凤一副辟如蛇蝎的模样。
汝阳郡主摸着自己脸上包着头巾的伤疤,心里的恨意越发浓烈。
她有些焦急的看向白凤身后,“姐姐是在船舱里吗?我现在可以去看她了吗?”
白凤却像一堵白墙行在两人之间,“进去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当初要跟你姐姐私奔的那个情郎是谁?”
汝阳郡主心中冷冷一笑。
她仓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的,只知道两人情投意合,家中父母也是听到姐姐与人珠胎暗结这种败坏名声的传言,才发现了那个情郎的存在。”
她怯生生的眼睛,忧思万分的看着白凤,小心翼翼问,“你不会因此嫌弃姐姐吧?”
白凤面露不愉,汝阳郡主看的心中暗暗痛快,她正想再加一把火。
谁知白凤却冷嗤一声,“他以前有情郎,那是因为我没出现,从今以后,她的情郎就只有我一个。”
两人的说话声惊醒了睡着的顾阿蛮,开在外侧的小窗被人掀开,露出了船舱里那张虚弱而精致的脸。
“白凤?”
白凤提着渔灯过去,“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他的声音里再没有了刚才的尖锐,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和暖,“有人来船上说事,我这就让她离开。”
白凤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一直与他隔着有段子距离的汝阳郡主,却一把扑了过来。
带着伤疤血痂的手,紧紧的攥住了顾阿蛮的胳膊。
“顾阿蛮!”
汝阳郡主压抑不住跳动的妒火,她真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该死的贱骨头。
不,那样太便宜她了,他应该让他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痛不欲生,什么叫身在地狱。
顾阿蛮忍痛皱眉,“你是谁?”
她迷蒙而疑惑的看着汝阳郡主,“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汝阳郡主阴沉的脸上,慢慢的扯出一个笑。
“好姐姐。”
“我是你最亲最爱的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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