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宫宴,场面办的热闹,人到的也齐,以柳渊为首的一众朝臣,诸位皇子世家大族。
顾阿蛮还在里面看到了萧禧顾明鸾等人。
这次顾明鸾,竟然罕见的没有跟在大皇子身侧,反倒是跟萧禧站在一处这一对组合虽然看着奇怪,但不得不说两人在一处,简直就是赏心悦目。
惹得顾阿蛮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顾明鸾发觉到顾阿蛮在看自己,忍不住跺了跺脚,这贱人怎么会跟魏帝一起出来!
她怨毒的瞪了顾阿蛮一眼,倨傲脸上很是不屑。
顾阿蛮在心里翻个白眼,简直莫名其妙。
不经意间,却发觉如夫人带着姬雪薇就在魏帝下首处坐着,见顾阿蛮看过来,如夫人还给了一个善意的笑。
至于他身边的姬雪薇可就没有那么友好了,虽不像顾明鸾情绪如此外露,但那眼中的怨恨,可不比前者少多少。
顾阿蛮微微点头回应,态度不卑不亢,不知为何,魏帝搀扶着她的手劲,一直很大,尤其是这会,甚至已经算不得是搀扶,而是掐。
顾阿蛮皱了皱眉,你说他把人送到这个位置,就该下去了,可对方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更不敢多嘴说上一句。
她只能弓着身子,低着头,旁人眼里,这是魏帝给予她至高无上的荣耀。
在她心里,魏帝就是在拆迁,一个不在意的奴隶,这就跟差使他身边的太监总管是一样的,总归大家都没有把。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魏帝,顾阿蛮一直都觉得魏帝阴翳的眼神,时不时就一遍遍的扫过她。
如芒在背。
顾阿蛮更是不敢多做一丁点多余的事,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旁边,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的去瞄住远处的柳渊。
亲爱的,顶头上司哎,能不能发挥一点同事爱,将我救出这刀山火海。
柳渊就跟完全阻隔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对于顾阿蛮的求救似乎视而不见。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茶盏,看着水都凉了,却没有抬手冻上一下。
柳渊这厮很反常啊。
顾阿蛮皱眉,能把好好一个宴会处成奔丧,柳大人这是要准备做什么?
魏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总管拖着诏书出来宣召,不是众人期待已久册立太子的诏书,而是一封大家早就期待已久的赐婚诏书。
“帝姬雪薇,惠质兰心,敦孝聪慧,即日起赐婚于锦国公柳宣芝……”
婚期定在来年二月。
圣旨一出,顾阿蛮就转头看向魏帝未来的亲家,柳渊对于这桩亲事早就知晓,如今圣旨念出,顺理成章,相信柳渊也算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
只是以后,柳渊怕是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想到那种场面,顾阿蛮心中有些不快。
再怎么说,柳宣芝也是她最为看重的朋友,如今,突然被一个赐婚直接划分到敌方阵营,怎么能让她不气!
魏帝似乎感受到了她外泄的情绪,眸眼一眯,扫向顾阿蛮,“这旨意可合你的心意。”
这只是最寻常的一句问话。
当然,如果这个人不是魏帝的话。
刚刚还想要恭喜柳渊的人,一时间,人人竖起耳朵,盯向顾阿蛮。
听这意思,顾阿蛮竟能左右魏帝的计划?
顾阿蛮就像群狗被盯上的那根肉骨头,脖颈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她干笑两声,“国公爷,帝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挺好。”
魏帝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孤也觉得很好。”
“柳爱卿,觉得哪?”
柳渊抬眸,“臣觉得不妥。”
一时间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公然拒绝皇上的圣旨哪怕是少师柳渊这举动也太过大胆了吧!
要知道,这违抗圣旨可是死罪!
别说是众臣,就是顾阿蛮脑子也有点懵,她想过有人会拒绝这种亲事,比如说柳宣芝,甚至可以是姬雪薇,但她从没有想过开口拒绝的竟然会是柳渊。
要知道,那可是唯大魏马首是瞻的柳渊啊!
这种情况下,柳渊不应该是把柳宣芝五花大绑,直接送到花轿上吗,怎么会拒绝。
而柳渊在说完这句话后,竟然顿了顿,而后抬眸。
“恕臣今日抗旨不遵,这亲事臣拒绝。”
明明被赐婚的是柳宣芝,可是柳渊硬是拒绝出了“这条鱼我不买”的架势。
如果顾阿蛮丹青绝妙,他一定要将这时的画面清清楚楚的记录下来,拿给柳宣芝看,“你看,你二叔也曾为了你后半生的幸福不畏强权!”
柳渊的拒绝始料未及。
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魏帝的脸色已经沉下,这桩亲事里的主人翁姬雪薇,更是没有料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柳渊拒绝了?
他为何要拒绝?
“母亲。”六神无主间姬雪薇望向如夫人,“你不是说他答应了?”
如夫人确实是根柳渊提这过这桩亲事,她也确实问过柳渊的意见。
只是那个时候柳渊没有回答。
她确实没有想过,那沉默不是默认,而是拒绝。
“看来是宣芝没有娶我女儿的福气了。”
如夫人看上去和善依旧,可是那侧影却又有一种被人欺凌柔弱无依的感觉。
不多,却像撩人的羽毛足以能够让所有男人顿起怜爱之心。
这样的如夫人谁能拒绝?
就是顾阿蛮一女的,都有点顶不住。
“我能问下原因吗?”如夫人还以为会听到柳渊改口,见对方没有这个意思,就换了话题,“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柳家拒绝我的女儿?”
如夫人这话一出来,顾阿蛮就在心里连连点头,不愧是让魏帝独独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不过是三言两语就缓和了这种尴尬气氛。
柔和却不懦弱,这一声反问全的可不止是姬雪薇的面子,还有皇家的颜面。
顾阿蛮也想知道柳渊会怎么回答。
“宣芝身受重伤,纵有神医妙手回天,将他留的一条姓命,奈何伤及根本,恐损后嗣。”
顾阿蛮背着短短一段话,差点惊掉了下巴。
我的天啊!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恐!损!后!嗣!
柳宣芝变成柳太监了?
当初伤的真有这么重吗?她缝伤口的时候,怎么记得那肚子离……还有段距离,难道是流血太多——没了?
一时之间过阿蛮,也不支持感慨柳宣芝年纪轻轻吃斋念佛,还是仔细回想,这错是不是自己救治不力亲自酿成的。
在场宾客,所有的嘴巴都惊成了一个大写的“0”。
顾明鸾听的心中暗喜,那个处处针对她的柳宣芝不能人道,以后又岂敢在他面前仗着身份耀武扬威!
她甚至觉得,当初在祖母的宴会上,真应该促成柳宣芝跟顾阿蛮的婚事,到时候顾阿瞒一嫁过去,就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夜夜独守空房,日日对镜流泪,岂不快哉?
魏帝都愣了愣,“可找御医查探过了?确定是……那种病状?”
这就是再不相信柳渊的回答了。
也是。
魏帝前脚才刚下旨为这两人赐婚,后脚,柳渊就告诉他柳宣芝不能人道,实在让人很难不想到别的地方去。
“早在归京时,宫中有名的圣手就全都过府诊断过。”柳渊平静道,“只是这件事不宜声张,所以外面不得知。”
自己家里的孩子不能当个正常男人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外面大肆宣扬。
“本以为是一时的,可是几次三番下来,结果都是如此,也就只能另作打算了。”
魏帝却没有就此放过柳渊的意思,“锦国公身体不佳,不能与帝姬成婚,孤倒想知道你的“另作打算”是准备如何安放帝姬,如何应对这已经赐下的旨意!”
柳渊好似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自始至终他神情淡淡,仿佛他面对的不是勃然大怒的帝王,而是一位心慈善念的长者。
说实话,顾阿蛮也替柳渊捏把汗,魏帝的愤怒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柳渊的回答显然已经将魏帝原本的打算全部推翻,魏帝本来想要借着柳宣芝与姬雪薇的亲事,让六皇子能够顺理成章的接手柳渊手里的权势和黑狱,如今婚事不成,六皇子不知要走多少冤枉路。
而偏偏现在的魏帝已经等不了了。
“宣芝身体不适,本应该由柳家其余子弟接受赐婚,可我柳家人丁单薄,族中再无其他子侄。”
众人这才想起来,柳家看似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只有柳渊和柳宣芝二人挑起门楣。
柳宣芝不行,如果魏帝必须要帝姬嫁入柳家,那柳家除了柳宣芝就只剩下一个二叔柳渊。
柳宣芝换柳渊。
仔细想想还是赚了。
姬雪薇难以自持的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她眼神闪了闪,世事永冻着一些,他无法控制的情绪和激动。
如果是柳渊……如果是高高在上,常人无法触及的少师柳渊,她……
炽热的喜悦没有躲过一直注意着所有人的顾阿蛮,她看着姬雪薇那堪称狂热的眼神,眼皮跳了跳。
这人是因为拒婚吓傻了,还是……因为换人而颤栗?
她,是不是忘了,她姬雪薇可是柳渊的弟子。
师父徒弟,这人疯了不成?
可见魏帝也想到了这层,虽然自古以来,师父徒弟有悖于人伦,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两人并没有正大光明的行过拜师礼,既然没有过礼,那就算不得……
顾阿蛮从来没有想到,不过是小小一个宴会,竟然大瓜一个接着一个。
魏帝这一脸沉思的模样,是真的在认真考虑了,对吧!
连师徒人伦都不顾了,皇室都这么会玩的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阿蛮只要一想到姬雪薇跟柳渊琴瑟和鸣的模样,他就觉得有点恶心反胃。
总感觉我家亲亲爱爱的上司,被人玷污了。
顾阿蛮挑剔的看了眼姬雪薇,美是美,奈何心灵恶臭,一点都配不上他家上司。
姬雪薇挑衅的对着他缓缓扯开一个笑,两只手掌端庄的叠放在一起放在小腹上,那恶心的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是柳夫人了。
柳渊在殿中单膝跪下,他本来就坐在宴会上端,如今单膝跪下之处,更是临近姬雪薇,玄色的衣角在华丽的地板上铺陈而下。
柳渊猿臂蜂腰,长腿俊脸,哪怕一个下跪的动作,都好似画本描摹冷寂俊逸。
姬雪薇心跳的快极了,他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挪开一丝一毫。
她贪婪的看着他,是否在自己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对他无法自拔。
如今,这人就要成为她姬雪薇的了。
柳渊却自始至终,一个眼神也没有看过她。
他好看的下巴敛着,冷淡的近乎透明的菱形薄唇抿成一个不好惹的弧度,以顾阿蛮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垂落的发,还有那隐忍克制浮在手背上的青筋。
他应该是极其觉得羞辱的吧。
不知为何,顾阿蛮心里突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明明身有大才,通晓治国理政,明明身为文臣之首,天下学子无不敬仰,可如今却要跪在这里,承受一个莫须有的赐婚。
他那样矜贵倨傲的一个人,却要在那么多人面前低头下跪,心底该是何等难受。
她以前只觉得她好像无所不能,却突然在这一瞬,感受到了他的无可奈何。
满殿寂静,柳渊的声音沉冷清昂,“帝姬身为臣的入室弟子,臣亦将其当做生身女儿看待,两人结亲本是天作之合,奈何造化弄人。”
从柳渊说第一个字开始,姬雪薇的脸就寸寸苍白。
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实说出来?
什么入室弟子,什么生身女儿,只要不说出来,这天下有几人置喙一句。
只要没有人敢吭一声,那她和柳渊就是天生一对!
为什么要说出来!
姬雪薇眼底渐渐疯狂,柳渊却依旧不卑不亢。
“抗旨不遵本是死罪,那怕臣也不能不尊皇室半分,柳渊自知有罪,只求辞官还乡……”
顾阿蛮站在那里怔怔地听着,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已经完全坏掉了,要不然怎么听到柳渊辞官回乡时,她竟然有种
——啊,这世界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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