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然看着秦氏的眼睛,语气森然道:“我就在这,看谁敢早一刻把我母亲抬出去,不怕死的,尽管来吧。大伯母,回去告诉老太爷和老夫人,能把我母亲好好地安葬,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但若动些歪心思,就别怪我不顾血脉亲情,对你们不客气了。反正如今满大街的都知道我母亲是哪日死的,我也不怕把事情闹得再大一些。”
秦氏一听,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句话也不敢说。
楚三爷在一边不做声的听着,见魏安然这么说,更是吓得直冒冷汗,他虽恨魏氏,但也知道,她的死,怕是自己也摘不干净,三丫头若是不追究,这事就随着魏氏的尸首一起被埋进地下,但若追究起来,严重了,跟魏氏一起埋到地下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他咬了咬牙,道:“大嫂,魏氏是我发妻,她早些年流落在外,才刚回来几年,还没跟着我过几天好日子,就让我再陪陪她吧。你回去转告老太爷老夫人,就说我这个做夫君的想陪她一程,若他们不开心,便告诉他们,这是我舍了命去也要做的。”
此话一出,魏安然藏在袖中的手,顿时握紧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楚三爷一眼,又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秦氏听见老三这么说,心里有了回禀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底气,便替他们应承下来,咬牙道:“行,那就停满七日,我去嘱咐底下人勤换冰盆。”
“等等!”
魏安然这时从蒲团上起身,磕磕绊绊地,脚步虚浮。
杨嬷嬷忙扶住她的手。
在碰上魏安然皮肤的那一刹那,杨嬷嬷的脸色就变了。
三小姐的掌心怎么这么烫,像是凝着一团火气。
她疑惑得抬起头,就见魏安然满面苍白虚浮……
小姐惨啊!
她没多说,只安稳地扶好小姐的手。
秦氏心思一动,道:“安然,你还有什么事?”
“就劳烦大伯母把府上的人都叫来,我有几句话要说。是所有人,包括被禁足的刘姨娘。”
秦氏掩盖不住脸上的惊异之色,忙侧头去看一边的楚三爷,楚三爷也正往她这边看来,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怎么连刘姨娘都请,这丫头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杨嬷嬷。”
“小姐?”
“去隔壁请我四叔和我师父,让他们一同过来做个见证。”
“是,老奴这就去请他们。”
杨嬷嬷松开搀扶着小姐的手,路过秦氏时还叮嘱了一句,“大夫人,别愣着了,快去请人吧。”
秦氏登时气得脸色发白,这都是什么事啊,老太爷和老夫人支使她,连个下人都能支使她……
算了算了,左右与我大房没什么关系,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楚家人就把灵堂塞了个满满当当。
刘姨娘站在人群里,看着惨白的灵堂和一身丧服憔悴不堪的魏安然,心中冷笑几声,一脸畅意。
魏氏,你死了,那个位置又是我的了!
楚四爷一身丧服,昂首挺胸的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一位竹虚太医。
众人见到楚四爷时,还只是觉得是他们自家府上的小事。
可看见他身后的竹虚时,顿时心慌了起来。
怎么还有个外人?
还是个他们惹不起的外人。
魏安然想做什么?
魏安然冰冷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淡淡地开口说道:“我母亲死了,停灵七日,七日后,葬京城魏家祖坟。”
这话一出,把在场的楚家人都吓个半死。
这丫头,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魏氏是楚三爷八抬大轿抬进门,写进族谱的女人,自那以后,世间再无魏淑柳,只余楚魏氏。这魏氏早就是楚家人了,死了自然也要葬到扬州楚家祖坟里才是。
停灵七日后,魏安然应该替魏氏扶灵,把她送到扬州安葬。
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葬回魏家去,这不就是摆明了嫌弃他们楚家吗?
楚老夫人头一个不同意。
她一拍椅子站了起来,指责道:“三丫头,你娘是怎么教的你,这点规矩都不懂吗,她是我们楚家的媳妇,怎么能……”
“一点规矩都不懂的,是你们楚家吧,楚老夫人,您想想清楚。”
魏安然披麻戴孝,看向她的眼神却似鬼魅般无情。
“十六年前,我母亲已经被楚家休了,族谱上也除了名的,你忘记了?”
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一听这个称呼,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是她嫡亲的祖母,这贱蹄子真是被她娘养歪了,半点规矩都不懂。
“放肆!”楚老太爷一拍桌子,怒斥:“当年休妻,后来不是又请回来了,族谱上也赫然在列,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三丫头尽说了些混账话,哪有这么做事的?
要真如了她的愿,把魏氏安葬到魏家坟茔,那他们楚家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魏安然勾唇冷笑着缓缓回头,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楚老太爷这话还是小心说为好,这么多人瞧着呢。当年是怎么请回的我娘,想必楚老太爷和楚三爷心中都有数,要不要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再复述一遍呢?哦,我想起来了,这话楚老太爷可能不太想听,但顺天府衙门的应该很想听的。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朝廷官员,竟敢滥杀无辜,烧杀抢掠呢?”
“你……”楚老太爷什么风雨没经历过,如今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威胁,还真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楚家大爷看不过去父亲被一个小辈威胁的哑口无言,正想开口教训她一下,却突然感觉袖子被人紧紧地扯住了。
他扭头一看,大夫人秦氏正死死地拉住他,眼神警告。
你给我闭嘴,听着就成,别下去搅这趟浑水,给咱儿子惹是生非。你没瞧见那竹虚太医都来了吗,那位可是皇上和各宫娘娘眼前的大红人,摆明了就是来给魏安然撑腰的,你别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楚家大爷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
“安然啊,父亲那时动手,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你们娘俩被贼人掳去,清白名誉毁了不说,生命都受到了威胁,父亲那时候已经苦苦追寻你们十年,看见你们受此苦难,自然是要狠狠教训他们才是,怎么到了你口中,竟成了烧杀抢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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