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不相信,恐怕军粮一事,不会善罢甘休。邢老将军是知道的,大夏律法,造反、叛国,诛九族。”夜非辰垂眼看着他,眼底有几分笑意,“所以本王才觉得可惜,可惜你这些年的筹谋和算计,统统泡汤了!”
从夜非辰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剑一样,刺在邢登尚的心间,每一句话,都要让他呕出心血来。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生鞠躬尽瘁,给大夏和弘顺帝立下赫赫战功,他不会这么狠心的,我这辈子,我这辈子都是替他做事,他肯定会相信我的!”
“邢老将军,你确实该得到他的信任,只是不巧,如今有权力给皇帝往御案上递折子的,只有我。若是我在军报上说,军粮有异是你从中作梗,蒋洪成叛逃也是因为你,两军对峙,两个半月未分胜负也是因为你不作为,你觉得你的话在皇帝耳朵里会不会变成狡辩?”
夜非辰冷笑一声,“邢老将军,本王是他的儿子,你只是他一个犯错的臣子,你觉得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邢登尚心底那一点期望瞬间碎的拼都拼不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夜非辰,然后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夜非辰。
“你……你!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来报仇了,你来给他们报仇了对不对!”
“你说得对。”
夜非辰叹了口气,“我就是来给回鹘所有臣民报仇来了,老将军,你害怕吗?”
一滴泪,从邢登尚的脸上划过。
十几年了,回鹘的那场战争还映在他脑海中,时不时地就要钻进他的梦里……
嘶吼,挣扎,哭泣……
他不怕吗?
他怕啊!
他怕死了!
只是,他只是奉命行事,这所有的主意都是那人出的,跟他没关系。
“夜……夜……夜非辰,这……这……这都是,都是你父皇的主意。”
夜非辰笑得波澜不惊,“这个你放心,我都清楚,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你……你……”
邢登尚怒目圆睁,喉咙里压抑着难忍的低吼,像是困兽一般,无力挣扎,眼神里有不甘,更多的还是害怕与绝望。
他就维持着这个模样,断了气。
一代常胜将军,最后死在了边陲这个凉州城里,并且是被活活吓死的。
夜非辰等他的身子凉透了,才慢慢起身,朝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他等了这么久的复仇,谋算了这么多,甚至要把自己的性命给交代在这里,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他走到院外,对候在外面的玄若说:“传令三军,邢将军为国捐躯了。”
“是!”
玄若一点也不意外王爷会给邢登尚“为国捐躯”的名号,这义称给他留了几分体面。
他不是决策,而是执行,回鹘屠城是他,救凉州城于水火也是他,恩恩怨怨,就到他为止。
主子从来不是牵连无辜的人。
对老皇帝来说,他只想让邢登尚死,他死了,给他家人一点名头,一个体面就算开恩了。至于军粮一事的罪名,应该会由叛将蒋洪成和兵部尚书来承担。
夜非辰想了半晌,又道:“来人!”
玄初上前,“主子有什么吩咐?”
“邢将军被蒋洪成这个无耻之人一箭射死,本王要为老将军报仇。传本王的意思,让所有将领到我房中议事,明日,我要与塞北军,蒋洪成决一死战!”
——
第二日。
天光乍亮,风雪漫天。
号角声声,战鼓隆隆,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所有军士,皆抱着必死的心,要用手里的刀,给自己杀出一条生路来。
战场上,不见一片雪花,只有汩汩热血,苍茫的塞北,迎来了今年最残酷的一场战争。
夜非辰并没有下战场,他站在东城门上,一如初战时那样。
他冷冷地看着庞应直奔到蒋洪成面前,一剑砍下去,蒋洪成灵活闪身跳下马,二人打斗几个回合,庞应手里的剑一扬,蒋洪成的脑袋便骨碌碌滚到地上了。
他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塞北军旗,早就被人砍得七零八落,彭粤安站在累累白骨中,横刀自刎。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又留恋的看了眼塞北的天空。
他冷冷地看着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他的嫡长兄夜非衡被人压着,跪在他面前。
他不知是害怕还是穿的单薄,此刻跪在下面瑟瑟发抖,早就没了以前的体面高贵。
最后,他看着皇城的方向,那里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最高的位置上坐着的是大夏的皇帝,他把皇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论是亲人,宠臣,还是大臣,他永远都是那副冷血无情的模样,恣意操纵着众人的生死。
那里有什么好的?
有朝一日,自己坐了上去,会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夜非辰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问。
——
半个月后,凉州城城门大开,迎来的是新任钦差,随之而来的,是皇帝的四道圣旨。
荣王夜非衡,谋权篡位,废其称号,即日押解回京。
平原公彭粤安,领兵夺权,拥兵自重,起兵造反,夺其爵位,株连九族。
邢登尚为国捐躯,追封梁平公,后代降等袭爵。
荣王夜非辰,公忠体国,骁勇无双,封亲王。
又过数日,皇帝又下来一道圣旨:封庞应为镇北大将军,驻守漠北边界;陈深为镇西大将军,驻守关外十六州边界。
自此,握在彭粤安手里十几年的西北军权,尽数归到夜非辰手中。
而此刻的夜非辰,与两位过命的弟兄畅饮一番后,一路快马加鞭往五溪飞奔而去!
——
魏安然这段日子,都经历了什么呢?
自从踏进五溪,她就觉得自己没碰上过什么好事。
那个冒牌邑徒桓麟刚跟他们坦白,外头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就结束了。
还是地巫他们获胜,邑君一方败,他们还是要继续蹲大牢。
两日后,魏安然一行六人再也撑不住,宁愿被毒死也不要饿死,决定对那有毒的饭菜下手时,外头又响起了打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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