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文晗从怀里掏出个锦帕包着的玩意,递过去。

    “等不到看你嫁人了,先把添妆的东西给你。”

    魏安然想了想,接过来,一层层的揭开锦帕。

    “是一柄白玉如意,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祝你凡事如意。”成文晗轻声道。

    魏安然低头看了眼,这柄如意所用的玉料不错,做工却差了些,不像是出自匠人之手。

    “是我亲手雕刻的,你不要嫌弃。”

    魏安然呼吸一滞,再抬首,又是那副端庄大气的模样,她笑得大方,“不嫌弃,这东西寓意好,我就收下了,只是没什么东西做回礼。”

    “送我出府就行。”成文晗接话道。

    “你这就要走了?”

    成文晗颔首,“出来太久,怕母亲惦记。”

    魏安然把如意交给一旁的杨嬷嬷,利落地说:“走,我送你出府。”

    ——

    二人最后一次并肩而行。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成文晗看着少女的侧颜,恍了下神,又道:“我将楚安萱纳了。”

    “既然纳了,就好好待她。”魏安然面上波澜不惊。

    成文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生出些惆怅来,他知道心里的惆怅从哪儿来,本来,他盼着能从那人脸上看到一些惊诧的。

    哪怕是一点点,他也觉得这份感情不算亏。

    谁知,她脸上半分惊诧都没有,仿佛这件事是他的家室,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成文晗!”

    这时,魏安然突然开口,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

    “你说。”

    “若是家里能走开,我建议你去外头走走看看,人生在世,不要被眼前的得失拘束,去看看外头壮丽的山河,你就会发现,朝堂之上,争得是名利,山河之间,争得却是天地,与天地一比,朝堂上的名利就宛若山间缭绕的浮云,风一吹就散了。”

    成文晗踉跄了一下,眼前有些发黑。

    他万万没想到,魏安然对她说得竟是这句话。

    成家败了,父亲长吁短叹,唉声叹气,母亲则惶惶不可终日,所有人都垂头丧气,像是被抽走了脊背,弯着腰的劝他回南边去,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守着家里的父母妻儿,夹起尾巴过日子。

    只有她……

    成文晗心里涌上阵阵苦涩与绝望,自己与她相隔的,哪里只是一个定亲王妃啊,他们之间隔着高山海洋,隔着胸襟,隔着见识……

    成文晗几乎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魏府,等他浑浑噩噩地回到成府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未与她说半句“再见”。

    他一屁股坐到书房的椅子上,胸中那团郁郁之气,像是要把他给撑破似的。

    这一趟,他其实是故意做给她看的,那柄玉如意,也是他故意留给她的,为的,就是想在她心里留下最后浓墨重彩的一笔,只要日后她还能想到自己,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谁知……她却与自己说了那样一番话。

    没错,在天地面前,人世间种种求而不得的苦,对她来说,很淡很淡,淡到她根本不曾将他放在心上。

    以前是,以后也是。

    他所谓的浓墨重彩的一笔,对她来说不过是生活中可以忽略的小插曲,她不会在心里给他留一点点位置,她的心,早就一股脑的给了那个男人。

    成文晗想明白这一点,心里只留下两句喟叹。

    他自以为是的搞这一出,可真像是跳梁小丑啊!

    那个能让她捧上一整颗真心的男人,可真是幸福!

    “少爷!”

    万二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楚姨娘来了。”

    成文晗回神,冷着脸道:“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

    万二面露难色,“楚姨娘说,给少爷煲了些汤,送来给少爷尝尝。少爷,外头挺冷的,楚姨娘又大了个肚子……”

    “请她进来吧。”

    片刻,楚安萱拎着食盒走进来,厚重的棉袍下,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脸上也多了些憔悴,原本八分的颜色,如今只剩下五分了。

    “爷,萱儿给你熬了些清火去热的汤,母亲那边我已经侍候着用过了,瞧着她很爱喝的模样,喝了一小碗,说很香呢!”

    成文晗的脸色这才缓了些,“辛苦你了。”

    “这哪里算得上辛苦,萱儿如今月份大了,不好弯腰做那些苦力活,烧火都是丫鬟们做的。等赶明儿我再让厨娘做些别的来。母亲喜欢吃鱼,就熬个鱼汤,做的鲜美些,母亲肯定很爱喝。”楚安萱笑盈盈的说。

    “不用了,你回去收拾收拾细软,三日后,准备出发。”

    “真的要走?太好了!”

    楚安萱其实早就盼着离开京城了,姨娘做出那种腌臜的事情,全京城人都知道了,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

    等去了江宁府,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更不知道她的底细,一切就能从头开始。若是运气好生下个儿子,自己说不定还能被扶正呢!

    她如今是想明白了,自己以前争不过魏安然那个贱人,以后更是想都不要想,倒不如把成家的人哄好伺候好,给自己谋个好的前程。

    楚安萱这么一想,只觉得未来都亮亮堂堂的,却不察觉成文晗的脸色已经青了下来。

    他突然开口道:“刚刚,我见了你三姐了。”

    像是被当头一棒,楚安萱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她强摆出个笑模样,道:“她……她回来了?”

    “回来了,让我好好待你。”成文晗的眼神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楚安萱,想看看她的反应。

    楚安萱一副感动得泫然欲泣的模样,“到底是一家子亲骨肉,以前再生分,到关键时候还是想着我的。”

    这话,倒是有几分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了。不过她如今怀着身孕,成文晗懒得跟她计较,“你回去吧。”

    楚安萱没挪步,反而往前迈了一步,含情脉脉地说:“爷,你今儿可要去我房里歇着?”

    “不了,我去看着母亲,你好好休息。”

    楚安萱眼底的失落掩饰不住,“那,我先走了。”

    “楚安萱!”成文晗叫住她。

    “爷?”楚安萱喜出望外的停下脚步,眼底升起希望。

    “我既然让你怀了我的孩子,就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安分度日,成家便能给你遮风挡雨,若是你有什么其他的主意,我警告你,想都不要想,你就是使出那些小伎俩,我也不会让你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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