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靖旋当晚便出发,第三天一早终于赶到京城,他连热汤也没喝一口,便直奔王后的弟弟柏原鸿的府邸。

    门房看到他的拜帖,满脸不屑。

    “这位大人,你老识字吗,这里是柏原大人的府邸!你投错门了吧。”

    “我知道,我有要事要拜见柏原大人,此事非同小可,非大人定夺不可。”

    “你一个小小的县丞,竟要我们大人操心你那些比芝麻粒还小的琐屑事,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络靖旋将一叠银票塞进门房手里,门房看了一下数目,口气顿时好多了。

    “老兄你从这个正门是见不到我们大人的。”门房坦然道,“要不,您到酡红楼去试试运气,我家少爷常常去那里。”

    酡红楼是京城最高档、最有名的妓院,接待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一般人连门都摸不到。

    本来以络靖旋这种角色,能进得门去也极其勉强,顶多由半老的妓女陪着喝杯花酒,名姑娘的面是绝见不到的。

    但络靖旋的名帖送进去没过多久,门里很快出来个三十出头的姨娘,一见络靖旋立刻亲热地叫了声:“相公。”

    “阿斐,好些时候不见了。”络靖旋道。

    “快随我进去,小姐、小姐都快得相思病了。”

    跟着阿斐往里走,穿过灯红酒绿的长廊,直到最东面的房间门口……这条路他过去不知走了多少遍。

    进门之前,他先问阿斐:“她好不好?”

    “还好吧,不过见到相公,就什么都好了,相公这一次回来,是要接小姐走吗?”

    他未置可否。

    阿斐正要追问,门帘掀起,一位丽人出现在络靖旋面前。

    他不禁眼前一亮,阔别三载,诗珑还是那么明艳动人。

    四目交射,时间凝滞了几分钟,双方都不觉泪目。

    “相公……”还是诗珑先哽咽着叫了一声,他握住她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两人跨进门去,阿斐立刻放下门帘,与另一个丫鬟阿戴守在门口。

    “今晚所有的客人都要挡驾。”阿斐对阿戴说。

    阿戴是去年来的,并不认识络靖旋,诧异地问:“这位客人是何许人也,能让小姐如此待他?”

    “他可不是客人,他便是小姐的相公啊。”

    “啊呀,他就是相公啊!”阿戴又惊又喜,“听小姐和你说了无数次,我今日终于见到了呢。”

    “他们三年没见面,任何人也不能打扰他们。”

    “那是,那是,只是约好的三位客人里,两位都还算好说话,有一位莫赫公子是出名的难弄,我怕……要不要提前请妈妈来挡一挡?”阿戴问。

    “妈妈若是知道我们要挡莫赫公子的驾,她会肯吗?算了吧,不管怎样为了小姐和相公,我们硬着头皮也要顶。”

    门帘之内,暖意浓浓,温情脉脉,络靖旋与诗珑握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相公瘦了,也黑了。”诗珑心疼地说。

    “诗珑却一点没变,还是我心底里的样子。”

    “我……”诗珑欲言又止,神色略显黯淡,“我真的还是你心底里的样子?”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委屈、担心、心酸以及希望。

    五年前,他们相识于京城,他是准备秋试的读书人,租住在兴海路的客栈,她是店家的小女儿,每日给他送一日三餐,她的甜美可爱让他那孤单而紧张的心变得轻松,有次房东开玩笑地对他说:若秋试不中,别回老家了,就留在我家做女婿吧。”

    说实话,他心动了,诗珑姑娘真像蝴蝶花一样可爱,但他心中向往的是庙堂之高,女孩虽然动人,但这家的家境实在普通,他希望秋试中榜后,娶一位高门大户或者名士的闺女。

    秋试时间到了,他离开了诗珑家,参加了秋试,秋试整整十日,放出来时,他自觉考得很烂,再听其他考生聊起考题,发现自己完全偏了题,他万分沮丧,心灰意冷,来到考场附近的寄桥,下面是京城最深的寄河水,一时间突然有了寻死的念头,想跳下去了结此生,但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不敢。

    他蹲在桥边,抽泣了好半天,突然听到河边人声喧哗,抬头一看很多人用各种器皿在打水。有两个路人从他身边走过,说道:“是兴海街的客栈着火……”

    他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脑中仍是一片悲伤的空白,直到过了一刻钟以后,他才重新想起了兴海街王家,这不正是他住过的房子吗,还有那像蝴蝶花一样的女孩……他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了王家门口,他没想到火势如此之大,虽然街坊邻居竭力相助,但仍无济于事。

    “王姑娘呢?”他问邻居。

    “困在二楼了……实在太可怜了,她的父母已经都不幸了,恐怕连她也……”

    他抬头看到二楼的窗户已着了火,诗珑就在里面,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也许是胸中憋屈的恶气推动了他,他夺过邻居手中的水桶,从头淋下,顶着一床湿被子,冲进了火海……他奇迹般地救出了诗珑,自己虽多处烧伤,但并不特别严重,她毫发无损。

    养伤期间,诗珑对他百般照顾,可谓细致入微,一个痛失双亲,一个考场失意,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互相安慰,彼此当初便都颇有好感,此刻又是救命之情,于是络靖旋与诗珑定下了婚约,打算带着诗珑回老家务农为生。小两口和和美美,对新生活充满了憧憬,然而就在临行前一天,事情突然有了变化,一个与他相熟的考生来访,一见面就连声道喜:“恭喜高中,兄长倒沉得住气,闷在这小屋子里,我还以为会在酒肆碰到你,结果十几天了都未见你出现。”

    “高中?”络靖旋反应冷淡,认为对方在和自己开玩笑。

    “今日放榜,难道兄长没去看?”

    “反正也不中,有什么好看?”

    那考生这才发现屋里摆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若干:“兄台,你这是……”

    “我明日要返乡了。”

    “哎呀,你赶紧去看一看,否则大好前程都错过了,你要一辈子悔恨的。”说着,拉起络靖旋就往外走。

    到了放榜处,他才知道自己真的中了,虽然是最后一名,但确实榜上有名。本已心如死水的他再次心潮澎湃,从考试那天差点跳河,到订婚,再到订婚准备返乡,最后是今天的大逆转……他忍不住抱着诗珑喜极而泣。

    回乡取消了,第二天他兴冲冲地前往学政府报到,他排在末尾,等轮到他觐见学政,已是中午,学政勉励了两句,就让他到旁边的书记那里办手续,这一办手续,竟然出了岔子,他的一份学籍文件不见了。

    书记皱起眉头:“这不合规矩。”他心中一沉,战战兢兢地看着书记走到学政那儿汇报,学政的脸板了起来:“连学籍文件都不见了,还当什么官,让他回去吧。”说罢,一甩袖子,进入内堂。

    他吓坏了,不停地对书记说好话:“求你帮帮忙吧,我只是少了一份。”

    “你必须在今天天黑前找到,否则……”

    “否则会怎样?”

    “不知道大人会怎么处理,也许递补你的后一名吧。”

    “啊……”他瞠目结舌,愣住当场。

    整个下午,他找遍了目前的住处,也找遍了王家的废墟,还找了他当初差点跳下去的寄河两岸,但一无所获,这份学籍文件就像是长翅膀飞走了。

    他万念俱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任凭诗珑百般劝抚,他就是一言不发。

    诗珑找到了那个报信的考生,向他问计。

    “又不是所有的文件都丢了,只是其中一份,如果学政高高手,这事就过去了,但如果他认死理跟你认真,那兄台就废了。”

    “不行啊,他会想不开的。”

    “我与学政的书记官倒有些交情,要不我帮你去试试口风?”

    “太好了,谢谢谢谢!”诗珑好生激动,觉得又有了希望。

    ------题外话------

    为什么要认真写一写络靖旋,因为络靖旋是重要反派之一,未来还要出场。诗珑也是,不过不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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