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鲁副掌柜当下就在药房,闻声来看,也是震惊,连忙把人全都带到后院说话。

    他又赶紧着伙计到后头,去把能当家做主的人叫出来。

    孔龄之上前一问,原来这赛金钩偶尔在南城的街市游荡,听到有人在说周氏医馆的坏话,其中似乎还涉及自己,留了个心眼一打探,便得知了某小报乱编造谣之事。

    混江湖的不愧触角发达,赛金钩没两天就揪出贩卖消息的罪魁祸首,一根绳子绑了送来。

    地上蜷着的男人叫章老六,獐头鼠目,神色狡猾,开始扯着嗓子“唉哟唉哟”的,见到医馆人多,形势比人强,立刻认怂,承认自己找王虎买过“消息”,又卖给了某书坊老板。

    章老六也是个人精,这话里话外把自己撇得够干净,仿佛他只是个无辜传话的二道贩子。

    素问躲在喜娘和鲁副掌柜之间看热闹,看众人吵吵嚷嚷地讨论如何处置章老六。

    左右这些人都比她更有这个时代的社会经验,让他们决定就好。

    周氏医馆是正经地方,就算觉得这人讨厌,也不至于动用私刑。就有人建议把这章老六交到衙门,小惩大诫一番。但也有人觉得,如此一来那小报也要被封,会不会闹得太大?

    讨论了半晌,也没个定论,正胶着的时候,印发小报的书坊老板已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在素问的目瞪口呆中,当场表演了一个滑跪,百般讨好,阿谀奉承,简直是翻脸如翻书。

    书坊老板不仅连连道歉,服务态度还特别好,满口承诺要再给周氏医馆刊登两篇溢美之词,核心意思只有一个,不把他家这份小报捅上去,什么都好商量。

    素问已经被他搞糊涂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喜娘见怪不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小姐,不常和这些下流巴子打交道,难怪称奇。这老板先前写酸文章骂咱们,是因为收了钱办事,却不是真的和我们有仇。现下认错讨好,也不过为了保住自己吃饭的摊子。他们这种人啊,是只要银子揣进兜里,有奶便是娘,脸面有几斤几两?今天恨不得骂死你,明天又把你夸到天上,见风使舵的功夫,再好也没有了。”

    素问想,懂了,听起来像是古代无良营销号。

    至于书坊老板为何死活要保住线人,也不是多情深义重,一是因为对方有利用价值,二是对方知道他太多东西,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所以到最后,这个闹剧以书坊老板愿意把当期小报的盈利拿出来给医馆填账告终。

    赛金钩无可不无可,很快告辞,然后就由书坊老板把章老六带了回去。

    不过据喜娘说,书坊老板出了血,肯定不甘自己认栽。他把章老六捞回去后,自会让对方把吃下去的吐出来,而章老六也不是傻的,多半又会去找王虎和背后牵线人的麻烦……

    一环套一环,反正他们有自己的规矩,怎么窝里斗,都不关医馆的事了。

    素问失笑,真是不知说什么好,升斗小民,各有活法。

    孟春雨霁,草木新翠。啼莺舞燕,楼阁帘栊。

    近日下过一场春雨,空气中都泛着泥土的清新,滑溜的青石板路上,有人仍旧骑马过街,也不怕摔跤,不知是去往哪里的官爷在赶路。

    又有牛车驴车缓慢前行,或拉车,或驮货,道路两旁的小商贩扯着嗓子吆喝,羊肉头肚、腰子白肠、鹑兔鱼虾、退毛鸡鸭、香药果子……

    素问很遗憾,自己没有点亮任何美食技能,在现代还能凑合用电磁炉煤气灶做几个不麻烦的菜,到了这里以后,灶台柴火……她实在搞不定做饭的火候,不是烧焦,就是不熟。

    即便面对这么丰富的生鲜食材,依然只能做一个望洋兴叹、只负责吃的废物点心。

    她今天轮休,跟厨娘出来买菜,也不为别的,就是想走走看看,熏一熏市井的烟火气。

    家中厨娘的烹饪水平,属于不功不过那种,难吃绝对谈不上,只是吃久了便觉中规中矩,有时候反而不如顾婉儿用心搞几个花样菜式出彩。

    但厨娘婶子也有她的绝活,煮各种甜汤,以及蜜煎各种果子。

    素问怂恿着,买了许多应季青杏,回家后帮忙刮去皮,看厨娘用极细的铜青末儿滚匀,绿绿的装在罐里,用生蜜浸泡,隔阵子换一次蜜,三五遍后,便一点儿都不酸,甘甜爽口。

    这个做法算是简单的,等到暮春时节,还可以买青梅来做糖脆梅,不过那个需要用箬叶包了,在地下埋上许久,白露过后才能吃到了。

    厨娘不禁笑道:“我的小姐,在家里只管嘴馋就罢了,以后出嫁了,可不能再这么着。”

    素问佯怒:“嘁,你们这就没意思,我不过想吃个蜜饯,怎么都要扯到嫁人上?”

    正说着话,老管事兴禄叔来了,说家里收到一张拜帖,是李二公子遣人送来的。

    家里除了唐崇,已经许久没有客人,素问想了一下,李公子?排行第二?

    李承业?

    男主这次怎么提前上场了?

    在原书剧情中,李承业在凤凰寺受重伤后,直接被赶来的护卫救走,下山治疗,高热不退,凶险了一段时间,才从鬼门关被拉回来。再回凤凰寺打听时,却没人知道是谁救过他。

    直到后来,李承业在赏荷宴上看到自己送的白玉双鱼佩,才和周家两个姑娘有了牵扯。

    这么一说,大概因为剧情跑偏,他已然知道救自己的人是顾婉儿和周素问,所以特意上门拜访?

    看来是蝴蝶效应了,素问没放在心上,再怎么也和她关系不大。

    送名帖多是文人习惯,李承业虽出身商贾之家,也来如此行事,目的有二:一是为了彰显自己亦为风雅之辈,二是为了表示郑重认真之意。

    那么周家进行接待,也要正式一些,又因他是来上门道谢,少不了两位姑娘是主角。

    李承业来的当天,素问以待客的名义,换件衣服,兴冲冲赶到正堂看热闹。

    一脚踏进厅堂,连她都被晃了眼——顾婉儿穿一件藕荷色攒花长褙子,下着浅杏色绉纱百合裙,细腰曼妙,聘聘婷婷,腰带上挂了个折枝花香袋,凝脂纤长的腕子上戴着錾花玉手串,小家碧玉,不显隆重,但从头到脚都是小精致。

    衬得她整个人也像一支花骨朵,端的清新惊艳。

    素问默然,再低头看看自己衣裳,从头到脚最亮眼的,就是对襟上的芙蓉提花纹样?

    她来之前还特地施了点脂粉,让胡桃给梳了个发型,感觉差不多有那个意思就得了。

    捯饬太多,寻思着怕抢了女主风头,这一看,对不起,是自己想少了。

    这不是争奇斗艳不争奇斗艳的问题,怎么说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你跟室友去参加同一个派对,到了地方才发现一个人穿燕尾服,一个人穿破洞裤,这就两边都很滑稽了。

    顾婉儿也没料到会这样。

    毕竟前世在李承业面前,她和周素问从来都执着于艳压对方一筹,那叫一个心思繁多。

    今世为了抓住李承业的心,她自然牟足了劲,这身行头如何穿戴,头天琢磨了一晚上。

    结果眼下,姊妹两人都有种微妙的画风不同的尴尬。

    好在李承业彬彬有礼,面色如常,仿佛全然未觉,游刃有余地与周家人寒暄。

    他先感谢了两个姑娘当初在凤凰寺出手相救之事,周老太爷自然要关心一番伤势恢复情况,彼此再闲扯些风花雪月的话题……素问望着顾婉儿头上的缠丝蝴蝶簪子出神,正想着还挺好看,冷不防,话题被扯到了自己身上。

    原来已经讲到另一篇闲话,是李承业的母亲李老夫人有个奶嬷嬷,已经放出府去生活。前阵子这奶嬷嬷因腿脚疼痛,来到周氏医馆看诊,回来后直夸里头的一个小娘子温柔和善,照顾自己老人家眼拙,还特地给抄了遍大字的方子,真真体贴人意。

    素问挑眉,暗中感慨,这端州城还真小,碰见个老妪,也能转弯抹角和李府扯上关系?

    不过这真是担不起夸,老太太还不知道是医馆差点给拿错药,惭愧惭愧。

    所谓奶嬷嬷,也就是乳母,年轻的时候用自己的奶水喂养过小主子,后来往往又会跟随服侍她们多年,一般来说,都会培养出深厚的主仆感情。

    对李老夫人来说也是如此,她看待这老妪十分亲厚,连带着李家小辈也得对她放尊重。

    因此李承业还起身向素问揖了一揖:“我母亲听说之后便叮嘱我,去问问医馆里是哪个小娘子照顾她老人家,咱们多少赏个心意。结果我一打听,反而是我们轻薄了,如此秀外慧中,除了周小姐还能是谁?这便在此谢过了。”

    素问也忙站起来避开:“本是分内之事,李公子如此,我可担当不起。”

    李承业道:“周小姐心性高洁,自然将之视为寻常,才并不放在心上。”

    素问道:“……过奖。”

    她暗暗敬服,瞧这彩虹屁水平,真是一套一套,让人望尘莫及。

    李承业看着她,却暗忖,来之前自己还有些轻视,不解这周小姐为何自降身段,到医药铺子里亲自做活,如今一观,清雅素淡、心似春和,原是这般美好女子,倒是自己着相了。

    当然,他也没有轻忽顾婉儿,只觉那位同样救过自己的顾小姐,也是好花含萼、秀骨姗姗,一看便是何等的蕙质兰心。这周家果真不俗,教养出两个女儿,竟都如此出色。

    作为一个直男,李承业还真没悟出女子之间穿着打扮上的小心机。

    在他眼里,一个是幽谷百合,一个是三春桃李,虽则截然不同,正是各有千秋。

    随即他又想到,只可惜周邦贤大夫却天妒英才,令人扼腕,留下家中老人女眷,恐怕生活也多有艰辛,便暗自决定,往后自己力所能及,多多帮扶就是。

    李承业因此越发态度和煦,一边又和素问聊了几句。

    顾婉儿端坐于旁,脸上依然带着恬静的笑意,眼神晦暗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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