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超,  等你查实证据,我就向上级领导汇报,咱们跟上级提议关停《商报》,  但徐磊那边,你想个办法,  把他从对岸喊回来。”徐师长说。

    “可以。”韩超说。

    徐师长欲走,  又说:“你们继续。”说完,  才拔步走了。

    韩超一脸严肃:“家务干完了,我们也要去睡觉了。”说着,快速把嘴角的糖渣给擦掉了。

    徐鑫和徐磊是徐勇义的亲侄子,  他可以查马金芳,  但不会放弃两个侄子,  徐勇义作为师级领导,  不能跟对岸直接通电话,眼看要查马金芳,  他想让韩超把徐磊从对岸喊回来。

    而想向上级部门申批,  关停一家报社,是需要证据的。

    陈玉凤的那张售货单是可以做证,但它现在在哪儿,  又该怎么把它拿回来?

    在陈玉凤这儿这事挺难的,  她不知道那老太太把售货单入账了没有,  要是入了,  她是雇了会计在做账,  还是她自己做账,  账本又会放在哪儿?

    如果她明天上门索要,  老太太一警觉,  一把火把账单给烧了,  咋办

    但这些事在韩超这儿,向来都不是事。

    他问了一下那家糖酒店的具体地址,骑上她的三轮车走了。

    陈玉凤捂着鼻子上了楼,得止鼻血。

    鼻子又疼又难过,她擦掉了大半卷的卫生纸才止住血。

    陈玉凤心里气得慌,就把卫生纸全摆在桌子上,准备等韩超回来以后,给他瞧个厉害的,但等来等去,足足等了两个小时韩超才回来,他上楼时脚步轻轻的,带着一股寒气进了门,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说:“过来看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陈玉凤看他换的是夹克,一身贼气,说:“哥,你刚才是去偷东西了吧?”

    “人家做的假账,不偷,难道我去问人要?”韩超反问。

    “你撬开铺子进去偷的吧,还翻账了,人家会不会发现,你留指纹了吗,警察会不会抓到你?”陈玉凤苦着脸说。

    这混混,撬门偷东西是一绝,只不过他现在穿着军装,施展不开而已。

    “不会。”韩超打开那张售货单递给陈玉凤:“小军嫂牌油辣椒5千罐,合计金额一万元,这是你的吧?”

    陈玉凤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她丢掉的那张售货单,话说,马金芳的妈也是够绝的,一万元,要是税务局凭借这张销货单来问陈玉凤收税,至少要收400块,可她甚至连一瓶油辣椒都没买给她。

    那么有钱的人,做事手段怎么那么下作?

    而据韩超说,老太太家的铺子里,像五粮液,茅台西凤,各种名烟名茶厂家给的售货单,加起来足足三十多万。

    那老太太并不要货,只用骗的手段问业务员们要售货单。

    拿去之后白填,几十万的黑钱,眨眼就能洗白。

    既然售货单拿回来了,再加上陈玉凤这儿空白的存根,兑在一起一比,就能证明她没出过货,这就是最直白的证据。

    当然,既有证据,这事就可以向上反映了。

    不过货单韩超可以随随便便偷回来,但徐磊该怎么叫?

    徐磊目前跟他妈是闹翻的状态,但跟韩超的关系更僵。

    而且韩超跟徐磊的性格挺像,都比较硬,一说话就吵架。

    韩超的字典里就没有服软二字,但现在徐师长让他把人喊回来,就是让他服软。

    可他并不想服软,怎么办?

    不过这事韩超没办法,陈玉凤却有,她说:“你就说实话,说现在军区人人都在骂他,说他和台妹是对岸间谍,还说人人都在传言,说他肯定从此定居对岸不回来了,他一生气,就会回来。”

    于徐磊,因为战友情,韩超谨慎,不愿意说难听的。

    但目前在军区,确实有很多人在传谣言,说徐磊是对岸间谍,还说他之所以去对岸,就是因为他被台妹给策反了。

    马金芳当然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儿子,毕竟事情就是她搞出来的,徐磊是在替她背黑锅。

    而徐磊呢,又不知道军区的情况,其实只是在跟母亲赌气。

    但他越不回来,这边就越坐实了他是间谍,家属院里的人提起徐磊,说啥难听的都有,此时于其劝他回来,倒不如实话实说,让他回来证明自己。

    一个为国流过血流过汗的军人不该被污蔑成间谍,既然他是徐师长的侄子,就是一家人,为了一家人的和睦,陈玉凤决定了,等徐磊回来,她来劝,劝他留在大陆。

    得,这件事也爽快的解决了,明天韩超批条子,打电话就行了。

    俩人躺到床上,今天韩超一动不动的,还说:“你肚子不舒服的话转过去,我从后面给你暖。”

    “为啥?”陈玉凤问。

    “你不是来例假了,擦了那么多卫生纸,满桌子都是?”韩超反问。

    要不是这他提及,陈玉凤差点忘了,她被他碰破鼻子,流了好多血,她把卫生纸摆在桌子上,准备给他示威的,可她忘了,结果他当成她是例假流血了?

    这狗男人,他就没想过他碰那一鼻子,她的鼻子流了半天的血?

    “是啊,真巧,我今天来例假了。”陈玉凤说:“估计三四天才会走,你明天就要回营吧,看来得等下回了。”

    就让他抱到吃不到,活该。

    但韩超把妻子搂紧了点,说:“没关系,这个月开始我休假至少二十天,集中精力查一下,看跟马金芳有牵连的人都有谁,不急,我等你例假走。”

    所以陈玉凤的谎白撒了?

    她的鼻子也白破了?

    这狗男人,她早晚寻个机会,得狠狠敲他一顿。

    韩超在家也有好处,蜜蜜上跆拳道就不用陈玉凤负责接着了,而且自打大娃走了之后,蜜蜜的字又写的一塌糊涂,有韩超每天盯着练字,她的字就能写的稍微好一点。

    但也有麻烦,韩超去送蜜蜜上跆拳道的第二天,非得跟张教练切磋两把,结果俩人切磋的时候他没掌握住力道,把张教练的手腕给踢折了,俩父女把张教练紧急送到医院,打石膏包扎。

    当然,张教练的道馆也开不成了。

    蜜蜜就算彻底放了羊,跆拳道不用练了,干脆就在家里玩儿了。

    陈玉凤气的差点没提刀剁男人:“张教练说明年韩国选手要来打比赛,他准备让蜜蜜上的,你把教练踢伤了,闺女怎么办?”

    韩超特别振振有词:“是他跟我说让我踢用力一点的,我哪知道他那么废?”

    “你闺女的跆拳道没得学了,你教她?”陈玉凤反问。

    “来,韩蜜,爸爸教你。”韩超说着,伸出一只手臂:“随便踢,爸的骨头硬。”

    韩蜜一脚踢过来,韩超空手接脚掌,果然接的稳稳的,而且一个倒拎把蜜蜜拎了起来,还甩了几个转儿。

    把蜜蜜乐的哈哈大笑:“妈妈,我爸爸比张教练厉害一百倍。”

    于是酒楼门前就天天上演一副怪异的场面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丫头,追着爸爸的手踢脚,捣拳,打的不亦乐乎。

    知道的人说他们在练拳,不熟悉的人经过,都得摇头叹一句:谁家的丫头,可真没虎,没家教。

    临近年关,大车司机们回乡过年,油辣椒就销不动了。

    军嫂们也放假了,倒是酒楼,每天都有招待餐。

    而今天,徐师长专门打电话通知,让陈玉凤准备一桌招待餐,说要请人吃饭。

    让韩超提前准备一下。

    韩超这会儿在楼上盯蜜蜜写作业,陈玉凤于是上楼去通知男人。

    男人休假这段时间因为酒楼不忙,陈玉凤有事也不烦他,都是让他呆在楼上辅导闺女写作业,毕竟男人文化水平比她高,而且俩丫头都比较怕爸爸,所以陈玉凤估计他应该把俩孩子辅导的不错。

    向来她也不上楼。

    结果今天上楼,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欢笑声,一把推开门,差点没惊呆,韩超压根没辅导作业,俩闺女摆开的课本上一颗字都没写,韩超一手拎了一个,正在练臂力,俩丫头给他忽上忽下的抡着,蜜蜜笑呆了,甜甜也快笑傻了。

    看陈玉凤推开门,啪叽两声,两闺女被这男人丢到了地上。

    甜甜爬起来还知道去找桌子,蜜蜜摊在地上,傻呵呵的笑个不停。

    “甜甜的成绩全班倒数第五,蜜蜜的字写的像蟑螂的脚,你就这样教育孩子?”陈玉凤气的反问。

    韩超回头给俩丫头挤了挤眼,转身出来了,问:“有事?”

    陈玉凤决定了,以后再不要他盯着孩子写作业,她特别生气,但看男人眼神凶凶的,又不敢指责他,于是就把徐师长带的话给韩超讲了一下。

    “他今天要请军区领导们吃饭,估计是想查一查,看谁跟马金芳有直接关系。”韩超说着,进门抓了皮夹克外套出来,说:“今天晚上你们就别上楼服务了,到时候我来搞服务即可。”

    韩超这话一出,又挑起陈玉凤的好奇心。

    马金芳曾经是个军嫂,现在是间谍。

    她不但有上线,肯定还曾经拉拢,并腐蚀过军区内部的领导。

    韩超要查她的上线,这个具体怎么查陈玉凤就不知道了。

    而她在军区内部肯定借用过某些人的关系,就比如当初租这间酒楼,给八一宾馆内部安装窃听器,这些事都需要关系,徐师长作为大伯哥,没有给她开过后门,马琳作为嫂子,也从来没给她搞过关系,那么,他们今天就得查明,看是谁给马金芳开过后门了。

    招待菜,只要有警卫员搞服务,陈玉凤娘几个向来不上楼的。

    而且既然徐师长请领导们吃饭,别的招待餐就全押后了。

    整个酒楼只招待他们一桌。

    今天罗雄来了,马雍也在,马纪马部长,王明王部长,马琳等人全都在。

    “这是徐师的大本营,但徐师还是头一回掏钱请客,请咱们吃饭。”马纪笑着说。

    罗雄说:“你不懂,咱们来吃饭,徐师长心疼。”

    一帮人说说笑笑上楼了,甫一上楼就把警卫员全打发了。

    然后楼上就变的特别安静,这是陈玉凤开酒楼以来,听到过的,吃的最安静的一顿饭。

    她把俩丫头赶了下来,在后堂写作业。

    王果果在擦灶台,周雅芳在清理冰柜,俩人干了好半天,对视一眼,说:“今天这顿饭吃的可真安静。”

    安静的好像没人在吃饭一样。

    周雅芳把冰柜里的各种熟菜码的整整齐齐,把冰铲的干干净净,骄傲的端详着,回头说:“怕不是大家都走了吧”

    但忽而,楼板哐的一声,听起来像是有人砸碎了什么东西,陈玉凤于是出了厨房,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超下楼,两手是血,冲进厕所,对着厕所一块地板踩了半天,等地板弹起来,说:“下楼,两点钟方向有急救急,赶紧给我提过来。”

    陈玉凤不懂啥叫个两点钟方向,跳进地下室,开灯看了半天,看有一个上面标着红十字的箱子,估计就是这玩艺儿,把它提了过来,韩超立刻拧着,飞奔上楼了。

    一帮大领导在上面,陈玉凤都没来得及问是谁受伤了,不一会儿,就见马纪被徐师长扶着走了下来,脖子上缠了好大一圈纱布,纱布处还在往外渗血。

    马纪来自云南,是徐勇义的好朋友,人很热情,也很爽朗。

    陈玉凤上首都的头一桌大餐,黄辣丁火锅,就是请他和徐师长,陈凡世三个吃的。

    他个头矮,人也比较胖,面色天然自带红润。

    但此刻他面色煞白,脖子上的纱布还在不停的往外溢血,绿棉衣上浸了一大滩的血,看样子似乎快没气了,陈玉凤只看了一眼,给骇的魂飞魄散。

    一帮领导也面色凝重,脚步匆匆的出门了,徐勇义走了几步,忽而回头:“玉凤……”

    他没多说话,只一个眼神就走了。

    陈玉凤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是今天发生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上楼,包厢里更吓人,壁纸上有血,桌子上,刚才马纪坐过的位置也有好大一片血迹。

    韩超卷着桌布,正在清理战场。

    “怎么回事,跟马金芳合作的间谍是马纪?”陈玉凤悄声问。

    韩超点头,说:“三年前军务处还由马纪管理,当时八一宾馆要搞装修,马金芳给了马纪两千块的回扣,接了装修活去干的。他当时可能以为只是点好处费,但没想到马金芳会在八一宾馆装窃听器,就咱们酒楼,如果经营得好,领导们经常来吃饭的话,地下室的窃听器一旦启用,领导们说的话马金芳都能收集起来。”

    所以当初马金芳租这酒楼,就是为了搞间谍活动,只不过丈夫死了,没人打理,而八一宾馆不需要打理就可以坐收其成,她才把这间酒楼给丢掉的。

    之后她又一手创办了《商报》,就彻底跳出军区,去更广阔的天地了。

    马纪从来没把这当回事。

    可是今天,当领导们开始清查这件事,他才发现当初的两千块带来的灾难有多大,当时韩超为防他自杀,站在门口盯着,厕所都不让马纪去上。

    可一个人要真寻死,谁防得住?

    他砸杯,扎向自己的大动脉,只用了短短三秒的时间。

    当然,如果他死,事情领导们应该会压下去,保他家孩子的前途。

    可他要不死,为了两千块,三代人的前途就全赔上了。

    看男人居然用冷水洗血迹,陈玉凤忙从开水壶里倒了开水盛来给他用。

    继而找来拖把拖地,两口子静悄悄的,把个包厢收拾的干干净净。

    清理桌子下面的时候,陈玉凤才找到刚才马纪割颈的那块玻璃片,玻璃片并不宽,但是看血浸的程度,至少5厘米。

    想想马纪,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马纪一想儿子和孙子都要受自己牵连,才会摔杯,当着领导们的面自杀的。

    就徐鑫那种滚刀肉,提起间谍也会抽自己耳光。

    间谍这东西有多可怖,陈玉凤今天可算切身体会了。

    话说,按理这几天领导们应该就要处理马金芳了。

    马纪被处理的那么血腥,马金芳呢,到时候要怎么处理?

    这事虽与陈玉凤无关,但她挺好奇的。

    今天是韩超休假后的第五天,他刚来那天陈玉凤被他撞坏了鼻子,流了很多鼻血,当时他以为她来了例假,陈玉凤也就将计就计,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韩超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件事,而且他知道的,妻子的例假向来是五天干净。

    所以别看今天领导层搞的惊心动魄,但韩大营长的心情在沉重之余,还颇有些愉悦,毕竟妻子的身体终于干净了,从今天开始,还有五天时间,直到休假结束,他每天都可以战斗。

    俩人冻吼吼的去洗了个澡,裹着大棉袄吹着冷风回到酒楼。

    狗男人最近带俩闺女借着写作业的名义疯玩,床都快玩塌了,还专门找了几块纸板子把它压平,天太冷,去大澡堂子洗回澡,能从头发稍冻进骨头缝,还得把窗帘打起来,这样,窗边的暖气就能挥散的更好,对了,还有套子,为了怕蜜蜜翻,是藏在天花板上的,韩超还得自己把它够下来。

    陈玉凤坐在床沿上,总觉得肚子凉凉的,摸了一把:“哥,我来例假了。”

    韩超没反应过来,头刚从天花板里探出来:“凤儿,你五天前来的例假,今天应该就要好了,我等了五天,整整五天。”

    陈玉凤伸手再摸了一把,真的来了,汹涌澎湃。

    上回只是‘狼来了’,但这回是狼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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