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贝和她妈搬过来的那天,邱官正领着小屁孩们满大院儿乱窜。
小孩子们天然地想要跟着孩子王玩。而个别年龄大些的孩子也跟着邱官疯,他们放下身段来扮幼稚则是为了讨好邱官她妈——他们父母的顶头上司。而这一切,那时的邱官毫不知情。
邱官把大扫把舞得虎虎生风,想象着自己是个盖世大侠,和别人比划得正起劲。“敌人”大叫一声,倒地求饶。邱官叉腰哈哈大笑。恍然间,她看见一对母女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女人蓬乱着头发,穿着崭新的鲜橙色的清洁工工作服,木讷沧桑的枯木面孔上刻着局促不安,和这个非富即贵的“大院儿”格格不入。而吸引邱官的,是女人牵着的女孩儿。
女孩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过来,邱官就定住了。
她的头发极黑、长至胸前,肤色是带着些病态的苍白。她穿着简单的连衣裙,有种人偶的精致感,像是落了难的白雪公主。
她走过来,没什么颜色的唇瓣开合。邱官屏住气,两颗眼珠子左晃又滑地看着眼前人。她似乎说了什么,但邱官太紧张了,以至于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啊嗯?”
她没再说话,拿走了邱官和“敌人”手上的扫把,就回到她呆滞的母亲身边去了。
邱官无心再玩大侠游戏,遣散了小跟班们。她闲来无事,去找各个保安、保洁的大爷大妈打听。
原来女孩叫朱贝,她的母亲朱春花是大院儿新聘的保洁阿姨。朱春花带着朱贝住在12栋的半地下室里。而邱官她们家刚好就在12栋。
邱官某天专门去找过这个地方。她背着闪亮的新书包,穿着一身名牌运动童装,在一楼逛了好久也没摸到地方。她摊在一楼的皮沙发上,正准备放弃。这时朱贝穿着一小的校服从最隐蔽的楼梯口走了出来。
“你是一小的吗?”
邱官从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站在了朱贝面前。朱贝看着拦在面前留着小男士发型的人,抱紧了怀里的饭盒。
看着对方防备的姿态,邱官想,朱贝一定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不由有些丧气。
“我叫邱官,右包耳旁的邱,当官儿的官。我也住在这里!”
邱官卖命地介绍着自己,说着说着咧开嘴笑了,带着十足的傻气。
朱贝点点头,见邱官仍盯着自己,这才开口说道:“你好,我叫朱贝。”
“猪宝贝的贝?”
邱官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辣条的名字。
朱贝愣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一眼大厅外,回过头赶忙对邱官说:“我先走了,再见。”
“再…再见……”
邱官目送她快步离去,又控制不住地咧嘴傻笑,因为她说她们会再见。
一小是大院儿附近的公立小学。说来,大院儿还是一小的学区房。不过大院儿里一班的家长都会选择把自家孩子送去一小旁边的私立小学。
邱官上的正是私立小学,她们的校服是白衬衫配紫色的格子裙,而一小的校服则是蓝底白边的运动服。每次放学时,学子街上便是蓝白和紫白。因此,邱官对一小的校服记忆深刻。
邱官的小跟班们大部分也在私立小学,但有个叫吴月的同龄女孩在一中,而且恰好跟朱贝一个班。吴月便是平时对邱官最殷勤的几个人之一,讨好的方法很拙劣,连邱官都发现了。
邱官刚开口问,她就竹筒倒豆子,一气儿全说了。
“你问猪宝贝啊?”
“你也想到猪宝贝啦?”邱官有些兴奋地问。
邱官正想问吴月是不是也觉得这外号超级可爱。可吴月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们班都这么叫她。她就该叫猪宝贝,像猪一样蠢,一年级学的加减法三年级了都不会。人还娇气金贵得要死,为了不上体育课居然假装晕倒!”
吴月翻了个白眼。
邱官皱了眉,说道:“你的数学也不好啊,九九乘法表现在都只会被前三列呢……”
“那不一样!”吴月也带着些怒气,这使得她加大了对朱贝的抨击力度。
“乘法好歹是二年级学的。但是加减法是有的幼儿园就教了的小儿科。那能一样吗?而且朱贝她本就真是个心机绿茶婊……”
“你不要这样说她。”邱官冷着脸,沉下声音来警告她。
吴月被打断了相当不爽,全然将父母的叮嘱抛诸脑后,对着邱官也发起火来。
“你知道什么!”吴月大手一挥,甩开邱官,面目都有些扭曲。
“朱贝就是个只会在男生面前装柔弱的绿茶婊!不愧是保洁大婶养出来的东西!活该被所有女生讨厌!”
“啪”
清脆的一声。
邱官给了吴月一个利落的大嘴巴子,把闲言碎语、污言秽语都掐灭在了这片刻的寂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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