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尖锐的刀,还有一个绝望的人。
赵珺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
卡里只剩下两百块,负债二十多万,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仅有的几个朋友也早就离她远去。
她所拥有的,就是这一个小小的破店,位于城郊的汉堡店。
为了开这个店,她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刚开业,生意还不错,15元一个汉堡味道极好,学生党的最爱。
好景不长,开业没两个月,附近快餐店极为眼红,竟造谣说,赵珺用的是死牛肉,价钱才那么便宜,又加了大量的诱食剂,味道才那么好,还谎称一个学生在这吃出了肠胃炎。
她愤怒之极,极力反驳,甚至贴出了原料公示牌,却没人相信。
她的快餐店再也没有人光临。
不到半年,她就花光了所有积蓄,负债累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自嘲地笑,她的人生就到这吧,活下去也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她拿起那把锋利的刀,闭上眼睛,举起刀。
无牵无挂,短暂一生,她从没有感受过爱,也没有被爱过,到这就结束吧。
三、
二、
一。
咣当——
刀掉在地上,临死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冰箱里还有最后一个汉堡胚和肉饼。
从小忍饥挨饿,她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绝不浪费粮食。
犹豫了几秒钟,她决定把剩下的食材都吃完,再找阎王爷报道。
切割好汉堡胚,抹上黄油,在平底锅内煎成金黄色。
纯牛肉馅与炒好的洋葱混合,在两只手之间来回摔打,逐渐团成团,中部挖一个小坑,放入预热好的铸铁锅中。
牛肉饼一下锅,顿时滋滋冒油,产生美拉德反应,焦香的牛肉香味飘香四溢。
牛肉饼翻面,在上面盖一片车达芝士,转小火,让芝士片慢慢融化。
接下来开始组装。
煎好的汉堡胚抹上黄芥末酱、依次码上生菜、西红柿、牛肉饼、芝士片、酸黄瓜、生菜叶,最后研磨点黑胡椒粉,再盖上另一半汉堡胚。
赵珺特制至尊牛肉汉堡,大功告成。
因为是最后一餐,赵珺用料格外足。
她已饥肠辘辘,一口咬下去,厚实的牛肉饼在口中爆汁,混合着新鲜蔬菜的清爽,酸黄瓜的酸,芝士的浓郁,用“完美”来形容,不足为过。
一滴泪划过她的脸庞,她明白了,自己并不想死。
她要好好活着,她要做更多美味的汉堡,还有更多的美食,中餐、西餐、甜点,刻苦学习十几年,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成为最棒的厨师,她一定能开更多的店!
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地往下流,她一边笑,又一边哭,又大口大口地吃着自己的汉堡。
一无所有算什么,负债算什么,再多大几年零工就是,自己又不是没干过。
她下定决心,一切重头再来。
此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强大的冲击波震碎了快餐店里所有的玻璃,亮晶晶的,如同突然袭击的暴风雪。
事出突然,赵珺被冲击波的力量掀翻在地,昏了过去。
幸好,她没有撞到尖锐物,很快就醒来,她发现房间里弥漫着黑烟,简直要呛死人。
“二层的居民楼爆炸了!着火了!快跑啊!”外面乱糟糟的声音大声呼喊着。
她一惊,二层居民楼爆炸了?这不就是自己楼上吗?在难怪冲击力这么大。
真正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本能的求生意志压倒了一切,赵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水打湿了毛巾,捂着嘴鼻准备跑出。
幸好门店在一楼,不到五分钟分钟,她就跑到了门口。
出口就在眼前,身后的火势越来越大,她赶紧推开门。
“救命。”
她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叫。
“有没有人,救救我。”
赵珺大惊,还有人没跑出来?她突然想起来,楼上有一位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太,儿女都不在身边,自己还总给她送汉堡包。
出口就在眼前,一步之遥,她就能逃离火海。
自己不是刚下定决心,要好好生活,重新再来吗?
别冲动,还是等消防人员来营救老婆婆吧。
“救救我……”
那个声音越来越微弱,赵珺一跺脚,一咬牙,转身冲向了火海。
赵珺看到了消防队员把老婆婆顺利地抱了出去,她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小姑娘,坚持住!叔叔这就来救你!坚持住啊!”消防队员大声地冲着她喊道。
但是她再也听不到了。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被烈火烧伤的身体也没那么疼痛了,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
据说,人濒死前,时间过得会非常慢,一生所经历的事情,也会如同电影画面一样再次重映。
开店、当学徒、当洗碗工、被厨师长喝骂、被人欺负、被从孤儿院里赶出来、被扔进孤儿院。
她短暂的一生,远说不上是幸福快乐,甚至可以说有些凄惨。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忍饥挨饿,人生中最幸福快乐的事情,就是自己学会做饭的时候。
食物,治愈了她所有的伤痛,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好想继续活下去啊,继续做菜,用不同的料理去治愈自己,治愈更多的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做出这个能让人幸福的料理,经营一家属于自己的料理店。
呵,这个愿望,就下辈子再实现吧。
如果自己还有下辈子的话。
她感觉到自己的神识逐渐变轻,像袅袅升起的炊烟,慢慢飘离了□□,她“看到”自己的肉身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
她“看到”无数的人在火焰外呼叫,她“看到”消防叔叔拼尽全力想要营救自己。
她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离地上的人越来越远,离天上的光亮越来越近。
天上的那团光像黑洞式的吸收了她的神识,她被剥夺了所有的感官,关进一个绝对黑暗的空间里。
生死界,生与死的边界,灵魂的坟墓,生命的最后一站,死亡的起始站,这里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和漫无边际的孤独。
在这里,灵魂并非毫无感觉,偏偏留有一丝的清醒意识,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活着”慢慢走向“死去”。在这里,时间是相对的,或许真实世界里的一秒,就是濒死世界里的亿万年,那是绝对窒息的孤独。
进入到生死界,赵珺才意识到,死亡并不是逃避的手段,而是最终的惩罚,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寂寞,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消散,无能为力,慢慢被时间和空虚消磨最后一丝神识。
赵珺已经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只剩下永恒的孤寂,燃烧完最后一丝生命的火焰,再化为一缕青烟,随风而逝。
再见了,这个世界。
赵珺的神识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
此时,绝对的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声音,至高无上的尊荣,却又冰冷之极:
“赵珺,你是否要出卖灵魂,和我做个交易?”
“你是谁……”她虚弱地问,神识马上就要消散。
“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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