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城又下了一次雨,阵势比上次还大,刷地落下掉珠子般,打得沿街商铺屋檐前的棚子啪嗒响,排水系统不完善的地段没多久就堵上了,积蓄的雨未能顺利疏通流走,不出半个小时就开始往浅凹处倒灌。

    街上一片狼藉,没来得及赶回家的行人更是遭了殃,无奈纷纷朝最近的店铺里躲。

    下雨那会儿正值黄昏时分,纪岑安走运没赶上这趟,在变天前就已回到租房里,幸免于此。

    又是连绵不绝的阴雨天,晴朗退散,乌云密布整片天空,潺潺的响动断断续续进行了一个晚上,到第二日晌午都没停下。

    这般天气没法儿出门,除了待在屋里,其它地方也不方便去。

    不过另一方面,因着这场飘摇的雨,炎热的高温亦随之下降,闷躁的气候逐渐消退,温度跌下了三十的大关,扑面而来的是凉爽与舒适,很是惬意。

    有的事终究吹散在了呼啸的风声中,留下的痕迹被斜飞在窗户玻璃的水清除,彻底湮灭。

    纪岑安分不出心思应付那些有的没的,也没那份精力,能做的只有着眼于当下。

    生存,以及调查真相,这两样才是她首要的任务,而非沉沦在某件事中出不来,揪着没必要的过往和人不放。

    说到底,两人当初虽是情人,名义上有那么一层所谓的交往关系,似乎羁绊挺深的,但事实却相反,她们之间少有爱意,连温情都不常有,在那两年里最多的交流是在□□上,从第一次就是畸形的,不走寻常路,后来更是越行越偏。

    有时候爱欲两类很难分清楚,是感情作祟,所以才会纠缠不休,还是纯粹的享受,为了追求身体上的欢愉,溺进去了就不愿出来,即便是厌弃对方的,不喜欢的……极其不容易厘清。

    再或许,一定程度上来讲,那也不失为一种执念,与情爱无关,是谁也不重要。

    纪岑安自己也理不明白,明明远走的日子里,她从未挂念过这个人,不再抱有任何妄想,走得干脆又绝情,真就是撇下了所有,孑然一身离开,可夜里她们湿汗淋漓地贴合在一起,南迦做出的许多有心无心的举动,包括刻意触及她的脆弱,又数次放过,弄得她失措而险些失控,她却又是有感觉的,血肉里的神经都为之发颤,忍不住悸动。

    既矛盾,也现实。

    像有一团迷雾环绕,但不能将其拨开,始终笼罩着薄薄的朦胧,教人识不清,辨不明,前进无路,亦后退不了。

    经过了一夜的浸泡,息雨后的巷道里充斥弥散着一股子古怪、潮湿的垃圾腐烂气息。不算太臭,可那味道直往鼻间钻,冲得不行。

    时隔一阵子,纪岑安再次接到了杨开明的电话,继续收到新的信息。

    杨叔那边的进展缓慢,可这么些天过去,他还是查到了纪岑安想要的线索,找出了帮忙跑路中间人的可疑身份和目前所在,还有纪家大哥的踪迹。

    杨叔告诉纪岑安,那个中间人应该是曾经在纪家旗下公司任职的一位高管,也是纪家父母挚友的儿子,大哥的发小,一个叫裴少阳的男人。

    裴少阳以前没少跟着大哥一块儿干投资,与纪家的往来十分密切,可以称得上是纪家的一份子,堪比亲人的存在。

    但这样的局面没能持续太久,后面裴少阳与大哥闹掰了,双方差点决裂,再之后也是裴少阳主动退出了公司,并撤走/卖掉所有与纪家有关的投资,以此表明态度。

    裴少阳成功抽身的时间也耐人寻味,恰恰是在纪家出事的前一年,且在纪家倒台之际,这位偏巧就开着私人飞机出国旅游去了,一走就是整整半年。

    而等到他玩够了回国,大哥和其他人早都跑没影了,那时所有讨债的都恶狠狠盯着纪岑安,逼她负责,逼她还钱,全都不相信她不知情,大家都想利用她而找出纪家那三个始作俑者。

    杨叔不敢百分百笃定,可心里门儿清,这事就算不是裴少阳主谋,但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那么多人里就他特殊,没有别的人选了。

    其他苦主都把目光聚焦在纪岑安身上,以为她这个女儿必定参与了其中,谁都不会怀疑裴少阳,毕竟他明面上也是受纪家祸害的当事人之一,在外界看来,他应当和纪家有仇才对,纪家崩塌了,他也算是报了一桩痛快的陈怨旧仇,早都脱离出去了,哪里还会掺和进去。

    可往往出其不意才是最接近真相的,藏在背后的一般是置身事外的那个。

    当年裴少阳和大哥翻脸就很不对劲,那时纪岑安蒙在鼓里,只当他们是一时矛盾,等后来裴少阳真离开了纪家的集团,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当初纪岑安也没想到这一层弯绕,觉着这种事挺常见,不稀奇。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坚固的利益,多少人为了蝇头小利打得头破血流,甚至可以因为那一点点赚头出卖身边人,把对方送进去坐穿牢底都在所不惜,何况是出于这种情况。他们割袍断义简直不值一提,裴少阳主动退出,在纪岑安眼里,也算是出于顾及昔日的情谊,不搞得那么难看,避免两败俱伤。

    现在杨叔乍一提及,突然讲起这么个人,纪岑安也是头一回起疑。

    她想过很多可能,以为兴许是爸妈的哪个朋友在暗中操作,又许是多方牵扯导致的,从没预估过这种情况。

    杨开明说的不无道理,因为这个姓裴的与纪家还有另一层关系。

    准确来讲,是跟纪岑安本人有着间接的关联。

    裴少阳是郭晋云的远房表哥,以前纪岑安能和郭晋云沆瀣一气不干人事,可少不了裴少阳的功劳。

    纪岑安是通过裴少阳才认识的郭晋云,本来当时姓裴的是要介绍郭晋云当她对象,表示郭晋云长得人模狗样的,比电视上的小白脸还帅,嘴甜会来事儿,想着她应该会中意这一款,但无奈纪岑安对男的不感兴趣,性取向比蚊香还弯,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撮合他俩做朋友。

    裴少阳从来都是没把郭晋云当成一家子的,所谓的撮合也不过是为了好处,有点将郭晋云当资源献出去的意思。

    如同给某些大老板送美女/小鲜肉,介绍出去玩的,其实是一个概念。

    纪岑安如何不懂,不点破而已。

    她那几年使唤起郭晋云可没心软过,犹如对自家的狗,呼来喊去的,怎么顺心怎么用,可自始至终没料到他们会在背后阴自己。

    如今细一想来,好像纪家出事以前,郭晋云那段时间对她也格外上心,隔三差五就使出浑身解数带她出去玩乐,出入各种场所醉生梦死地放纵,她也是因此才完全没察觉到家里的变故,毫无防备,最后只能被迫当挡枪的活靶子。

    二十出头的岁数还是太年轻了,往前的那些年只顾着飞扬跋扈、自以为是,嚣张得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待到被背叛出卖了才犹如当头棒喝,但也没用了,为时已晚,栽里头了压根爬不出来。

    听杨叔讲完,纪岑安缄默了片刻,闭口不语。

    杨开明提了两句有关大哥的,说大哥上个星期出现在了瑞士那边,但寻不到纪家父母的踪影,他们藏起来了,成心不让这边发现。

    杨叔也是费尽辛苦,托各方的人脉关系才打探到这些事,很多方面还不是调查来的,全是猜测。杨叔不敢打包票,在电话那头千叮咛万嘱咐,让纪岑安不要轻举妄动,不要一时冲动任性就找到别人那里去。

    虽然郭晋云混得不咋样,可裴少阳其人却远胜当年,不是纪岑安能对付的。

    纪岑安可以悄摸跟踪郭晋云,想要接近裴少阳近乎没可能,根本没那机会,而且对方也不会如她的意,指不定会用哪种方式弄死她。

    纪岑安颔首,沉声说:“不会,我有数。”

    杨叔还是不放心,絮叨了一达通,关心她。

    上次给的钱她都还回去了,也不要,杨叔知道她过得不好,对她也是有心无力。

    老头儿良善,自己都没啥能耐,却见不得这个往日的雇主受苦,长吁短叹的,三番两次说钱的事,还打算让纪岑安去他老家躲一阵子。

    纪岑安没接受这份心意,拒绝了,也不多聊,随即就果断挂电话,不与老头儿有过多的交际,不连累人家。

    局势转进了死胡同,拐个弯儿,非但没迎来光明,反倒又是一条碰壁的路。

    纪岑安连郭晋云都搞不定,如何能摆平裴少阳?

    丢开破手机,纪岑安什么都没做,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

    太阳从云层间露出大半,天空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垂眼低眸,望着被灿烂光线划分成一块明一块暗的地板,看向墙角装有高定的纸袋。

    其实还有可行的法子,有一个人能帮忙。

    ……但那不切实,也没可能,谁都不会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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