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来看,  是这样。

    显而易见,纪岑安就是在为阿冲考虑,放心不下,  所以才会当面问这些。

    天上不会掉馅饼,再好的事也得有个度,  一旦过了那条线,  很难不引起怀疑。

    公司做公益捐钱就能够凸显善心和社会责任了,光是这点足以证明,  何必再招阿冲当员工,无底线帮衬。

    纪岑安本身就是出自这个圈子,混迹了那么久,  早就把那些“良心”资本家的套路摸得透透的,  哪里不清楚有钱人的打算。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有时候所谓的慈善只是一种手段,  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正儿八经做公益的属于少数派,基本上千里挑一。

    也不能说人家不诚心,  可现实如此,  唯利是图才是做生意的根本,  是大部分商人的本性,  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这次的公益项目是以公司的名义进行捐助,那必定是经过了公司内部审批的,并非南迦一个人的决定。

    如今招阿冲进去,兴许也是内部的计策,但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些,  细细想来,  应该只与南迦有关,  要么是她单独拍定下来,作为老板塞个新的底层员工进去也不难,要么是她经过了高层的同意,已经提前说明了。

    但无论哪种情况,都不理智,不符合南迦的行事风格。

    最简单有效的慈善就是直接打钱,南迦应该明白,而不是招一位自带累赘的员工进公司。

    公益做到这份儿上,绝对是大善人行为了,有点过了。

    也不是以恶意来揣测对方,不信任南迦,仅仅觉得不合理罢了。

    纪岑安多疑,搞不懂现在的状况。面对南迦的拆台,她也坦诚,不争辩,如实说道:“她不适合你们公司,进去了也待不了多久。”

    南迦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就这么不相信周女士?”

    讲着,拨开纪岑安颈间缠绕的头发丝,细致入微。

    纪岑安还是说:“她做不了。”

    阿冲的学历就差了一大截,电脑都不会使用,哪里进得了互联网公司。

    不是看轻,只不过阿冲目前的能力高度就那样,初中肄业,基础的知识储备都不具有,在那种极其竞争激烈的大环境下,进去了很可能是受打压浪费时间。

    但凡南迦的公司与这一行无关,偏实体传统些,纪岑安都不会这么笃定,可唯独互联网不行。

    一眼就能望到头,让阿冲进去,的确没有出路。

    南迦不这么想,另有安排,却不告诉纪岑安。

    “你挺了解周女士……”南迦说,低身靠近,与之唇对唇,再下去些立马就能碰到柔软。她抬抬眼,似是记起了什么,又小声道:“可惜周女士已经答应了,过不了多久就会上班实习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劝劝她,让她放弃,不用去了。”

    南迦的手搭在纪岑安肩头,时轻时重地揉揉,话语停顿的片刻,再往下移动,从锁骨到心口的位置,继续,又到腰际最窄的那一截。

    “找我已经晚了,还是迟了点。”南迦侧侧头,差点把暖热的唇落这人嘴角,可到底没有,隔了些微距离,“都通知周女士了,我们总不能言而无信……”

    平缓的语调,满带柔情的举动,她们此时的样子如同情人在亲密呢喃,说着令对方悸动的情话,但实际的言语意思却是截然相反。

    两边都固执,生硬,愈发陌生。

    不满意对方的态度,介怀,一触即发的冷战,暗中有东西都快突破那层薄薄的纸了。

    南迦手下的力气很轻,一点不重,但指尖的温度很低,冰凉凉的,在纪岑安身上捂了好一会儿都不暖和。

    异常的接触教纪岑安绷直脊背,像一根拉得死紧的弦。她听得出南迦话里的深层含义,纵使那不算威胁,可也没差太远了。

    纪岑安不可能会去阻止阿冲,若是要拦着,今晚就该那么做了,她没有,不打破大家的欢喜雀跃,选择回到这边找上南迦,实际就是变相地想跟南迦谈谈,不把局面弄得太难堪。

    只是她预估错了,结果适得其反。

    南迦的好脾气到了顶,对她的容忍也达到了极端。

    是纪岑安有些分不清形式了,越过了那条线,没有分寸。

    这点她本应该很清楚。

    恪守规矩,本分行事。

    那是她们之间的原则,一开始就是这么定的,后来也是这么相互遵从。

    纪岑安容不下徐行简,将其视为眼里的沙子,揉进一粒都不行;现今换做南迦的角度,何尝不是一样。

    只不过两者唯一的区别是,徐行简和南迦在外人看来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纪岑安与阿冲没可能,她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

    如果阿冲知道了纪岑安的性取向,指不定离多远,接不接受她这个朋友还另说。

    南迦的手再向上走了走,将冰凉通过柔嫩的肌肤,悉数传渡给纪岑安。

    纪岑安一滞,双唇抿着,都快成为一条平直的线。

    “不是一回事,她跟这些无关。”纪岑安缓缓神,有些不适应,顿了须臾才说。

    没兴趣为一个外人掰扯,南迦的手没停,头枕在纪岑安面前,慢慢合上眼睛,继续做自己的,其余的都不管,任由纪岑安如何解释。

    纪岑安说:“我也跟她没关系。”

    可惜话语的力量终究浅薄,毫无用处,越是揪着不放越能突出在乎。

    真若是没关系,也不会有这番对话的存在。

    南迦向被子里退了些,往下进去点。

    没心思听了,觉得烦,借此避开。

    拧了拧眉,纪岑安在这时攥住她的手腕,不让继续碰到,憋着一股劲儿,抓得很是用力。

    南迦没喊痛,挣动了两下。

    可有的人本性难改,天生就不服管教,内里就糟糕。

    纪岑安不让退开,反过来把她压着,说:“先讲清楚。”

    “放开。”南迦说。

    纪岑安不听,径直将南迦的手臂向两边折,压在头顶的地方,几近用抵着的姿势完全控制住南迦。

    几年如一日的臭脾气,执拗起来就说一不二。

    南迦也是个不服软的,被挟着的时候就来火了,隐约有点回到了当初两人争执的时期,各自带一身刺,谁都不退步。

    纪岑安以往就爱这样做,好似南迦是她的所有物,因而只要吵上了,她就绝不让南迦离开,不给冷静的空间,没有后退的余地,必须立即厘清。

    十分强势,占有欲强,又神经敏感脆弱。

    这般做法不能说是逼迫,可令人反感厌弃,一次两次还能忍受,多几次就不行了。

    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做不到程序化地解决问题,有时其实分开一阵子为好。

    纪岑安从来不懂这个道理,当年如是,现在也一样。

    当然,纪岑安也是出于谈一谈目的,这和以往有着本质的区别。

    事实上,纪岑安都没做什么,除了抓住南迦的手不让退开,其它方面全都规矩克制。

    但正是这个动作,犹如被打开了什么禁制,触及了逆鳞,南迦霎时的反应有点冲动,挣出一只手后再一扬……

    没打准地方。

    浴室里散发的光线不足,阻碍了视野。

    南迦的手打在了枕头上,落在软和之处。

    落空了,只差了一点。

    纪岑安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后一瞬间再重新抓住挣脱出去她的手。

    南迦咬牙道:“纪岑安!”

    终是有些脾气失控,不复原先那般稳重沉静,褪下了大度成熟的外表,露出潜藏在内里的真实。

    纪岑安反倒理智了些,见她不大对劲,也不紧逼了,温声回道:“嗯。”

    南迦压着声音,极力平复心境,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纪岑安没听进去,一概不在乎。

    她坦荡说:“是有。”

    水一般的夜色迷蒙,有些东西渐渐就变了味。

    被子裹着她们,翻动两圈,便裹得更紧,相互牵绊着,谁都挣不出去。没多久,双方就抛开了最先争论不休的事,转而向反方面进行。

    纪岑安也烦了,磨平的性子显现,毛病又上来了。她堵住了南迦的嘴,握牢对方的手臂,不多时又是把手放在南迦的身上,向下按了按,将其摁床上不让乱动。

    缺乏温顺和爱意,之后的局面自是不会那么愉快。

    两个人都是心狠的,不服输服软,亦不放过对方,不会收住,借此报复,没做什么,但也有意让另一方不痛快。

    阿冲终究只是导火索,一个无关紧要的由头,作为一种古怪的隔阂引发了她们俩的矛盾。

    摆在床头的白色枕头被推开了,落到了地上,孤零零掉在底下。

    没谁去捡,不管。

    纪岑安执拗,就是不让南迦避开自己,蛮横不讲理。

    南迦推了下她的肩膀,她没痛觉一般,岿然不动。

    强行亲了一回,不顾对方意愿的,不计后果,只图当下的感受,逞一时的能耐。

    如今的南迦比往年倔多了,那时至少讲点情面,现在没有了,不配合,不如纪岑安的意。

    等到分开时,纪岑安的睡袍都松开了,领口微敞,露出布料下有致的曲线,半遮半现的。

    有点狼狈,亦带着抹不开的、无法言明的情绪。

    纪岑安垂头看着南迦,目光定定聚集在她脸上,眼神暗昧,仿佛要透过那层皮囊窥视南迦的内心深处,看个彻底明白。纪岑安呼吸都略急,不平稳,一下又一下地重重起伏着。

    但南迦不肯表露出来,也不给她继续探究的时机,抬起胳膊就将方才打偏的巴掌又还回去,红唇翕动,颤了颤:“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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