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二楼成了空屋子,  无人留守,比关门尘封的那些日子更显灰败。

    偌大的楼房堪比失去了枷锁的铁笼,一丝生机都关不住,  纯粹就是混泥土修建而来的坟墓,  大夏天里死气沉沉,凋敝萧瑟,不似能久居长待的地方。

    赵启宏一脸悻悻,白天那会儿就看出了端倪,  拨号前便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无可如何,  做不了有用的帮衬,哪边都拉不动,  夹在中间难做得很。

    他浅叹两下,  摇了摇头,不理解年轻人忽风忽雨的相处方式,思索一番,  招来敬业勤恳的保镖,耳语交代两句,  告诉明儿该怎么做。

    让保镖多加看着点纪岑安,  加强警惕心,注意别出事,  同时也喊人暗中照顾纪岑安一些,  并随时关注自家老板的状况,对两边都极其上心。

    赵管家不懂她们的症结所在,  于是照原样办,  依从她俩去c城以前的规矩行事。

    手机里束手无策,  左右不了两个当事人的想法,  可挂断电话后,也不能真的装聋作哑撒开手,一味听之任之。

    这位是老江湖了,有分寸。话毕,他还想了想,犹疑少焉,细心嘱咐保镖:“你们都有点数,必要的话可以稍稍拉开距离,别逼太紧了让江灿小姐感到不舒服。”

    保镖有眼色:“是。”

    赵启宏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没多久再做些其它布置,尽量找法子缓解现在这局面。

    裂缝已经生成,回z城的第一天注定不太平。

    这晚的深夜苦长,无星无月的天幕就是一块不见尽头的宽布,将地面的万物遮得严实,连微风都为之裹挟,寻不到出口的方向。

    汉成路别墅里,手机被随意扔桌上,成了无用的方形摆设,到第二日清早为止都孤苦伶仃地放在那里,没再被拿起过一次。

    整间书房内肃然清冷,斜照在天花板上的光影虚虚晃了晃,环境都跟着昏暗了两分。

    有关邵氏科技的资料文件随之搁置,与那通电话一起溺进无边无际的幽远沉郁中。

    总体的进程尘埃落定,几方合作基本达成,还需要做的就是一部分繁琐的填补工作。

    南迦连续两天都驻扎在公司办公室,亲自主持并推进相应的大小事宜,同时滴水不漏地对付同盟队伍中的那些个不诚心的老油条们,着重“照料”最刺头的黄延年,以防黄延年暗搓搓变卦阴这边一把。

    这边已不是头一遭与黄延年明争暗斗,双方以往有过几次交际,但那时南迦初出茅庐,可没能在他手里分到多少好处。

    紧跟邵氏科技的步伐,黄延年是第二个找上南迦的,专门单独联络她,一口一个“南总”喊得毫不含糊,那态度甭提有多真心实意。

    可嘴上功夫到底不是心里所想,漂亮话讲得再好听,抵不过实际行动的万分之一。

    黄延年的意向非常明显,非常愿意和南迦合作,一千个高兴,但他站队邵氏科技,不是中立同党。

    大家伙儿只是一条船上的人,利益捆绑才得以共处一个阵营,但那不代表所有参与者必须同一鼻孔出气。

    队伍内于那晚聚会结束就迅速分出了小团体,南迦拉拢了几个老总,孙铭天那边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将邵氏科技、黄延年拧成一股绳,把这面治得死死的。

    黄延年不停张口放屁,明着说“哎哟,南总,对不住了,你多担待”,实际在另一头脸都笑烂了,语气轻松上扬,乐得没边儿。

    不晓得是从邵氏科技和孙铭天那里得了多少好处才这么开心,一副没皮没脸的臭样。

    南迦倒无所谓,听完就当耳旁风了,表面走个过场,其余的一概不往心里去。

    黄延年贱皮子,临终了还贩剑,腆着那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状似清白说:“南总就是爽快,比其他几个干脆,跟你谈最省心了,真是……你办事我信得过,以后还得靠你们,黄某就出不了多大力了,劳烦你辛苦费神。”

    南迦语气亲和,可神情木然。

    “是我仰仗您几位前辈才对,接下来还望您担待。”

    黄延年舒展眉宇,心安理得收下这番恭维,活脱脱一中年油腻大叔样,笑着说:“到不了那程度,担待太过了,以后你若是有哪里不懂的,多问问我们就成,只要肯听取大伙儿的意见,另外的不是问题,保准不会做错。”

    这次交流告终,南迦一直漠然着脸,面见前来办事的下属时都没什么好脸色。

    极其严肃,比往常更为苛刻。

    兢兢业业的众下属谨小慎微,见到老大这样子都心里发怵,生怕是工作哪里不够好,担心自己一个没做对就被顶头上司责罚。

    但幸亏南迦只是神情不怎么样,看着吓人而已,行为上并未迁怒谁,素来分明有标准,原则性强。

    蒋秘书是公司里唯一密切重视自家老板表现的那位,一方面万事不过问,不该插手的决不干涉,另一方面也将南迦的动向悄悄汇报给赵启宏。

    赵管家煞费苦心,私下里说干了口水才劝动蒋秘书,时刻关切南迦。

    南迦留在公司不回去,赵启宏便一日三餐朝这儿送食,也不自己来,回回都托帮佣到这儿。

    不管南迦吃不吃北苑送去的东西,硬是坚持了两天,他才正式出马,改为他来送。

    南迦坐在办公桌前,专心处理业务,视其为无物,忙完了才说:“明天别送了,不用那么费劲。”

    赵启宏身为私人生活管家,立即帮忙收拾,将饭菜都摆上桌,推过去一盅汤,接道:“这个补身体,您一定喝两口。”

    南迦没伸手,食欲不佳。

    “放那里,等会儿再吃。”

    赵启宏便放下汤水,将其摆南迦方便抬起胳膊就能够着的右手边,瞥了眼她的脸,欲言又止,酝酿了两秒,有意无意告知:“汤是杨婶昨天就开始熬的,今天又煲了一上午,总共只出了两碗,味道应该还可以,闻着挺香的。”

    一共两碗,这里只一碗,还有一碗给谁了……可想而知。

    傻子都听得出来,明摆着的事。

    领会不了般,南迦置之不理,还是原样,回道:“公司有食堂,蒋秘书他们也在,你们有空就做自己的,该干嘛就干嘛去,有需要我再找你。”

    赵启宏倒不烦人,果断点头道:“欸,好。”

    但话外之余还是坚持,守着南迦吃完了再上前清理干净,要走了,问:“您明晚回北苑吗?”

    南迦没作答,让其出去了。

    赵启宏不迭离开,拎起东西就走,等到了外面坐电梯下楼到停车场,再坐上车子,一路从z大校外绕行。

    这多事的墙头草没打算进学校转悠,只在校外停留一会儿,接到另一位送饭的杨婶后就离开。

    杨婶岁数大了,高温热天到学校送饭可不容易,可算是一通折腾的忙累。

    饮品店里的那位也吃了饭菜,没摆谱拒绝。

    也推拒不了——杨婶是打工的外人,纪岑安再怎么气性大,总不能让婶子难做,白跑一趟还受累。

    许是送饭的作用,外加过去拿电脑,当夜,在外歇了两天的纪岑安这才过去了一次。

    但不留在那边,只待了一个小时。

    南迦也在这晚到北苑,可时间要迟一些,偏巧岔开错过,没撞见面。

    纪岑安背着包开门,进屋就径直上二楼,同赵启宏打声招呼,知会一句:“赵管家,我回来取点用品。”

    赵启宏跟着到上楼梯,周到问:“要不要帮忙,我帮您搭把手?”

    纪岑安说:“我自己来就行,不麻烦你。”

    “没有没有,”赵启宏连连张嘴,三步并作两步踏台阶,跟上这位大长腿高个儿,“要什么我给你找,缺的也可以马上准备。”

    这两天承了他的照拂,纪岑安对他不如原先那样冷淡,可还是不需要。

    “没有要准备的,只是收两样东西。”

    赵启宏哦声,这才不搅事了。

    其实没想着真上手帮忙,哪会傻不拉几放任不管,只是变相试探罢了,看看纪岑安是回来做什么的,是不是要走了。

    发现纪岑安没那意思,确实是取电脑,无不好的打算,便由着了,站一边旁观纪岑安收了哪些物件放进包里,默默盘算。

    纪岑安仅带上笔记本和与之配适的玩意儿,装好了,再丢俩私人用品进去,还在这里洗漱一遍,收拾干净,换下那身不讲究的衣服,后面的就丢给赵启宏负责。

    “给你添乱了,劳你帮个忙。”

    有够见外的,好似第一天到这儿,明明早前都不曾这么道谢过一次,现在却谦和有礼。

    忽然有种摆正自己位置的做法,收起了某些情感,转而变得疏离客套,倒教人很不适应,太过生分。

    赵启宏能感知到她的细微转变,可装作无事,敏锐说道:“哪里,应该的,江灿小姐本来也是这儿的一份子,这是您的住所,没什么添不添乱的。”

    偏就不让分清楚,又将距离拉回来。

    可惜纪岑安却没心情争辩这个,扎起头发绑个低马尾,提着包就朝外走。

    赵启宏阴魂不散:“您这是要去哪儿?”

    纪岑安说:“店里。”

    “不是下班了么,还到那里做什么。”赵启宏装傻充愣。

    纪岑安近几天都住店里,除了饮品店哪儿都去不了,他早都知道。

    纪岑安倒没嫌烦,简短解释:“过去守店。”

    把蹭地方留宿说得清新脱俗,好像那是她这个店员的职责,乍一听挺能唬得住人。

    但赵启宏如何不了解,早都晓得纪岑安前两个晚上都是瞒着店长睡在那边,从店长那里弄到了饮品店的钥匙,每晚都找借口最后一个离开,过后就留着了,将凳子拼成“床”凑合着睡。

    赵启宏欲拦住她,佯作听不出那是假话,顺着劝道:“这么晚了都,反正放假学校没人,要不就在这边留一晚,明天早点过去就行,到时候让司机送,肯定来得及。”

    纪岑安挺能忽悠,一本正经说:“不太行,走得急,店里的门还没关,还是需要过去。”

    胡诌的本事见长,堵得赵启宏哑口无言,竟找不出再挽留的话。

    沉吟少顷,赵启宏权衡了下,也不拐弯抹角了,直道:“南总晚点会过来,您要不再留会儿?”

    纪岑安一愣,脚下的步子慢了半拍。

    赵启宏察言观色,见其似乎软化了,和声说:“今天六合路有个慈善活动,南总过去了,离这边不远,活动结束后她应该会来这儿。”

    可惜纪岑安最终仍是不心动,听完,偏头瞅了瞅他,下一瞬笔直修长的腿照样抬起,继续往前。

    背影决绝,丝毫不受干扰,一旦决定了就拉不回来。

    眼看留不住人,赵启宏没强求,只得让司机开车送她,省得这大半夜找不到车过去。

    有这边的司机送,总归能有个眼线照看着,不然更恼火。

    纪岑安在这方面没矫情,自知哪个时间了,又对赵启宏说:“不了,谢谢赵管家。”

    赵启宏道:“那行,路上注意安全。”

    随即使了个眼神,暗示司机快跟上。

    清瘦孤单的身形走进昏沉,固执又决然。

    南迦过来时,那人已经离开了十几分钟,别墅里又恢复一尘不染的样子,二楼干净得不像是有人进去过。

    赵启宏半点没隐瞒,迎上南迦,交代纪岑安回来了又走的事实,一一讲清楚。

    不过说得比较委婉,在他嘴里,纪岑安的离去是有充分理由的,是为了要紧事。至于详细的,他讲不明白,只道:“江灿小姐这一周应该挺忙的,看她好像也没怎么好好休息,估计要累一阵子了。”

    说着,悄摸瞄南迦的神情,扯谎都不带喘口气的。

    仿佛信了他的鬼话,南迦面无波动,脱下高跟鞋:“随她。”

    仅俩字儿,不发表别的见解。

    才经历了一场乏味的应酬交际,南迦有点疲惫,无心搭理那些与正事不相干的旁支。

    赵启宏自觉打住,吩咐厨房煮些解酒的汤水上来,然后腾地儿让南迦清净待着。

    走到楼道口,赵启宏回头望望。

    后边的门关上,一声沉闷的碰撞。

    砰——

    响动不大,但余声传至楼梯,一楼都足以听见。

    ·

    车上的纪岑安无缘这一幕。

    一路坐车z大,这人在校门口下去,只身步行至活动中心底楼的饮品店。

    店外边,一袭精致短裙的女人已在那里侯着了,等待多时。

    应当是早料到她会回来,邵予白巧笑倩兮,大方得不像话,朱唇一张就喊:“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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