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稳舒坦, 平和而宁静。
到后面疲惫脱力了,纪岑安直挺挺仰躺,被凌晨后半晚上的浪潮淹没, 溺进其中挣脱不得。
南迦撑在上边,摸摸这人的额角, 为之拂开黏在颈侧的汗湿发丝。
纪岑安合起双眼, 感知着夜晚的深远余韵。
沉沉的浓郁黑色压下来, 笼罩在四周, 将她们困束在里面,越收越紧。
纪岑安张张唇, 可没出声。
南迦又碰碰她的耳尖, 似有若无地抚两下子。
微弱的响动窸悉簌簌,声音不大, 但在乌漆嘛黑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
她俩贴一处,相互都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呼吸, 乃至刻意放轻的举动。
南迦的呼吸略重, 一下, 又一下。
她们齿关间的热气交互在一起,暖乎且杂乱。
良久, 纪岑安抬起眼皮子,于视线不清的昏黑中看向上方。
两只手紧紧握一块儿, 愈发用力。
再度十指相扣, 老半天不松开。
银白的圆月隐进了堆叠的云层后,北苑只剩路灯的光照着, 寂寥空荡。
单薄的棉被一大半掉在地上, 一只枕头也落床脚了, 很是凌乱。
没精力清理, 甚至连被子都懒得拉起来盖身上,南迦倒在纪岑安怀中,细瘦的背稍弓起。
z城的这个时节气候适宜,整夜间的温差不会太大。
天亮以前都挺凉快,不是特别冷,屋里密不透风的,两个人这么严丝合缝地贴着,反而还有点热。
不过那都能忍受,还好。
天际泛出曦光以前,她们都没分开,还是清晨的露水凝集起来了,温度又降了些许,纪岑安才为南迦盖被子。
南迦睡得挺熟,也很沉。
垂眼瞧着她温婉的面庞,纪岑安也为之撩开头发,用指腹在其脸侧轻轻磨了磨。
动作较轻,避免弄醒南迦。
但南迦还是感觉到了,睡着了睁不开眼睛,可隐约间还是有所反应。
没了过往打心底里的排斥和抵触,南迦这次接受了外来的打扰,非但不躲开,还无意识地靠上来,落进纪岑安的手心里。
彻底放下戒备了,不像当初那样敏感。
纪岑安怔愣须臾,随即再在她颈侧刮蹭两下。
南迦还是没醒,乏累到了极致,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过来。
必须多休息才行,起码上半天是起不来了。
后一日是多云转晴的天气,大清早起了薄雾,各处都潮湿粘腻,院子里的绿植全蒙上一层水汽。工作日的白天繁忙,周边地区中心路附近七八点就开始堵车,街上熙攘热闹。
别墅一楼的残局是上午才被收拾干净,从客厅到厨房,再到书房里,都是赵启宏悄然吩咐帮佣去打扫。
楼下的动静很小,大家干活都轻手轻脚的,尽量不搞出声音惊扰到还在休息的两位。
一众员工自觉,做完本职的活儿就不管了,不去探究老板的隐私。
诸位帮佣识趣不上二楼,将独处的空间继续留给自家老板和纪岑安。
公司那边来了一位助理,也是赵管家打发走的。把南迦处理好的文件交由出去,赵启宏愣是没让人家助理进门。
本来助理还想着当面见见上司,有点事要办,但没那机会,压根见不到人。
上午的北苑依然清净,即便有一堆帮佣在,但远比昨儿白天同时段安静多了。
楼上的门关着,窗帘也拉上了。
南迦这一觉睡得久,长达快十个小时,比过去几年睡过的整觉时间都长。
头一回这样,卸下了那些杂事,也没有不相干的烦恼和交际,南迦挺放松,稳稳陷进床间。
纪岑安先起了,掀开被子下床,随便披一件睡袍出门。
拿错了行头,又穿的南迦昨晚那身。
但无所谓,反正混着穿也不会怎样。
纪岑安下楼一趟,半小时后端着早餐和热饮回来。
彼时南迦已经醒了,靠在床头坐着,肩上披着纪岑安穿过的衣服。
把早饭放床头柜上,纪岑安坐床边,递上热饮。
南迦接下,端起就喝两小口。
醒醒神,缓一缓。
纪岑安说:“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待会儿再下去吃点别的。”
南迦斯文,一到白天就正儿八经,面上温和。
“不饿,吃不下。”南迦说。
纪岑安轻声说:“厨房重新熬了粥,煮上有一会儿了,正好下去了可以吃。”
南迦这回没拒绝,接受了。
粥是纪岑安让杨婶煮的,还清楚记得南迦的口味,不用问南迦的意见就安排好了。
不止是煮粥,顺带还帮南迦揉揉腿和胳膊。
某人在这方面向来殷勤,倒是挺会照顾另一方。
南迦习惯了,不是第一次这样,便随意了。
昨天耗费了太多精力,南迦没再折腾,不多时又背抵着床头,任由纪岑安为自己按摩。
经历了重聚,两人间似乎有一根线相互牵制,莫名的情绪总是流动在各自的举动之中。
按摩就是真按摩,没更多的。
可似乎是有些不舒服,当纪岑安重重按了按脚踝,南迦却抓起身下的被单,口中低低溢出一声闷哼。
敛起目光,纪岑安问:“痛?”
南迦别开脸,不看这人:“不是,没事。”
某人迟钝,一根筋太直,以为是哪儿伤到了,或是磕着撞着了,抓起南迦的脚就检查一遍,细致地瞅瞅。
南迦看着她,面色微僵,片刻后再往后退一些。
可惜纪岑安不让退开,非要盯着瞧。
平时挺敏锐,现在却木讷得很。
这位劲儿不小,一上心就没分寸,捏着南迦左瞧右看的,不多时就将南迦的脚踝捏红了。
等到确定真没事,纪岑安才放开,说:“晚点下来走走,看疼不疼。”
南迦应声,眸光流转,视线转向纪岑安的手,再看看她的锁骨一片位置。
中午的时光短暂,一晃就过。
做不了什么事。
整理一番就是个把小时,她们磨蹭,又在上边待了挺久才下去。
洗漱打理完毕,南迦又变成精致禁欲的大老板,从头到脚都利落好看。
刚回城第二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但都不要紧,不是很赶,可以慢慢来。
下午,纪岑安时隔几个月又接到了c城王女士的来电。
孙家信守承诺,早前孙铭天做主那会儿答应过要分纪岑安一笔钱,现今局面定下了,危机已然安全度过,该是履行诺言的时候。
王女士健谈,寒暄两分钟,而后表示那笔钱不日就会送到她手上。
大概七位数,不算多,可都是纪岑安应得的。
纪岑安也不客气,给就收着,讲礼地走过场,说完了再请王女士帮个忙。
王女士在手机那头一愣,不确定地问:“你想好了?”
纪岑安漫不经心:“劳烦您了。”
王女士迟疑半晌,其后还是答应,愿意帮她。
那笔钱最终还是没有进纪岑安的账户,更不走现金交易。
纪岑安一分钱都没收到,她不在乎,只追查了钱款的去向,确认真落到实处以后就没管了。
半个月后,孙家以公司的名义做了一次慈善活动,主要是资助z城理工大学的部分贫困学子,实施定向帮扶。
江添是被选中的学生之一,他学习成绩不错,加上情况特殊,属于重点帮扶的对象,以后他读书的所有费用将由孙家公司全额资助,包括硕博时期。
这事明面上就跟纪岑安没关系了,丝毫不沾边。
外人是发现不了的,甚至是当事的江添。
那是一桩秘密,谁都察觉不了。
另外,艾加公司那边,阿冲已经可以融入群体了,还是能胜任给她的工作。
有经验丰富的师父带,加上阿冲自己也上进能吃苦,有那么点入门的天赋在,进入大公司任职也不是难如登天。
虽然只是一份寻常的工作,但对于没学历当敲门砖的人而言,那已经很好了,比之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阿冲给纪岑安又发了消息,大意是问问她的近况。
陈启睿没把他俩的四下见面告诉阿冲他们,只字不提。阿冲还不知情,老是担心纪岑安。
现在大家都过得不错,哪怕江添,也比原先好多了,正在慢慢走出来。
纪岑安依旧不知道怎么回,给不了答复。
阿奇他们也联系她了,远在国外的小五都发来了消息。
打开邮件看看,纪岑安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半天还是合上电脑,全都丢开。
坐在办公桌后的南迦朝这儿望一眼,看出纪岑安的心事,可一句不问,自顾自翻看两份合同,一边审批,一边忽而说:“下个月巴黎要举办一场时装秀,主办方邀请我过去看展。”
纪岑安抬头,温吞回神,慢半拍问:“哪一家?”
南迦报了个名字,对上她的眼睛,话里有话地说:“我应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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