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z城的夏末尤其炎热,  气温突破新高,直逼40c的大关,毒辣的太阳晒得马路两边的树木叶子都蔫巴了,  空荡的街道像是置于火炉中,烤得灰白的石板发烫,室外几乎见不到闲散行人的身影。

    七八月无雨,  天天都如此。

    接下来的日子安宁,  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没了机器运转的噪音,以及巷子内外各种乱七八糟的抽疯响动,  空调房里的生活平淡而惬意。相较于曾经闷热到快要窒息的居住环境,  枯燥无味的办公日常都显得难得可贵,  堪称别样的享受。

    到公司上班真是南迦开车接送纪岑安,  一块儿进出,  头一天报道就光明正大送这人去开发部门。

    南总心大,没想着要隐瞒她们的关系,也不怕底下的员工乱猜。

    反正迟早都会公开,  不如顺其自然,  坦荡从容一些。

    纪岑安的加入挺高调,  引来了诸多关注。

    毕竟是老板亲自上阵,过分特殊对待这位新员工,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可以看出她俩的猫腻。

    公司里的大部分员工在此之前都没见过纪岑安,  不清楚她的来路,  只有少数人才认识她。

    大家纷纷好奇,悄摸八卦纪岑安的身份,以为是哪个重要人物,  或是高层/投资方塞进来的空降。

    南迦放任不管,  纪岑安不解释,  双方都淡然处之,随便大伙儿瞎猜,一概不予正面的肯定。

    知情的阿奇他们也闭紧嘴巴,一个字不透露。

    懒得大张旗鼓地宣扬,没必要,等再过一阵子,懂的自然懂。

    成年人的那点暧昧藏不住,何况她们天天都这么同进共出的,就差把腻歪刻在脸上。

    新工作的入职和适应都没什么问题,纪岑安两三天就融入了集体,还算适应。

    同事们都容易相与,接受并欢迎纪岑安的到来。

    一切顺遂,进展得四平八稳。

    回家了懒散躺沙发上,纪岑安侧头瞧南迦,眉眼微弯:“有人觉得咱俩是亲戚。”

    南迦围着浴巾出来,赤足踩在地毯上,一边擦头发一边问:“谁觉得?”

    纪岑安记不住人家的名字,大致描述了下长相,一脸饶有兴致:“他问我是你的哪个。”

    南迦顺势接道:“你是我的哪个?”

    纪岑安眨眨眼,装傻充愣,“啊”了一声。

    南迦过去,坐干净的地毯上,把干毛巾塞她手里。

    “正经一点。”

    纪岑安坐直身子,抬手接着,说:“没不正经。”

    南迦拂了拂头发,弄到背后披散:“你怎么回答的?”

    纪岑安摊开毛巾:“你想我咋回答?”

    “我管不着你。”

    “管得着。”

    南迦再坐近些,背对着,语调稍扬:“是吗?”

    纪岑安说:“必须是。”

    倒是会哄人得很,亲密的情话张口就来。

    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南迦好笑:“别贫。”

    “没有,真心的。”纪岑安轻声道,面色认真,“我跟他讲,你是我对象,女朋友。”

    端起茶几上的凉白开喝一小口,南迦再问:“然后呢?”

    先擦擦发尾,纪岑安回答:“他不信,觉得是忽悠,在开玩笑。”

    放下杯子,南迦一只手搭这人腿上,倚着她:“也有点像。”

    “哪儿像?”

    “一听就不靠谱。”

    纪岑安:“那不能。”

    南迦拍一下她的爪子,示意赶紧擦头发,别讲着讲着就停下来了。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细节。

    挺无趣的,但两人都喜欢这样的方式,愈发沉浸其中。

    换做是十几岁那会儿,纪岑安是排斥这种生活的,她更偏向于刺激新奇的体验,那时总觉着人的一辈子就应该追求不一样的挑战,可现在真这么过了,似乎也不是预想中那样单调。

    南迦以前也没想过要跟谁定下来,大学读书期间就念着时机到了就远离z城,可如今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其实也挺好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生命中总会有意外,偶尔转个弯也不错。

    擦完头发,纪岑安取来吹风机,帮南迦按摩两下头皮再吹干。

    南迦一动不动,享受这人的照顾。

    她俩的事瞒不住,不到一个星期就传出去了。

    到底是新社会,两个女人在一起不稀奇,同性恋也就那么回事儿。

    多数员工对此挺惊奇,早前不是还有个徐行简,怎么突然转变得如此猝不及防。

    性取向都不一样了,变得有够彻底的。

    不过讶然只是心里嘀咕两下,没谁敢乱嚼舌根。

    感情哪说得清,何况外人又不是正主。

    没有定性的传闻一般都是假的,南迦可从来没承认徐行简是自己的谁,那些不着边际的消息自然不能当真。

    入职的第二周,整个团队为纪岑安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仪式,庆祝她的加入。

    南迦也参加了,带着俩老总一起去的。

    一群人相聚饭馆包间,阿奇带头暖场子,举杯分别敬纪岑安和南迦。

    这小子喝大了,开口讲话都不利索了,磕磕巴巴的。他站都站不稳,朝南迦说:“以后就麻、麻烦……南总照顾我们老大了,谢谢……”

    南迦给面子,捧场地接着那杯酒,柔声说:“会的。”

    阿奇脑子不清醒,醉意上头了还挺来劲儿,傻里傻气地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言讫,还郑重拍纪岑安的肩膀,哥俩好地靠上去,又对着纪岑安唠叨一大堆有的没的,懵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番对话就是公开出柜,虽然不严肃,但还是很正经地当众承认了。

    在场的其他员工都听得见,有人见怪不怪,有人站一边瞅热闹,还有人暗自打量两位当事人。

    纪岑安坦荡荡挨着南迦,等敷衍完阿奇,不着痕迹拿走南迦手里喝剩的酒,仰头一口闷掉,低低说:“昨天不是才应酬了,少喝点。”

    南迦回道:“应酬没喝酒。”

    “那也少喝,对身体不好。”纪岑安霸道,开始啰嗦了,翻旧帐细算南迦昨晚在家也喝了两杯,全然忘记自己喝得也不少。

    南迦听着,不拆穿打断她,一会儿用只有她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行,不喝了。”

    嗓音低弱,掺杂着一股甘愿妥协的笑意。

    后面还有另外的员工过来敬酒,南迦一口都没能喝到。

    有的被挡回去了,有的进了纪岑安肚子里。

    某人真不让南迦碰那玩意儿,一滴都不行。

    知道纪岑安是在护着南迦,大伙儿慢慢地就不敬酒了,知趣换成茶水端给南迦。

    深夜的街道灯火通明,夜市的四处熙攘而喧闹,空气中的热燥流动,风一吹都是热乎的。

    聚会结束,送走众员工,纪岑安和南迦站在一处偏僻的路边等赵启宏开车来接。

    昏暗的树影下,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纪岑安搂住南迦,俯身凑上去,捏起南迦的下巴,蜻蜓点水地在她唇上碰了口。

    缓慢的、温和的……

    一点点汲取她的气息,将醉意顺着风的吹拂过渡到她唇齿间。

    南迦没拒绝,不推开纪岑安,反应了两秒,抬抬胳膊,伸手就环住纪岑安的腰背。

    街边对面的霓虹灯辉煌,往来的车辆匆匆行驶,从她们旁边不停地穿行、错过……

    一束光朝这边打来,倏地落下。

    可离她们还差些距离。

    纪岑安再亲了南迦一次,这回吻得更深。

    南迦半合上眼,承受着。

    那束光又消失了,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为南迦拂了下被吹散的头发,纪岑安垂眸望着南迦的脸,柔情而旖旎。

    南迦偏侧头,又一次抵进这人手心中,被她掌控。

    定定心神,纪岑安小声低语:“再过来些——”

    南迦嗯了声,拉住她的领口往下扯了扯,挨上去回吻,反过来尝尝她口中的湿热。

    街道的远处有行人散步,三三两两成堆结伴,但没人往这里走。

    她们藏在这一处,悄悄地、大胆地亲密对方。

    抛下了全部的顾忌,舍掉所谓的矜持和小心,不避讳可能会有的异样眼光,站在真实世界里恣意放肆。

    南迦抱紧纪岑安,不松手。

    又一辆车子驶过,忽而带起路边掉落的枯叶。

    今晚的月色很美,银白照在轻扬的裙角上。

    北苑三楼经历了一次重新装修,从单人工作室风格改成了双人办公区域,腾出部分空间给纪岑安。

    ——南迦拿的主意,趁着巴黎之行期间找的施工队,方便往后纪岑安也能有宽敞的居家工作区域,而不是总待在二楼或书房里。

    纪岑安无异议,支持自家女友的决定。她俩在这边待的时间长,平时除了上班基本都在这里,确实需要重装三楼。不过纪岑安没怎么插手这事,一门心思都在新工作上。

    赵管家是监工,负责全程跟进,并及时向远在异国他乡的老板汇报进度。

    南迦离开了z城很久,原计划是不超过半个月,但一走就是二十多天,拖到八月底才有回国的准备。

    这一趟在外面收获挺多,南迦见了许多同行,也同几个好友约了两次饭局,还去拜访了一些圈内的前辈。

    纪岑安白天不打搅女朋友,只在晚上和南迦通视频,问问大致的情况。

    不似早年那么任性冲动了,占有欲不复当初,清楚该怎么尊重对方。

    等到南迦回来了,这人才压着南迦,不由分说用衣服上扯下的布条蒙住南迦的双眼,凑到南迦耳畔,意有所指地问:“想我没?”

    南迦后退些,抓住她逐渐往下的爪子:“不要闹,有点累了……”

    纪岑安还是问:“想了没有?”

    故意作弄她,南迦说:“没有。”

    纪岑安趁机就更加得寸进尺,仗着南迦看不见就胡作非为。

    南迦动不了,挣脱不了她,一会儿,口中不由自主溢出一声低吟。

    ……

    纪岑安拦腰抱起南迦,进浴室帮忙梳洗。

    花洒里的水温暖,接连不断地流出。

    回国的第一个周末,南迦领着纪岑安去江淮,到那里见自己的恩师。

    她们开车自驾过去,顺路散心,看看沿途的风景。

    恩师还记得纪岑安,没忘记她。

    学着上次在墓园纪岑安讲过的那般,南迦向老师介绍:“我爱人,这次专程带她来见见您。”

    恩师和蔼,朝着纪岑安招招手,要她走近了仔细瞧。

    纪岑安上前,像正式见家长似的,跟着南迦开口说:“老师。”

    已经提前在电话里沟通了的,恩师知道她们此行的目的,他对纪岑安挺满意,还是比较中意她,待她过来了就拉着人往里面走,慈祥说:“进来坐,到里面歇着,快来。”

    她们在江淮住了两天,不着急回z城,全当到那里旅游。

    南迦带纪岑安故地重游,走一遍四年前自己到这儿去过的那些地方。

    记起她前一次讲的,纪岑安问:“以后要去巴黎定居吗?”

    南迦说:“随便。”

    纪岑安说:“之前不是想去?”

    “不是。”南迦接道,顿了顿,解释,“没想过要在那边一直定下。”

    纪岑安问:“那打算去哪里?”

    南迦说:“跟着你。”

    纪岑安:“我也都行。”

    南迦轻笑,眸光流转。

    二人泡在酒店房间内的温泉池里,坦诚相对。纪岑安没事干,老是瞎琢磨以后的事。南迦想了想,报了几个地名,让纪岑安选。

    聊得差不多了,南迦勾住纪岑安的腰,纪岑安也顺势搂了上来。

    小池子里的水面荡漾,一圈圈涟漪往外荡。

    低头看着漫到胸口的温水,南迦缓了缓,说了句:“那时想告诉你的,但是没来得及……”

    纪岑安亲她的耳朵尖:“知道。”

    南迦说:“等回城了,找个时间,跟我再去见一下老太太。”

    纪岑安应下:“好。”

    回程是绕路折返,特地从高桥镇外的公路经过。

    可车子没进去镇子,她俩不下车,只远远地隔着车窗玻璃望向那一方。

    心神有些恍惚,纪岑安一面开车,一面讲起往事。

    南迦安静旁听,从头到尾都不插嘴。

    进城了,也没有立马就回北苑,而是先去看望杨开明。

    纪岑安还欠杨叔一份人情,欠老人家一句谢。

    杨叔还在原先的房子里住着,和他儿子一家一起。杨叔老婆年前去世了,因病没的,只剩老人家孤单地活着。

    她们拎着几大袋子礼品上门,陪陪杨叔。

    纪岑安歉然,没能出席杨叔老婆的葬礼,多少还是对不住杨叔。

    杨叔却看得开,摆摆手,打断她:“哪儿的话。”

    纪岑安还是说:“当时走不开,不在这边。”

    杨叔感慨,又宽慰她一番。

    他老婆走得时候不算特别痛苦,还好,起码比早些年治病动手术好受些。生病这么多年,离世也是一种变相的解脱了。杨叔不伤心,只是有些不习惯,同时也心怀感激,仍旧记得纪岑安的恩情。

    该离开了,杨叔出去送送她们。

    “有空常来。”

    纪岑安颔首:“过两周再来。”

    杨叔笑眯眯的,朝她们晃手:“行。”

    路上车里,南迦问:“还有要去的地方没?”

    纪岑安说:“就这些,没了。”

    南迦说:“我还有要去的。”

    纪岑安余光看过来:“哪儿?”

    南迦不直说,只指了个方向,让往哪儿开。

    纪岑安照做,跟着她的意思来。

    直行一段距离,拐弯,进入另一条路,再在分岔口右转,进到一条巷子里。

    继续向前……过了闹市区,到第一次重遇时的紫府路。

    南迦说:“我那时就认出你了。”

    纪岑安说:“不太像。”

    “第一眼就看出来了的。”南迦靠着座椅,慢悠悠陈述,依稀还记得她当时的那个打扮。

    很旧的衣裤,胶边都刷得发白的平底鞋,压着的鸭舌帽……

    纪岑安:“我以为你不知道。”

    南迦说:“那天是巧合。”

    “你和徐行简一起,已经很晚了。”

    “原先不是跟他一块儿,只是有点事,顺便就过来转转。”

    纪岑安:“知道我在这边。”

    南迦:“是。”

    “然后就撞上了。”

    “嗯。”

    纪岑安:“所以还是因为我。”

    南迦:“算是吧。”

    纪岑安笑了下,很得意:“那就不算巧合。”

    南迦也乐,但不反驳。

    要去的地方不是这儿,还得往前开一段路。

    继续向前,绕弯儿。

    途经她们住过的小区,再是一些熟悉的地点。

    ……

    车子最终停在z大门口。

    她们步行进学校,到学术大厅的一楼。

    纪岑安不明所以,还没想起来。

    南迦说:“六年前,我在这里做过讲座。”

    纪岑安四下巡视一周。

    “你当时和朋友就在台下,第二排坐着。”南迦回忆道。

    纪岑安一愣:“有吗?”

    南迦点头:“有。”

    脑海里没印象,完全记不起这个。纪岑安极力回想,还是记不起来。

    南迦说:“你还蹭过我的课。”

    纪岑安贵人多忘事:“真的?”

    南迦提醒道:“来了就在台下睡觉。”

    纪岑安拧眉,死活也记不起来。

    真忘完了。

    应该说,没认真读过书,哪里还记得这些细枝末节。

    但南迦不在意这一点,知晓她肯定没往心里去,拉着人往楼上走,带她到顶楼,迎着夕阳说起一些细节。

    纪岑安终于有点印象,挑起眉尾:“当时就惦记上我了。”

    南迦纠正:“只是记住你了。”

    这人涎皮赖脸,扯淡一通。

    南迦笑笑,随她怎么讲。

    站在黄昏之下。

    纪岑安挨近,依偎她的肩膀:“你早就看上我了。”

    南迦承认。

    纪岑安:“你爱我。”

    南迦也承认,抱她,攀住她的双肩:“……嗯。”

    迎着盛大的灿烂,两人暴露在薄薄的的金辉中。

    纪岑安慢慢抚着南迦的后颈,红唇翕动:“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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