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川那边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去刘家的路上,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手机铃声在车中回响,燕修将手机拿出来递给她。

    柳木木十分顺手地接过来,  点了接通。

    方川的声音响起:“刚才做了检测,  这老头是中蛊死的,但是我们手上的药剂没办法灭杀这些蛊。”

    幸好他们经验丰富,  接触尸体的时候都穿着防护服,  想起从地上的血液里看见浮起的密密麻麻的黑点,  方川不禁头皮发麻。

    “那就放着暂时不要动,将检测结果上报总部。”

    燕修给的解决方式让电话那头的方川一愣,  以往出现这种情况,  并不需要上报总部这么繁琐,  总部虽然会给解决方案,但需要时间,  通常都是燕修自己解决的。

    “这个案子很麻烦吗?”方川压低声音问。

    “不麻烦,  但是危险,  让我们的人谨慎点。”

    “懂了。”方川并没有问他没有到现场,是怎么得出的危险结论,作为搭档,他对燕修有百分百的信任。

    挂断电话,  柳木木突然问问:“上午的拍卖会和这个人的死亡有关系吗?”

    “怎么会这么想?”燕修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

    “上午的拍卖行里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人,  他们都是为了刘家的那幅画来的,下午那幅画的拥有者就死掉了,  很难让人不产生一点联想。”

    柳木木用目光描摹着燕修线条完美的侧脸,  试图探寻出一点秘密来。

    “为什么觉得他们来历不明?”他继续问。

    柳木木:“是郑宣告诉我很多人不是古玩圈子的,  我就看了下那些人的面相……所以,我猜对了吗?”

    燕修笑了一下,然后说:“猜错了。”

    柳木木:……

    那你笑什么!嘲笑我吗?

    气死,非常想要变身仙人球,吐他一脸刺。

    但是为了知道答案,她大人大量的不计较他的恶劣表现,尤不死心地追问:“总应该有一点点关系吧?”

    “你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燕修偏头看向她

    柳木木有点心虚地收回目光:“那不是恰好遇到了么,顺便关心一下。”

    “如果真的好奇……”

    柳木木眼睛闪亮。

    “就等结案之后,让方川讲给你听。”

    总而言之,没破案之前,什么都别想知道。

    柳木木单方面宣布和她的未来男盆友分手十分钟以示愤怒。

    由于在摩天轮上耽误了一点时间,他们是在四十分钟后才到的刘家。

    方川带来的警员还在刘家取证,以及给在场众人挨个做笔录。见到燕修进来,他还稍微惊奇了一下,这个款式的燕修可不常见,他在工作的时候向来是走优雅冷淡风的。

    以燕修这种外在,如果不是实在不好接近,他们特案科的门槛都要被踏平。

    然后,他就在燕修身后发现了存在感略低的柳木木。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问完之后方川觉得哪里不对,顿了一下,突然大惊,“你们刚才在一起?”

    柳木木嫌弃脸:“是啊。”

    方川看了看柳木木又转头看向燕修,迟疑地问:“在约会?”

    虽然是这么问的,但他眼睛里满满都是:你可千万想好了再回答,你要回答“是”,那你无疑是个禽兽。

    如果他回答不是,岂不是禽兽不如?

    所以燕修干脆没理他,越过他走进刘家大门,将方川的注意力拽到案子上:“尸体呢?”

    “在三楼,已经封锁了。”

    “有什么线索吗?”

    “有。”说到这个,方川的神情严肃了一些,“记得之前的案子吗,我重新调查过,死者家里都发现了和宋家一样的肉眼看不见的痕迹,这些痕迹刘家也有。”

    燕修只是略微颔首,并没有特殊的表示。

    “可是他们的死因不同,难道是凶手突然换了杀人方式?”方川皱眉道。

    “先看看尸体再说。”

    随着燕修走进客厅,客厅里的刘家人,以及被强制留下的王元白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刘家人里有人还记得燕修,将一幅三十万的画硬生生抬价抬到一千多万的人,很难让人忘记。

    “你不是那个……”刘中恒的二叔有点惊讶地朝他走了过来,试图和他搭话。

    燕修只是冷淡地瞥了对方一眼,并没有搭理他。

    那边,王元白也来到了燕修面前。

    他嘴角下压,显得心情极差。

    如果可能,他当然不想遇到燕修,但是谁也没想到,他好容易和刘家人谈好了,来刘家看那幅没有出售的古画,到了才发现,不但死了人,画也没了。

    这种情况下,他总不能要求刘家不报案。

    燕修:“解释一下,你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原因。”

    王元白咬了咬牙,他可以敷衍那个负责破案的警察,但是没办法继续敷衍燕修。

    就算现在不说,等看了刘家人的口供,他也会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被他撞上了!

    王元白沉着脸道:“我来刘家买画。”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燕修,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让他失望了,燕修对此毫无反应。

    这就是王元白最讨厌他的地方,别人永远都看不出来,他到底想要什么。

    “买画。”他故意强调这两个词,让王元白脸色愈发阴沉。

    这种感觉就像是,对方好像什么都知道,却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看着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买东西总不需要向你报备吧?”王元白语气略带嘲讽。

    燕修看了他一眼:“当然,这是你的自由。”

    他并没有和王元白多说,而是和方川一起上了三楼。

    柳木木见没人理她,干脆也跟了上去。

    来到刘西京死亡的那间屋子外,方川递给燕修一双手套,他接过来戴好,才推门走了进去。

    被燕修警告之后,方川就把人都撤出了这间屋子,里面的一切都没人动过,被暴力打碎的防盗玻璃罩,以及床上近乎扭曲变形的尸体。

    柳木木透过半敞的门往里看,那张枯槁狰狞又布满了血痕的脸让她倒吸了口凉气,方川赶忙把她拉到一旁,不让她再看了。

    床上的人在死前应该经历过一番极其痛苦的挣扎,这种死法让人忍不住觉得,下蛊的人和死者有深仇大恨。

    燕修在屋子里面呆了十几分钟,出来后发现柳木木面色有些发白地站在一旁,随口问:“吓到了?”

    柳木木默默往后退了退,拒绝和他靠近。

    燕修:……

    第一次被嫌弃的这么彻底,真是新奇的体验。

    方川迫不及待地打断两人,问燕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中蛊有一段时间了,拿走画和杀人的,未必是同一个人,他可能只是恰好死在了今天。”

    方川皱眉:“怎么说?”

    燕修略微沉吟:“这种蛊是一种叫黑针蛊的古老品种,据我所知,已经断了传承,现在的蛊师恐怕没办法炼制,即便是手里有,也未必会用来杀人。”

    “为什么不会?”方川不解。

    “对付普通人,你会用自己收藏的匕首吗?”方川摇头,那肯定不会。

    “对蛊师而言,黑针蛊的罕见程度更甚。”他顿了顿,介绍道,“黑针蛊十分微小,肉眼不可见,并且存活时间长达几百年,它们可以根据蛊师的预设时间苏醒,然后将宿主吞噬。”

    “还能预设,那岂不是很难找到凶手了?按照你的说法,杀人的未必是现在的蛊师,很可能是有些年纪,不把黑针蛊的稀罕程度放在眼里的老蛊师。”方川有些为难,“这要去哪儿找?”

    燕修没有回答,只是眸子暗了暗。

    方川似想起什么急忙又问:“我们的人进过这间屋子,不会被传染吧?”

    “死者并不是蛊源,只要没接触血液,传染性没那么强。”

    “蛊源吗……这么说,刘家手中可能还有一个黑针蛊的蛊源,那幅丢失的画吗?”方川不禁猜测道。

    “一会儿问问死者的子女吧,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方川急匆匆地下楼,燕修则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柳木木跟在他身侧,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他有心事。

    他似乎察觉到了柳木木的目光,偏过头声音低沉:“看什么?”

    “你在担心什么?”

    燕修眉梢一挑。

    柳木木笑眯眯地问:“要我帮忙吗,给你打八折,不准不要钱。”

    他扯了下唇角:“太贵了。”

    “哼!”难得柳大师主动做好人好事,竟然不领情,差评!

    他们刚走到二楼,就看见了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做完笔录后的刘家人显得有些烦躁,有人在看手机,还有人在客厅里来回走。

    死者的二儿子刘北归和长子刘北望更是直接吵了起来。

    两人争吵的源头自然是那幅丢失的古画,刘北归一脸愤怒地指着自己大哥的鼻子,手指头一副无处安放的样子:“要不是你把画放在家里,爸也不会被人害死!”

    刘北望表情僵硬地瞪着同父异母的弟弟,气势同样不弱:“这是爸的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就是嫉妒爸把大部分古董交给我管。”

    “我不管爸是什么意思,总之就是你害死了爸。”

    刘北归的妹妹们也站在自己亲哥这边,跟着一起指责,最小的那个妹妹更是直接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爸被害死了,中恒明明在家却没有保护好他爷爷,大哥难道以为自己没错?这事就算拿出去说给大家听,你也不占理,总之家里的财产分配需要重新谈。”

    柳木木站在楼梯上,听到下面这一番争吵,简直叹为观止。

    亲爹死了,儿女们用他的死当做借口,目的只是为了分财产。

    她突然有点愿意相信,刘瞎子是真的不稀罕刘家了。这样的家庭,除了钱之外,大概什么都没有。

    “你们做梦!”刘北望被气得不轻,看起来像是想要动手。

    那边刘北归几个人也不让,眼看着起了冲突,方川吼了一嗓子:“都吵什么吵。

    他冷着脸上前把人分开,然后把刘北望带到了燕修面前。

    “这位警官想要问什么?”刘北望在燕修面前显得有些拘谨。

    “关于房间里丢失的那幅画,你知道些什么?”

    刘北望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幅画是我爸年轻时候捡漏得来的,他后来找人估过价,至少值几百万。他最喜欢这幅画,生病的时候非让把画挂在他房间里,我没办法只能定制了一个防盗玻璃罩保护那幅画,谁知道还是被人偷走了。”

    “你知道画是在哪儿买来的吗?”

    “这个……好像是个叫双林的地方。”作为长子,刘北望对刘西京的往事显然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燕修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你父亲是什么时候生病的?”

    刘北望想了想,迟疑地说:“大概……过年前几天吧,老爷子原本身体还挺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行了,去了医院也没查出什么,都是一些基础病。可能就是年纪大了,身体基能不行了,我们专门请了医生和护士来家里照顾,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多谢配合,如果你想起什么和那幅画有关的消息,可以随时和警方联系。”

    “好、好。”刘北望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该问的消息已经问的差不多了,方川和燕修商量了一下,将做完笔录的刘家人,和总部来的三个人都放走了。

    恰好,总部关于黑针蛊的一些应对措施也发给了方川,他让人将楼上的尸体处理好,抬走了。

    一直忙到晚上五点多,警方终于撤出了刘家。

    等人都走光了,在警方面前唯唯诺诺的刘北望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王先生吗?真画还在我手上,你还来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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