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征与晋慕已经做好了决定离开妖界,大家相约来送送他们。

    阿筱即便有所不舍,心中也明白晋征的为难之处和阿姐的良苦用心。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冷静下来去送他们离开了。

    阿筱一步一步跟在晋征后面,大家都明白这两个孩子有话要说,全部自觉退开了,晋慕也不例外。

    晋征看着阿筱,勉强挤出笑容:“要走了,阿筱。”

    阿筱憧憬着:“听说北暮渊弟子个个神通广大,说不定再见面的时候,你已经闻名六界了。”

    晋征一向很容易被阿筱的话逗笑,他摸了摸阿筱的头,认真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养身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给你买了蜜饯,放在你房间了,可不许嫌苦就不吃药。”

    阿筱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会听你的话,早日养好身体的。”

    晋征将阿筱拥入怀中,附耳道:“一定会再见。”

    阿筱重重地“嗯”了一声,重复道:“一定会再见!”

    临别前,知乐看着晋征拍了拍墨深对他道:“墨深会直接送你们回苍州,但去北暮渊的路,就得你自己去摸索了。”

    晋征点了点头:“阿姐放心。”

    莳戚对晋征道:“说起来你还是我师兄呢,在佑安门时就深知你的勤勉好学,此番你去北暮渊定然能有所成。”

    说起往事,晋征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低头笑了笑:“借你吉言。”

    知乐搂过难掩不舍的阿筱,笑着对晋征说道:“既然终将重逢,离别未必感伤。珍重,我的妹夫。”

    晋征与阿筱对视一眼,随后看向知乐和莳戚,郑重说道:“再会,阿姐。再会,姐夫。”

    墨深带着二人消失在结界,其余人便动身回去。

    知乐忙了两日妖界的事情,算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干了妖君的活,忙得晕头转向。今日为了送晋征他们特意空出时间,这余下的清闲也不想浪费。也是难得莳戚有了些精神,知乐便让客九带阿筱回去,自己与莳戚随便转转。

    妖界的集市与凡间不同,小摊小贩只是将要卖的东西全部展示出来,并不会吆喝着叫卖。虽说与凡间对比少了些热闹,但是逛集市者不会被叫卖吸引,只是各取所需,倒也乐在其中。

    知乐带着莳戚穿梭于集市中,与他笑谈:“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偷跑去了凡间的集市时,完全受不了那样喧闹的氛围,我还寻思凡人怎么那么吵,我不想买他还追着我卖,逃都逃不掉。”

    莳戚笑道:“有的小贩就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定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好欺负,想坑你一笔。”

    知乐得意道:“我可不好欺负,一般这种追着我叨叨的,我都会略施小计让他们摔一跤,出出洋相。”

    莳戚宠溺说道:“你啊,鬼点子太多了。”

    穿过集市,知乐带莳戚去了望石峰,拉着他爬上巨石。

    知乐颇有兴致地跟莳戚指着望石峰下的地方一一介绍:“你看那边,那是我们刚刚穿过的集市。那边是妖君府,再往前一些是妖族大殿,只不过妖族向来自由,除非有特别严重的事情才会聚集大殿商讨,所以我进去的次数也很少。”

    莳戚看她好像特别放松的样子,问道:“这儿是你的秘密基地?”

    知乐拉着他坐下,看着远方说道:“小的时候挨了训,我就会偷偷跑到这里来呆着,登高望远,心情很容易变好。”

    “你还会挨训?”

    “我小时候特别调皮,父君,老师,客九都会训我的。我以前觉得他们三个是商量好了的,一个人负责训我,一个人负责找我,一个人负责哄我,三个人轮番着来。”

    莳戚听着知乐回忆从前,心里有些触动。虽然她的言语中诉说了这些长辈的严厉,但流露出的却是他们对她的宠爱。他的知乐,以前也是妖族被宠大的小少君啊。

    好在知乐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已释然,否则也不会轻易说出这些往事吧。

    知乐转头看向莳戚,他脸色有些苍白。太阳就要下山了,日落之后山上风更大,知乐总觉得风一吹他就要倒了,便不敢多留。

    “我们回去吧?”知乐替莳戚理了理衣服。

    莳戚看了一眼远方的红日,讨价还价道:“我们等日落之后再回去,好吗?”

    知乐看向落日方向,天边已经慢慢晕开了霞光,将云染成了淡红色,太阳将落不落的,阳光还有些刺眼,顺着光的方向,知乐扭头看向莳戚,却发觉莳戚也正看着她。

    金黄色的阳光照在两人的半边脸上,时间仿佛静止,光影仿佛停滞,只此一刻的恬静美好,静静享受便已足够。

    妖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知乐让墨深带着他们去了天界。墨深先带他们回宗师府安顿,莳戚体弱,一番折腾早已精疲力竭,安排好房间后他就睡下了。

    知乐一直在房内守着莳戚,寸步不离。墨深看她有些憔悴,担忧道:“你脸色不太好,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知乐勉强笑笑:“大概是水土不服?”

    墨深只当她是过于忧心,不再多问了。

    知乐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莳戚,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喃喃道:“元珩护不住,莳戚留不住。”

    墨深说道:“他们于你只是一世情缘,你与文渊才是命中注定,长长久久。”

    即便墨深数次向她强调这一点,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失去的并不只是元珩和莳戚。

    她给莳戚理了理被子,转头问墨深:“我能出去走走吗?”

    “当然。”墨深立刻做出回应,上前一步,“我陪你。”

    知乐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自己转转。”

    墨深不强求,点了点头道:“若有什么事,就用手链。”

    “好。”

    知乐出了宗师府随意地走了走,不知方向,漫无目的,脚步却一刻未停。

    ——你与文渊才是命中注定,长长久久。

    这句话真的太让人心动了,只是可惜她在妖族已经做出了决定。

    若是她与元珩没有相遇,元珩就不会被噬魂钉所伤,定是能平安渡过原定的八十年劫数的。

    若是她与莳戚没有相遇,或许莳戚会在藤岩村做个平凡医官,不论一世多长,起码轻松安逸。

    这两世以来,他已经被她连累够多了,既然文渊还有选择的机会,就决不能让他再被她牵连。

    知乐想得清楚,心里却难以接受,她觉得胸口特别堵,喘不上来气。她缓慢走着,走上一座石桥,伸手撑着石桥的护栏。

    “妖君,久仰。”

    不远处走来一个人,远远地就问候上了,知乐看了他片刻确认了不是熟人,不过从他周身气质大概可以推测出他的身份。

    知乐转向他行礼:“见过沉岿神尊。”

    沉岿摇着扇子走到知乐身边:“还真聪明,墨深自去了凡间认识了你,回来的时候可没少跟本尊说起你,他言语之中对你很是欣赏啊。”

    知乐没明白他这几句客套话的目的,却还是夸了回去:“墨深口中的神尊,也是令人景仰。”

    沉岿笑了一声,摇摇头道:“这话本尊是不信的。”

    这沉岿倒的确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只不过知乐心情不佳,没心思与他闲聊,就想找个借口开溜。没曾想沉岿盯着知乐看了片刻,突然发问:“小丫头,你的钟元石呢?”

    知乐愣了一下,不愧为神尊,一眼就看出钟元石与她分离了,若是此事他要收回钟元石,恐怕她就有些进退两难了。她眼神回避,回答道:“待我做完我该做的事,钟元石便会重回神尊之手。”

    沉岿知她是误会了,摇了摇扇子:“本尊并无此意,只是想提醒你,钟元石与你相伴已久,早已不可分割,一旦分离,恐怕你活不过百年。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的你应该经常会觉得头昏心痛,这是因为钟元石抽离了你的大半精气,你气血亏空所致。”

    沉岿的话倒的确解答了知乐最近对于自己身体变化的疑惑,但她还是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可总有比我的命更重要的东西。”

    沉岿沉默片刻,突然向知乐摊开手掌,他手中出现一个红色灵物,他介绍道:“这是枯楠灵,是数万年前天界最后一棵古楠枯死的时候凝结而成的。将它置于你心口右偏七分的地方,可以帮你缓解不适,但不能代替钟元石,待你想做的事情一做完,一定要立刻将钟元石拿回。”

    知乐有些受宠若惊,她并未伸手去接,迟疑道:“神尊这是……”

    “墨深欣赏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你要做的事也绝非平常之事。既如此,你总得有足够的精力支撑下去。”沉岿没跟她客气,直接抬手将枯楠灵送入知乐体内。

    枯楠灵入体之后,知乐果然觉得身体轻松不少,心口的疼痛感也消失了。她很是感激,对沉岿道谢:“多谢神尊,只是神尊恩情,晚辈恐无以为报。”

    沉岿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有些赌气似说道:“本尊可不是那种追着让人报恩的人,妖君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知乐属实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沉岿神尊性格这么有趣,她也不再端着,大胆了些:“还得劳烦神尊送我回宗师府,方才出来的时候没记路。”

    沉岿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一挥衣袖。知乐只觉得眼前被遮挡一瞬,下一刻她就身处宗师府内。

    墨深听见动静立刻出了房间,未听见脚步,知乐却直接出现在院中,他疑惑道:“知乐?你怎么回来的?”

    知乐捋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被沉岿神尊扔回来的,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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