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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多年前,知乐从自苍山祭拜师祖回来的元珩口中得知了无常想要攻入斛南山的想法,那时她本要将尚未入体的钟元石托付给元珩保管,独自去斛南山解决这些事情,未曾想钟元石冲入她体内,她一时难以控制,最后只得与元珩一同回到斛南山,在周围布下结界抵挡佑安门。
然而寡不敌众,佑安门弟子受傀儡咒控制,像疯了一样不停攻击结界,斛南山的结界最终被击破。佑安门的弟子从上山的路口蜂拥而入,知乐与元珩不得已迎战。
正当此时,先妖君大约是察觉了妖界结界外有异动,率百余族人出结界支援知乐。未曾想无常使用噬魂钉伤了不少族人,只得由几位长老将伤员带入后方洞内治疗。
正当知乐奋战之时,忽然听见元珩着急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立即回头,发现元珩冲上来想要挡在她面前。知乐并没有看见他在挡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把他拉开,紧接着就有一个东西擦过元珩的右臂刺入她胸口。
那就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噬魂钉的滋味,一瞬间什么力气也使不上,只是直直地朝后倒下。元珩想要扶住她,却已然是自身难保,还是客九飞身上前接住了她。
客九用法术击退几个佑安门弟子,扶着知乐和元珩逐渐退到安全的地方。
元珩此刻也是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但他还是先察看了知乐的伤势。
知乐看见元珩手臂上滴血的伤口,竭力坐起身:“你……”
“我没事!客九,赶紧带知乐去找长老,替她拔除噬魂钉!”元珩安慰知乐道,“我只是擦伤,我打坐休息片刻就好,不会魂飞魄散的。”
“不行,你随我一起去找长老。”知乐握紧了元珩的手。
元珩拗不过她:“好。”
“长老!这边怎么样?”客九扶着知乐去了长老那儿,但洞中全是被噬魂钉所伤的弟子,长老此刻也已经是筋疲力尽。
知乐察觉到元珩握着她手的力度逐渐变小,她心中一惊,看向元珩,只见他满头是汗,已然是撑不住了。
“元珩!元珩!”知乐被元珩拽倒在地,客九连忙上去扶二人。
元珩已经陷入了昏迷,整个人看起来面如死灰。
知乐颤抖着手去探元珩的气息,好在还有一息尚存。知乐环视洞中,长老们要么在施法替族人拔出噬魂钉,要么在打坐修养,此刻必然是没人顾得上这边的。
“客九,你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提醒大家一定要小心噬魂钉,注意无常的动向。”知乐坐起身,想要支开客九。
客九怎会不知知乐心中所想,他眉头紧锁,片刻之后,还是离开了洞中。
知乐费尽力气把元珩扶起来离开了洞里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扶着元珩倚在树边,自己则原地打坐入定,尝试释放钟元石的力量,帮助自己逼出噬魂钉。
时间太紧急了,她心中欲望过甚,钟元石的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她受不住,喉间有血腥味道。但她顾不得这些,强行运用这股力量逼出了噬魂钉。
倚在树边的元珩此刻眉头紧锁,脸上血色全无,气息也是微乎其微。知乐把手放在元珩肩上,心中犹豫,却别无他法。
当初还玩笑着要给元珩下印记,如今往事历历在目,只是处境心境完全不同。
知乐凑过去吻住元珩,满心自责,满眼泪水。她手上施法,片刻之后,元珩肩上便出现一个妖族印记。
知乐抽身回来,手掌放在胸口前,微微运力,将钟元石取出。身上噬魂钉的伤口瞬间比之前疼痛数倍,她强忍疼痛,想要把钟元石送入元珩肩上的印记,替他运作钟元石保住魂魄。
“知乐!不可!”元珩不知何时醒来,他抓住知乐的手制止道,“即使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我也不想你以后一直受钟元石力量困扰!”
“可我已经用了,元珩,回不了头了。”
“答应我,知乐。以后都不能随便用钟元石的力量,一定要答应我……”
知乐一狠心,抬手准备打晕元珩,却听见身后无常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你这小妖竟能让钟元石认主。”
知乐瞬间转过身挡住元珩,无常带着贺飞不知从哪儿上了山,此刻就站在不远处。
正当知乐手足无措的时候,飞鸣从洞中飞到知乐身边,挡在知乐前面。
无常看着飞鸣愣了片刻,随后施法试图将飞鸣挥开,没想到飞鸣竟然短暂拖住了无常和那名弟子。
知乐见状,转回身看着元珩,元珩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是轻轻摇着头,示意她不要这样做。
“元珩,我保证,此事过去我便将钟元石的力量压制,不会让它趋于魔性的。”
由不得元珩再反对了,知乐将钟元石送入元珩肩上的印记,施法运作它的力量。
可惜没过一会儿,无常便将飞鸣控在一旁,冷言道:“仙族神器,不过如此。”
他看着前面被法障笼罩的两人,抬手一记重击挥向知乐。
知乐全神贯注在救治元珩上,完全顾不得身后,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她吐出一口鲜血,无暇回头,只是盯着元珩,看着让他的脸上慢慢恢复血色,想必钟元石已经能发挥作用了。
知乐松了口气,转过身面对无常,击破无常控制飞鸣的法术,唤回飞鸣。
无常轻蔑道:“你刚被噬魂钉所伤,又没了钟元石,以为还能是我的对手吗?”
“你只因心中贪念,便对我妖族下这么多杀孽,我今日就算与你同归于尽,也要诛你于此地,献祭那些被你和你的弟子所伤的族人。”
“我要钟元石,是让它物尽其用,你若早些交给我,也不必有这么多事了。”
“少说废话!”
知乐举起飞鸣剑指无常,无常见她虚弱,想让贺飞替他牵制知乐,自己去取钟元石,没想到贺飞看起来不愿上前。
无常以为贺飞是惧怕知乐的妖族身份,轻蔑道:“她是妖族少君又如何,重伤至此已是将死,你这废物。”说完便上前与知乐交战。
知乐确实敌不过他,只是想争取些时间,可惜没能支撑多久,她便被无常击飞数丈远,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她看着无常逼近元珩,施法从元珩体内将钟元石取出。
“不要!!”
钟元石的作用还未发挥完全,元珩并未恢复,此刻无常夺取了钟元石,元珩刚有一些血色的脸瞬间又惨白得吓人。
知乐绝望地喊道:“我求你,我求你,把钟元石给他,等他恢复了,你想拿走便拿走。”
无常瞥了一眼知乐,炫耀似的扬起手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钟元石,走进知乐蹲在她面前:“你若是早些将钟元石给我,斛南山倒也不必有这么多无谓的牺牲了,现如今你只有跪在地上求我的份。”
“只要你救了他,我花知乐的命就是你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你了,求你!”知乐嗓子都哑了,她艰难地跪起身子乞求无常,只要元珩能活下去,要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无常丝毫不理会她的乞求,他站起身嘲讽道:“堂堂妖族少君,你这一跪,可就是丢了整个妖族的颜面。”
知乐知道他无论如何不会答应自己了,元珩此刻性命攸关,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知乐握紧了飞鸣,眉头紧蹙着死死盯着无常,她努力想要爬起来抢钟元石,却见钟元石突然撞进了无常体内,她伸手无谓地抓了一下却没能阻止。
无常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不愧是至宝,知道谁才配做你的主人。”
话音刚落,无常脸色突变,他捂着胸口跪倒在知乐面前,满脸痛苦青筋暴起。知乐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无常很是不对,撑着起身往后撤了一些。
无常抬起手放在胸前,试图将钟元石引出,却只是徒劳。他痛苦地嘶吼着,仿佛在忍受着什么难以承受的折磨。此刻已是没有尊严可言,他用乞求的眼神看向知乐,希望知乐能助他解脱。
知乐朝他伸出手,钟元石果然从无常体内冲出回到了知乐体内,而无常则在钟元石冲出的那一刻被抽尽浑身力气,倒在了知乐面前。
知乐顾不上他,借着飞鸣撑着站起,跑到元珩面前,她颤抖着手去探元珩的呼吸,元珩已是气息全无。
知乐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周围变得极度安静,她什么也听不见,眼中牙蓄满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知乐闭上眼睛埋下头冷静了片刻,随后振作起来试图再次将钟元石送入元珩体内,可钟元石无法在死人体内停留,她尝试几番最终都是失败。她跌坐在元珩身前,轻抚文友的脸,用沙哑的声音唤道:“元珩,你别走,你再坚持一下,再给我个机会,我能救你,我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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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念镜碎,镜光渐灭。
如今文渊安好,知乐的心结已经解开,再看这段往事的时候,她心中已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
碎掉的往念镜镜片不受控制地落下,有的镜片划伤了知乐的手掌,她却满不在乎地将手收至身后,只是问沉岿道:“怎么样,神尊看了这段往事,可看出什么了?”
沉岿已然看出其中玄妙,只是这真相或许有些难以言说与知乐。
知乐看出了沉岿的欲言又止,想来神尊有他自己的考量,有些话不方便说。她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本也就是试试。”
沉岿最终还是说出了其中原因:“虽然无常强行将钟元石吸入体内,但本来钟元石只是会本能排斥回到你体内的,并不会让他爆体而亡。是因为你起了杀心,钟元石才替你杀了他。也正是因为钟元石刚刚认主就沾了鲜血,才会就此趋于魔性。”
知乐听完反应了片刻,想清楚了之后突然大笑了几声。
她是自心底觉得可笑至极,钟元石趋于魔性,是因为她想杀无常?
讽刺的话脱口而出:“人要杀我,我却不能还手,甚至连杀心都动不得?这到底是上古至宝,还是佛祖的佛珠啊?”
知乐此刻只想宣泄心中怒气,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她从胸口再次取出钟元石递给了沉岿:“这东西还是由神尊保管吧,我不是个大度的人,配不上这样的宝物。”
沉岿无言,他在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就料到知乐不会再对驱除钟元石魔性提起一丝兴趣,甚至不会对给出钟元石有一点犹豫。
可如此一来,她放弃的不只是钟元石,还有她的生命。
知乐握紧了拳头,被往念镜镜片划破的伤口止不住地溢出血来,她终于感觉到疼了,目光瞥向碎了一地的往念镜,摇了摇头:“可惜这往念镜了,最后一次镜光透露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的荒谬。”
“事已至此,还请妖君于钟元石上设下封印,既然魔性未除,还是封印为好。你作为它的主人,这封印当由你来下。”沉岿语重心长道,“如此一来,若妖君有朝一日想清楚了,或许还会来寻一条活路。”
“封印我可以下,不过我想的已经够清楚了。”知乐抬手一挥,给钟元石下了妖族封印。随后抱手向沉岿行了礼,目光未在钟元石上有一瞬的停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沉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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